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寂而清冷的大殿中，昏紅的燭火映着每一個人的臉龐，更顯得詭譎魅異。
一命換一命，你敢嗎？
聽着這句話，蘇沐顏的身子猛地一震，她瞳孔收縮了一下，臉色微微一變。
“這就怕了？”瞧見她這個模樣，九幽之主的眉目冷了幾分，“想帶走一個神魂，那麼，就必須有神魂留下，天道法則如此。”
他擡頭，看着面前的三人，負手淡淡：“所以，你們誰準備留下來換呢？”
聲音帶着無限的慈悲，卻又漠然至極。
似寒似涼，熟悉的氣息在慢慢遠離。
又是一陣沉寂。
卿雲歌沒有說話。
倘若她現在已經徹底地感悟了大道，那麼她當然可以強行帶走雲景的神魂，因爲在那個時候，天道法則已經奈何不了她了。
但現在，她才只是剛剛接觸到大道而已，這點程度，連突破這個位面而去的能力都沒有，遑論超脫天道。
所以，她沒有辦法去救雲景。
她不是心懷慈悲和拯救天下的聖人，做不到用自己的命去成全別人的幸福。
慕月是她的朋友沒錯，但她也有她自己要去守護的人，倘若她死了，恐怕她愛的人也活不下去了。
幫，是情分，不幫，是本分。
如果今日這裡是她孃親、她爺爺……或者容瑾淮，她會毫不猶豫地應下。
一切，都要看情的深重。
何況，這是慕月和雲景之間的事情，外人是真的干涉不了。
卿雲歌抿了抿脣。
也不能說天道無情，畢竟天道一直是按照它的法則規律辦事的。
要想反抗天道，就必須成就大道。
可徹底感悟這大道……又有多少修煉者能做到呢？
或者——
卿雲歌的眸光微微一動，她忽然想到了一個辦法。
雲景既然因爲開啓了輪迴通道，不能輪迴轉世，那麼就意味着，他的神魂會一直留在九幽之境。
她以魔階的修爲都能稍稍接觸到大道，那麼只要給她足夠的時間，她確定，她一定能夠徹底的感悟大道。
那個時候，她不需要費什麼勁，就能將雲景的神魂從九幽之境中帶回來，只是……
慕月她能不能活到那個時候呢？
卿雲歌皺了皺眉。
阿月的資質雖然不錯，但並非上上承，很有可能都到不了神階。
不過既然現在阿月已經是輪迴鏡的主人了，想必應該有一些奇遇，還是等回到混沌大陸之後再去看看好了。
想到這裡，卿雲歌側眸看了一眼容瑾淮，不用開口，對方就已經看出來她的想法。
他點了點頭，淺淺一笑：“卿卿你放心，雲景的神魂是不會出什麼事的。”
“阿淮你……”卿雲歌聲音微頓，“你有沒有接觸到大道？”
聞言，容瑾淮輕描淡寫：“接觸倒是接觸了，但是離大道強者還是差了不少。”
大道強者，是指那些在突破本位面後，還可以任意前往其他位面的修煉者。
他們，可以遨遊任意位面。
大道強者在三千世界之中都是站在巔峰的人物，而大道強者並非是修爲夠了就可以成爲的，還需要看修煉者本身的心境與感悟。
凡是能夠突破位面的修煉者，都是初入大道。
而現在的卿雲歌，是剛剛好接觸大道。
畢竟她的修爲離着天神階，還有一段距離，想要突破位面修爲必須要夠。
但是提前接觸大道，會讓日後的修煉更加平坦，也會比其他修煉者更早地達到天神階九段巔峰。
卿雲歌沉默了一下，撞了撞他的胳膊，壓低聲音怒道：“回去之後，我要對你嚴刑拷打，把你的底細都刨出來。”
她真的是很想知道容瑾淮的修爲到底達到了什麼地步，總不能……還在天神階九段之上吧？
“嗯——？”聽到這句話，容瑾淮側過身來，眉梢一挑，“夫人想對我用什麼刑罰？”
“這個還沒想好。”
“唔，我倒是爲夫人想了一個可以很好懲罰我的法子，而且肯定夫人問什麼，我就答什麼。”
聞言，卿雲歌詫異了：“什麼法子？”
這年頭還有人主動負荊請罪上門的？
咦，她怎麼不知道還有方法能讓某人百問百答呢？
“很簡單。”容瑾淮慢條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袖口，聲音悠緩，“一種牀上的刑罰。”
“哦，牀上有什麼……”卿雲歌剛想接着問，下一秒就回過神來了，她咬牙切齒，“容、瑾、淮！”
他大爺的，居然又想騙她滾牀單！
“卿卿，我是在好心給你提意見。”他眸中泛着微微的笑意。
卿雲歌毫不猶豫地就拒絕了，言辭切切：“你要禁慾！”
開了葷的男人簡直可怕，別說第二天腰痠腿疼下不了牀，第二天能不能醒還是個問題。
想是想到了什麼，她又補充了一句：“一個月最多兩次。”
容瑾淮：“……”
爲什麼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感覺。
“嗯——”他攏衣輕咳了一聲，“這種事情，我們回去慢慢商量。”
對，這叫……夫妻夜話。
這一次，卿雲歌是前所未有的堅定：“沒得商量！”
頓了頓，她拍了拍他的肩膀，幽幽一嘆：“我覺得你前些年就忍得很好，不能比以前的自己差。”
容瑾淮頓了一下，旋即輕輕一笑：“夫人喜歡就好。”
要是真的不能上牀，他豈不是和君臨那傢伙一樣沒用了。
這樣不好。
君臨：“……”
別攔着他，他要殺人……不，殺半龍半精靈了！
“回去之後，只能讓阿月自己等了。”卿雲歌微微搖頭，“不知道她能不能等得起。”
聽到這句話，容瑾淮低聲：“只要有心，萬年也能等。”
“既然如此……”九幽之主也沒想着會有人留下，他淡淡頷首，“我送你們離開這裡吧。”
他揮手，準備將三人送出九幽之境。
然而就在此時，蘇沐顏忽然開口了：“不，等等！”
九幽之主的動作頓了頓，並沒有看她：“還有什麼事？”
在把這個人類小丫頭送走後，他需要去閉關靜心去了。
蘇沐顏盯着他的背影，眼神卻漸漸黯淡了下來：“你確定只要有人留下，就能讓雲哥哥的神魂回去麼？”
“是。”依舊沒有回頭。
“那麼……”蘇沐顏深吸了一口氣，才終於做了決定，“我留下。”
這三個字，讓其他三個人都是一怔。
“小沐？”卿雲歌喝了一聲，“不要任意妄行。”
如果蘇沐顏死了，蘇家該怎麼辦，她的父母又該怎麼辦？
而且，也不是非要用以命換命這種方法來救雲景。
“不，卿姐姐，我沒有任性。”蘇沐顏回頭，“我是仔細思考後，才做出了這樣的決定。”
雖然，不管是她老爹還是她的朋友，都會說她長不大，一直都是個蠢小孩。
可是，她並不傻，也有着自我判斷能力。
剛開始確實因爲再一次見到凌墨沉而失措了，但現在靜下心來後，她發現她那個木頭小弟的身上一定出現了什麼變化。
說實在，她並不在乎凌墨沉是九幽之主亦或者是中州乞丐，但是他身上發生的異常，卻不得不讓她去重視。
蘇沐顏有感覺，現在的凌墨沉好像……沒有感情了，甚至有些不記得她了。
以前他雖然也木，但並非如今這樣。
她說好要罩着他的，就要對他負起責任。
所以她選擇留下有兩個原因，能將雲景救出來這個原因只是附帶的，最重要的……是她想讓凌墨沉恢復正常。
九幽之主這時也終於回過頭來，眯着黑瞳看向蘇沐顏：“丫頭，做人還是自私一點好，太善良了會死的。”
蘇沐顏心想，其實呢她是個很自私的人。
“小沐……”卿雲歌是不知道蘇沐顏內心所想的，她聲音沉沉，“你還需要爲你的爹孃考慮，雲景完全可以用別的方法救。”
聞言，蘇沐顏沉默了一下，她擡頭，無聲地笑了起來，輕聲道：“卿姐姐你可能不知道，我其實已經不是蘇家的人了，所以也不存在讓他們擔心的問題。”
卿雲歌一怔。
蘇沐顏面上無所謂，聲音卻澀然：“老爹不是老爹，娘也不是娘，我現在都不知道我自己到底是誰。”
就在慕月離開後不久，蘇家主便把她叫了過去，說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同她說。
她還以爲是不是又因爲她幹了什麼壞事，要被懲罰。
但沒想到的是，她老爹開口的第一句話，讓她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那時，蘇家主看着她，眼神很是複雜：“臭丫頭，這些年來，你是不是很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