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煙還來不及說什麼,已經被紫瑛拉着往雅賢齋走了好遠。因爲臨近端陽節,夜市也是熱鬧輝煌的,什麼香囊錦燈琳琅滿目。紫瑛的眼睛都看花了,正好看見一個賣胭脂水粉的攤子,紫瑛上前看了一眼,那老闆本來還是熱情滿滿的,待紫瑛擡起臉來,老闆先是驚豔,而後便是驚嚇,嚇得連聲音都發布出來。
暮煙纔想起,紫瑛並沒有遮面就出來,趕忙拿了一塊白色紗巾替她遮了起來,拉着她就走。然而,紫瑛和暮煙還未走遠,便見那老闆神思惶惶地把方纔紫瑛碰過的粉盒全都倒掉了。紫瑛心中憤憤的,卻不願多生是非。一轉身,竟撞到了一個人。
紫瑛剛剛要賠禮道歉,那人卻似乎並未發現什麼,繞過紫瑛往那胭脂水粉攤子走去。紫瑛看着那人的背影,只覺得熟悉,這一身玄袍,衣襟,袖口,下襬上都以金線繡成了祥雲紋,繁複而華麗,氣度高貴而翩然。紫瑛不斷地覺得眼熟,甚至像被這抹身影帶回夢境一般,開始覺得自己的心隱隱作痛,眼睛酸澀發脹,幾乎要流出淚水來。
那男子行至胭脂攤子前,左挑右選後,告訴熱絡的老闆,道,“你要丟掉的這些胭脂很是不錯,包起來吧,我全要了。”
男子言罷,丟了兩錠金子在老闆的攤子上,老闆兩隻眼睛都放光起來,利落地打包了胭脂,卻還不忘提醒道,“這位公子,我這些丟掉的胭脂的確都是上品,但是因爲被一些不乾淨的東西碰過,我怕給公子帶來不便,其實我這兒還有其他更好的,公子要不要看看,另選別樣的?”
男子聞言,提着老闆包好的胭脂,便道,“不必了,我卻覺得這幾樣便是最好的,世上獨一無二的好。”
老闆聞言,卻不依不饒道,“方纔碰過這些胭脂的是皇都有名的妖星轉世,公子三思啊!”
然而老闆的話未完,那玄衣男子提着包裹卻已不知所蹤。一直立在不遠處的紫瑛和暮煙也深覺得奇怪,這男子明明一直就在眼前,她們連眼睛都沒眨一下,怎麼能平白無故地就憑空消失了呢。紫瑛心中的異樣痛感愈發的強烈,她很想去尋一尋這男子的蹤跡,卻又發現無計可施,無跡可尋。
挽起的竹簾子下燃着一爐海留香,像夏日沙灘上海風拂過的味道,略微的鹹,卻很清爽怡人,在如此客似雲聚的前廳裡薰着,正好掩蓋着因人心攢動而澎湃起來的汗味。正廳上正懸着一幅畫,畫中的女子一顰一笑都溫婉嬌柔,就連手中掐的也是一支桃花,紅豔豔的恰到好處。
前座爲貴賓上座,夏榴月自己坐在中間,左側是陸即墨,一身青杏色的長衫,很是飄逸脫俗。夏榴月的右側便是禮部尚書的大公子季向風,看品相,還算端正儒雅,只不知爲人到底如何。
紫瑛和暮煙到的時候,酒過三巡了。衆人正言段煦這幅肖像做得如何如何好,又贊夏榴月本人如何如何美,夏榴月正喜不自勝。然則,她眸光輕輕一偏,恰恰看見了站在門前的紫瑛和暮煙。彷彿生怕別人不知道一般,夏榴月兀自取了一杯酒,端在手中,極婀娜地漫步過來,停在紫瑛身側,眸子顧盼生輝,嫣然笑道,“我還以爲姐姐不來了,原來是來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