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風停了,世界靜止了。
沉寂中,只能聽見血液流動的聲音。
好安靜啊,影溶月想……印象之中,她總是活在一片紛亂之中。
現在,她終於可以靜了。
視線已經徹底地陷入了黑暗,影溶月感覺有熟悉的氣息靠近了她,她伸出一隻手來摸索着:“是阿君麼?”
再次聽到昔日的稱呼,君臨的心狠狠一顫,他顫抖着:“是我,阿影是我。”
影溶月默然了一會兒,才微微一笑:“其實我早就原諒你了,只是你這個人真的是一點都不懂我的心思,也不會哄人。”
“我們愛了這麼多年,也彼此分別了這麼多年,真是挺糟糕。”
“阿影……”君臨的聲音忽而一窒,喉嚨發乾。
他知道時間靜止已經無用了,以他的能力,也最多將時間靜止一個時辰而已。
可是兩個小時的時間,還遠遠不夠。
除非……他能悟出時間逆轉。
“這幾千年,我也一直都在逃避。”影溶月的語句竟然在此刻流暢了不少,“可是我知道,我肩上擔着的責任遠比我個人重要。”
她手指冰涼,像是冬天最冷的雪。
“阿君,我清楚你的性子,你向來豪放不羈,不想被任何枷鎖困住……”她輕聲道,“可你是人皇啊。”
君臨的呼吸驟然一緊,眼眶紅得可怕。
“你身上的擔子,要比我重,既然選擇了這一條路,就必須要走下去。”影溶月笑,“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不該再那麼任性了。”
這麼多年過去,他們都老了,哪裡還能像年輕的時候那樣任意妄爲?
“阿影,你不會有事的。”君臨鼻尖一酸,“你先不要說話了,我帶你去療傷。”
聽到這句話,影溶月搖了搖頭:“你看你,還是這麼任性。”
她活不下去了,她很清楚,還能堅持這麼久已經是奇蹟了。
地尊在毀掉影溶月的心臟時,直接賠上了自己的性命,現在她的神魂已經到了破碎的邊緣。
並且,魔氣屬於異世界的能量,就算能收攏這些神魂,也無法送入本世界的輪迴通道。
“阿影……”君臨顫抖着用手去按住那個血色傷口,聲音幾近歇斯底里,“阿影你不要有事啊!”
他怎能不知,現在是迴光返照?
他又怎能不知,一切都是妄想?
“咳咳。”影溶月又咳出了幾口血,握住他的手,音色溫柔,“我眼前很黑,什麼也看不見。”
“沒事……沒事的!”君臨像是在害怕着什麼,他語氣急速,“我講給你聽。”
“阿君你瞧——”就在這時,影溶月忽然伸出了手,她笑容悽美,如同凋零的火焰鳶尾,“我看見了我們的森林。”
聽到這句話,君臨怔愣到了那裡,淚水再也無法止住,瞬間滂沱而下。
那個時候,他們雙雙晉升聖階,他被任命爲守護者,她也當了四靈學院的院長。
年輕氣盛,自然憧憬着美好的未來。
——阿影,等我不再擔任守護者了,你想要什麼?
——一片森林吧,住在那裡與獸爲伴,就足夠了。
可是萬年過去,人老了,眼睛花了,世界安靜了……
我們的森林,也終於看不見了。
影溶月緩緩地闔上了眸子,面容安然寧靜。
黑衣女子,不,此刻稱呼她爲少女更合適一些,她眉目不再冰寒,雙眸宛若春泉。
時間在她眼中留下的痕跡,在這一刻消失殆盡。
她輕聲道:“噓……我要睡覺了。”
話音落下的剎那,纖弱單薄的身子瞬間破碎成了千萬片,連帶着神魂,也碎得乾乾淨淨。
“我都聽你的,我以後再也不任性了。”君臨像是絲毫沒有發現,依舊維持着環抱的姿態,聲音如同哄小孩子,“你別睡,別睡好不好?”
無人應答,唯有螢光點點,流轉在前。
“時間逆轉!時間逆轉!”君臨看着自己的雙手,不斷地嘶吼出聲,全身的玄力都凝聚了起來。
他想要施展出時間系玄力的終極奧秘時間逆轉,但是任他如何嘶吼,都沒有任何反應。
爲什麼……爲什麼他用不出時間逆轉?
不,不可以……
爲什麼他身爲時間掌控者,卻還是無法留住她?
是了,時間逆轉哪有那麼容易,這可是逆天而行。
許久,他終於頹廢倒地,手指深深地陷入了地面之中,猶然未知。
“我只要你回來……”
“你不要走……”
向來玩世不恭的人皇跪在那裡,抱着一片虛無在痛哭,彷彿整個人都已經陷入了瘋魔之中。
“阿影,我以後都聽你的。”
“我會聽話,你回來啊!”
“求求你,回來好不好……”
天地寂靜,悲歌驟起,慟然無聲。
無數繁花簌簌而落,彷彿在舉行一場盛大的葬禮。
這時,“唰唰”兩聲響,又是兩道身影在空中出現,正是急速趕來的神鳳和神凰。
“來晚一步。”看到這一幕,清影神色微變,“你我都沒有料到,地尊居然真的將獸王的神魂吞噬掉了。”
他們也是聽人皇說了之後,才猛然想起還有神魂嫁接之術這個東西。
“這不是我們能控制的事情。”流淵沉聲,“地尊既然選擇在這個時候出手,那麼就證明……”
話還沒有說完,忽然——
遠遠的天邊傳來了轟隆隆的響聲,震耳欲聾,響徹天地!
因爲地尊出現而暗下來的天空並沒有亮,反而更暗了,並且黑暗在迅速擴大,直到席捲了整個世界。
又是“轟——”的一聲巨響,某個屏障在這一刻徹底被打破了。
緊接着,密密麻麻的黑色影子爭先恐後地從那裡涌了出來,隨之而來的還有高亢獸吼聲。
天上也是黑壓壓一片,怪鳥魔禽紛至沓來。
在一片黑色之中,卻有一道紅色的身影皎若日星。
女人站在黑色大軍的最前方,面容絕麗冰豔,削肩細腰,身材高挑。
她身下,是一隻兇猛的比蒙巨獸。
魔婭居高臨下的望着大陸板塊,神情瘋狂而暢快,聲音拔高:“我魔婭再一次回來了,九族的智慧生命們,出來吧!”
“用你們的骸骨和鮮血,來迎接本座的迴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