七.戒不掉的精神鴉片

什麼叫喜歡?

是潮水上漲沒過青山,是霧氣氤氳上眼眶,是心底繁星閃耀,是手舞足蹈不知所措。

是林洛開口說出喜歡時,她心裡念頭百轉千回卻無可抑制的上揚嘴角。

林洛是她沒有血緣關係的表弟,是大她一歲的同班同學,是時常一同瘋玩的玩伴,是交心談話的摯友。

她從未想過,這個與自己幾乎是從小玩到大的男孩,竟然喜歡自己。更沒有想過,已經經歷過兩段戀愛的她,竟然沒有發現,自己也喜歡着林洛。

並且這喜歡,狂烈真實。如同風捲百草,燎原星光。

只是看到他站在面前,略帶羞澀,笑容靦腆。心底就彷彿日出東山,光芒四射。

她曾經喜歡過幾個人,也有過羞澀,曾經有乾淨男孩在她上衣口袋悄悄塞進字跡清秀的紙條告白,曾經有男孩教會她跑步,也有男孩教她唱歌。但無一人如同林洛。

讓她手足無措卻強裝鎮定。而林洛也是如此,如她一般掩飾着抑制不住的害羞。

他是年少的歡喜。她想同他在一起的時間再長些,刻意去找共同話題只爲和他多聊幾句。看到他,直視他的眼睛,他不需要做什麼,就能給她怦然心動的感覺。

林洛主動,藍漓會很開心,內心會有淺淺淡淡的喜歡漫上。但她一想到所謂水滿則溢月滿則虧的真理,又忍不住開始擔憂太過熱情會沖淡兩人之間的感情。

可能是,想和他長久在一起吧。

後面,她漸漸習慣林洛的存在。有一個人在身邊,不遠不近,他對她的感情猶如三月煙雨,淅淅瀝瀝不動聲色地下到她的心田。

林洛不喜歡裝的人。藍漓正好不裝,那麼就是她了。

林洛同班裡其他女生說過的話加起來不超過十句。給她,被獨特對待的幸福感。

越相處,越發覺彼此越來越有默契,也就越來越喜歡。但也許正因如此也慢慢開始變得患得患失,每天短信不斷但他發的每一條短信藍漓都會翻來覆去看很多遍,認真揣測,擔心他有隱藏情感而自己沒發現,但慢慢也發現,她並不瞭解林洛。

但什麼又叫了解?知道他喜歡用墨藍色老牌子的墨水,因爲嫌麻煩所以書桌上只擺一支鋼筆,字圓圓的很好認,性格反叛乖張,左手中指有黑色十字架紋身,這些算不算了解?

總有不真實感,但藍漓知道,自己一定是真的愛了。只要林洛提到關於他自己的悲傷的事,她會比他更傷心。她有任何開心的事都會迫不及待地告訴他,不開心的事則儘量不讓他知道。如果林洛不小心傷到她,她會刻意隱藏,不想讓他幫她難過。因爲喜歡,不願意看到他爲自己皺眉。

女孩子總愛扎堆八卦,藍漓每次聽到別人談論她與林洛,就會裝作不開心,但其實,內心,開心到爆。

後來有一次,他們冷戰了。

那天大家約好一起爬山。下山時林洛走到她身邊,想要牽住她的手。

她甩開了。

藍漓恐懼任何不是自己主動的肢體接觸,喜歡的人或是親人,也不行。曾經有一天,媽媽說想要抱她,卻被她躲開,媽媽眼裡有驚訝和失落,她看到也難過,但卻無法做到接受媽媽的擁抱。

她也始終記得那天林洛的眼睛裡,有驚訝,失落,難受。

但她也沒辦法爲自己辯解什麼,不知爲何開不了口,只躲開林洛匆匆下了山。

那天后,他們開始冷戰。眼神接觸都被雙方刻意避開。那幾天,林洛身邊竟然開始有另一個女孩頻頻出現,並且似乎與他相談甚歡。

藍漓感到心頭泛起的酸意,但還是默默祝福。她以爲,林洛永遠不會原諒她,她會慢慢習慣林洛和另一個女孩的出雙入對,就像她從前慢慢習慣林洛在身邊一樣。

她錯了。

如此幾天後,天地昏暗。後悔與難過席捲她整個身體,她再次不知所措。心酸心疼頻頻擾亂着她的腦海,她無法控制自己,感覺深陷絕望。哭泣,失落,明明沒有說分手卻有失戀的感覺。認爲林洛是自己抓不住的人,難過翻天覆地。衝動到自殘。

直到那天,她與林洛一不小心四目相對,她幾乎立刻淚目。

像平常一樣交談幾句後,彷彿一切都從未發生,林洛又像從前一樣回到她身邊。

帶給藍漓意料之外的驚喜與激動,她有種比初戀更激動的感覺,又有些不知所措,開始迫不及待地和他講開心的事,同時也不願讓他知道自己因爲冷戰因爲他而傷心。

那之後,林洛開始不着痕跡地更加關心藍漓,藍漓很高興,卻也因爲他因冷戰傷心有點小難過,只想更加了解他。

後來慢慢到了畢業。藍漓是班長,學習也很好,但林洛成績不是那麼好。兩人約好要上同一所學校。他有小自私,不願和她分開。她也不願離開他。

可命運弄人,藍漓的媽媽藏起那所學校的錄取通知書,也瞞了她,讓她沒能趕上那所學校的開學。她只能拿着另一張錄取通知書,去了另一所重點學校。

開學軍訓,藍漓沒有帶手機去學校,姐姐開學晚,還在家中,媽媽不讓她用手機,於是姐姐就偷偷用藍漓的。

週末回家,藍漓迫不及待地打開手機,想看看有沒有林洛的短信。

林洛確實發了她短信。他問她,吃飯了沒有。

而她,或者說用着她手機的姐姐,回的是,你有病嗎?管你什麼事?fuck你全家!

那段時間,姐姐和男友吵架,心情很差。藍漓怕家人知道自己戀愛,於是沒有保存林洛的號碼,只是悄悄記住,也刪除了所有的短信。姐姐以爲是陌生人發來的,於是正好發泄對男友的怒氣。

後面還有很多姐姐發過去的罵人的話,她咬着下脣,猜測着林洛看到這些短信時的感受。

她發短信過去,想解釋。卻看到林洛發來一連串長長的對不起,最後接了一句:我愛你。

她盯着屏幕,渾身無力,哭了出來。她手腳冰冷,想解釋,手忙腳亂間手機鎖了屏,她顫抖着手,解不開鎖。正在這時剛洗完澡的姐姐出來看到哭得天昏地暗的她,問她怎麼了,她只是搖頭,眼淚止不住的掉。

那段時間她沒有再見到過林洛。林洛的媽媽和藍漓的媽媽感情很好,之前幾乎次次來她家都會帶着林洛一起來,但那之後林洛再沒有出現在她家過。藍漓不敢去他的家,也無力去解釋什麼。她素來不是擅長解釋的人。

後來媽媽弄錯了手續,藍漓成了住校生。開始不習慣,後來慢慢習慣了學校生活。午夜夢迴,眼前總是林洛,總是夢見他和以前的同學在一起說笑,她融入不進去。

每晚睡前,藍漓都會看一遍林洛的動態,點贊,關機,睡覺,夢醒,枕頭冰涼。

第二個學期,她收到林洛的短信,是一張照片,照片裡他和另一個女生的合影。後來她在動態裡看出,女生是林洛的女朋友。

她咬牙,林洛沒有和我說過分手,我也沒有說過,我不承認。只是無法控制自己流淚。

她害怕讓自己閒下來,發奮學習,然後那個學期期末考試,她考了年級第三。

後來不久林洛就和那個女生分手了。藍漓覺得,他只是爲了和她賭氣才和那個女生在一起的。後來林洛發日誌,寫他的初戀。是她,是藍漓。她記得在她之前,林洛也有過兩任女友,全是她撮合的。林洛卻只認她。

他寫日誌之前,林洛一直不肯承認和她在一起過。

藍漓又哭了。她知道,林洛是真的放下了。他對她的感情不再了。

後來,他開始追別的女生,很用心的追。

那篇日誌也被他刪掉了。

他似乎忘了藍漓。

但藍漓沒能忘掉他。

她記得在他的動態裡看到過一句話:有一種精神鴉片,我從未吸食,但早已上癮。

林洛不過是她的精神鴉片。她忘不掉。

她記得林洛教會她抽菸,卻讓她不要把煙霧吸進肺裡,說怕傷身體。

記得她曾經和他一起唱過《爲你唱首歌》,那是在民謠還是小衆,痛仰還不是那麼爲人所知的時候。

後來她漸漸不再沉浸在與林洛有關的回憶裡,開始好好過自己的生活。

後來也見了林洛幾次,兩人都放下了。她不再想要解釋。和林洛像老朋友一樣聊天。

她生活裡發生了很多事情,她認爲只有小說電視劇裡纔有的狗血情節也在她身上發生,好的不好的。她稱病回家。林洛發給她聽治癒音樂。她也慢慢想通一些事情。

後來她去紋身店紋了一個紋身,sing a song for you.爲你唱首歌。

她感到自己在爲了喜歡的東西而活着。林洛也活成他自己喜歡的樣子。好像一切都很好。

嗯,她戒菸了,因爲要養頭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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