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猜得沒錯，果然是七彩神鳳！
卿雲歌的瞳孔微微縮了縮，她脫口：“您不是已經……”
難不成，神鳳以身鑄劍的說法有誤？
“是，我是死了。”流淵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幽幽嘆了一句，“如果不是鳳璃劍在最後關頭救了我一命，我現在連這一絲神識都無法保存了。”
“鳳璃劍？”聞言，卿雲歌有些迷惑，“鳳璃劍難道不是您用生命製造的麼？”
“我？”流淵自嘲地笑了笑，他極輕地搖了搖頭，“我哪裡有本事製造混沌靈器啊。”
這句話一出，卿雲歌的神色驟然一變。
“小丫頭，你也知道，神靈器是神明留下來的東西。”流淵微微頷首，“而混沌靈器的品階又在神靈器之上，會是我能造出來的東西麼？”
確實！
在剛開始得到鳳璃劍的時候，卿雲歌也聽了劍靈講得鳳璃劍的由來，她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對。
但是，那個時候她並不知道神靈器只有九件，而且，還是神明的傳承之物。
等她得到暗夜笛之後，心中也就產生了一個疑問。
爲什麼比神靈器還要高級的混沌靈器，卻能被混沌獸製造出來呢？
混沌獸再怎麼厲害，也不可能和神明相比。
“您說的不錯。”卿雲歌雙眸深了幾分，“我也確實有過不理解。”
但是混沌靈器的所有說法皆爲此，她也只能把疑問埋在心底。
“不理解就對了。”流淵笑笑，“你是第二個發現這個問題的人。”
“那第一個是……”卿雲歌擡頭，看着那雙烈焰赤眸，緩緩吐出了一個名字，“您一直說的青璃？”
“是的。”流淵答，“她就是上一任鳳璃劍主，不過已經……不在了。”
卿雲歌默然。
如果那個青璃還在的話，恐怕她也得不到鳳璃劍。
“您能告訴我，這個青璃是什麼人麼？”卿雲歌總感覺，這個名字她很熟悉。
但是隻要一細想，腦袋就會產生劇烈的疼痛。
神魂彷彿都要乍裂開來，讓她不得不停止去想。
“青璃啊……”聽到這個問題，流淵的眸中帶着回憶之色，“她同你一樣，是一個很有天賦的人。”
神鳳說，青璃全名是鳳青璃，她是鳳凰族的一位公主。
那個時候，整個卡撒大陸，都流蕩着她的傳說。
什麼驚才絕豔，什麼傾盡天下，什麼翻手爲雲……總之，一切美好的詞，都不足以形容鳳青璃。
再後來的時候，鳳青璃得到了七彩神凰的認可，成爲了鳳璃劍的主人。
她的名聲更響了。
世人都要尊稱她一聲——璃尊者。
但是美好的事物向來不會被留太久。
人，也一樣。
一千五百年前，有暗獸人逃脫了封印，而鳳凰族亦有族人在這個時候嫉妒心萌發了出來。
更恰巧的是，神玄島也同樣惦記上了鳳璃劍這把舉世無雙的神兵。
三者一聯合，災難便至。
到最後，導致鳳青璃不得不以身祭劍，和那些人同歸於盡！
而鳳璃劍，也因此破損。
劍魂一分爲七，散落在世界的各個角落。
一沉眠，就是千年。
直到現在……
“在那個時候，我的神識比現在要弱得多。”流淵淡淡嘆息，“所以我沒有辦法幫住青璃丫頭，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她隕落而亡。”
聽到這句話，卿雲歌的心忽然微微顫了一下。
好似神鳳口中所說的隕落之人，就是她一樣。
“後來，等我醒過來的時候，我看到了你。”流淵看了紅裙少女一眼，慢慢地說道，“再後來的事情，你也應該都知道了。”
卿雲歌沉默了一下，問出了一個她自己都不知道爲何要問的問題：“流淵前輩，我上次聽您說，是青璃的親人出賣了她的行蹤？”
“嗯？”流淵也沒想到會聽到這個問題，他愣了一下，才道，“好像是她的妹妹，不過已經死了。”
“原來如此。”卿雲歌點了點頭。
本來還想着替鳳青璃解決一下害其殞命的仇人，反正她左右都是要回鳳凰族的。
“那麼您究竟……”卿雲歌斟酌了一下，還是問道，“是怎麼變成這個樣子的？”
既然鳳璃劍不是七彩神鳳鑄造而成的，那麼流淵爲什麼會死呢？
甚至，只剩下了這麼一抹微弱的神識？
“這也正是我即將要告訴你的事情。”流淵揹負雙手，神情淡淡，“因爲在他們眼中，我必須要死。”
“我若不死，他們的計劃便無法完成？”
“你指的他們是——”卿雲歌微微思索了一下，“暗獸人？”
“不，並不是暗獸人。”令人震驚的是，流淵居然否認了，他大笑了起來，“我死的時候，暗獸人……可還沒有出現呢。”
聽到這句話，卿雲歌的身子瞬間緊繃了起來，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紅衣男子：“您說什麼？！”
不是因爲暗獸人的出現，纔有的鳳璃劍、龍瑾扇和麒麟書三大混沌靈器嗎？
倘若如神鳳所言，在暗獸人叛出獸族之前，這三大混沌靈器就已經出現了！
“小丫頭，我知道你在震驚什麼。”流淵揮手，示意她平復心情，“史書永遠都是勝利者書寫的，但不代表……這些勝利者就會如實記錄。”
“您是說有人刻意隱瞞了真相？”卿雲歌很快就猜到了問題所在，“可是爲什麼要這麼做呢？”
如此做法，對九族來說有什麼好處？
“這麼做對九族的確沒有好處。”流淵看出了她的想法，淡淡一笑，“可要是罪魁禍首，根本不是九族人呢？”
卿雲歌的眸光一變，低聲脫口： “神玄島？”
“非也。”流淵搖了搖頭，然後吐出了一句讓人震驚無比的話來，“罪魁禍首，不是這個世界上的生命。”
天外來客？！
聞言，卿雲歌紫眸瞬間凜冽。
是跟她一樣，從別的世界來的？
“小丫頭，我可知道你不是這具身體的原主人。”流淵的眼睛彷彿能看盡世間的一切，“那麼你也知道，世界根本不止一個。”
卿雲歌默然。
她還在二十一世紀的時候，閒來之日，讀過一些佛家傳記。
當然，對於一個殺手來講，佛家的東西也就是眼睛一睜一閉，在睜眼時就沒了。
但是，憑着良好的記憶力，她還是能想起那些文獻中記載的一些東西。
譬如——三千世界。
《俱舍論》裡說：“四大洲日月，蘇迷盧欲天，凡世各一千，名一小千界，此小千千倍，說名一中千，此千倍大千，皆同成一成環。”
佛教認爲，本源世界由三千大千世界組成，而大千世界由無數中千世界組成，一箇中千世界又由無數小千世界組成。
而後人還用精密的公式計算了這些世界的大小——太陽系的一千倍，就是一個小千世界。
一千個小千世界，便是一箇中千世界，以此類推。
以前，卿雲歌也只是把這些當傳說來看，直到她真的來到了一個異世界。
那三千世界的言論，必然是真的。
“他們想要佔領九族世界？”想到這一點後，卿雲歌不得不立下了這個猜測，“所以纔要除掉您？”
“是的。”聞言，神鳳默然了一會兒，才說道，“你在接受朱雀傳承的時候，想必她也同你說了，她和青龍、玄武以及白虎他們是因爲封印了某些東西，纔會消亡。”
卿雲歌的身子一震，喃喃：“他們那麼早就出現了麼？”
四靈守護獸，可是在近萬年前就已經從世人的視線之中消失了。
想必那個時候，朱雀他們便是爲了封印那些“天外來客”，纔不得不進入玄靈域當中。
而暗獸人來襲，距離四靈守護獸的消失，又是三千年後了。
其中幾千年的時間跨度，又發生了什麼？
“那些東西遠比你想象中的還要早。”流淵不置可否，“早在兩萬年前，他們就已經來到這裡了。”
兩萬年前！
卿雲歌微微沉眸。
那個時候應該正是九位君主離去的日子！
“不過當時來的那些東西只不過是小嘍囉，還不強。”流淵輕描淡寫道，“所以君主空間，就足以將他們封住了。”
“君主空間……”卿雲歌回想起了，曾經她和容瑾淮一同去烈焰山脈的時候，他忽然消失的那件事情了。
後來她詢問了羽毛和明焰，才得知還有君主空間的存在。
她當時就很好奇，九位君主走都走了，還非要整什麼獨立空間，難不成還偶爾回來讀度個假嗎？
現在終於知道了，原來君主空間是作爲封印用的。
“而神明離去的三千年後，還沒有到九族世界的那些東西又蠢蠢欲動起來。”流淵回想着從前，聲音緩緩，“他們再度襲來了，而那一次……他們先達到的地方是——”
“混沌大陸！”
人族！
距離現在一萬七千年前，那豈不是……
“不死鳥一族，是因爲這件事情才滅族的？”卿雲歌感覺自己陷入了一個很深的漩渦裡面。
冥冥之中，似乎有些事情能串聯到一起了。
“嗯——？”聽到這個問題，流淵炙熱的眉宇間浮起一抹詫異，“你怎麼知道的？”
“果然是嗎……”卿雲歌想起翎焱曾經說過的話。
他說，不死鳥一族羣居地的所在之處，出現了空間裂縫。
而爲了封閉這空間裂縫，所有不死鳥只能以自己的生命爲代價，換取混沌大陸的寧靜。
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上古不死鳥的血脈從此流落。
“不錯，那一次還算不上什麼入侵。”流淵嘆了一口氣，“所以只是犧牲了所有不死鳥而已。”
而已兩個字，讓卿雲歌的心在慢慢下沉。
只是如此，就搭上了昔日比龍、鳳凰還要強的不死鳥一族，那若是他們大規模來犯——
“所以，他們在不死鳥滅亡的七千年後，那些東西又來了？”卿雲歌的思緒漸漸清晰，“而且更加的來勢洶洶？”
“何止來勢洶洶……”流淵似是也回想起了那天地無光的一幕，“那簡直就是……一場浩劫。”
那個時候，恰巧就在他和伴侶清影與朱雀他們千年一聚的日子附近。
而沒想到的是，等他和清影剛到混沌大陸的時候，就看到了那讓人震驚的一幕。
流淵從來都沒有見過那樣的生物——醜陋、陰暗、猙獰……
縱然在以前，它們曾經入侵過，可是卡撒大陸是安然無恙的。
而這一次，他看到了混沌大陸之上，密密麻麻都是這種生物。
一味地侵略，一味地攻打，只要是活得東西，它們都不放過。
那個時候的混沌大陸，才正可謂“混沌”二字。
並且，這些生物的領頭，讓流淵也感受到了一絲危險。
他聽到那些小嘍囉們，管其中四個生物叫王將。
也正是因爲這四個王將，讓朱雀、青龍、白虎和玄武都到了隕落的地步。
清影說，絕對不能放任這些生物毀了整個混沌大陸，否則脣寒齒亡，九族世界都會淪陷。
於是他們決定要插手這場戰局，但還沒等他們進去——
危機關頭，四靈守護獸直接燃燒了自己的生命。
一半，用來立下永不會破滅的天塹，保護混沌大陸。
而另一半，則是將那四位王將封印在了一起，開闢出一片獨立空間。
這以生命爲代價的股力量，波及到了混沌大陸的各個角落。
所以那些入侵的生物，也在同一時刻皆數死亡。
流淵還記得，朱雀和青龍在死之前，對他和清影所說的話。
“我們先走一步，你們一定要想辦法，徹底把它們消滅。”
“否則，九族世界必將滅亡！”
了無了生息。
在四靈守護獸留下的殘餘力量之下，混沌大陸漸漸地恢復了生機。
新生的生命不知道以前還有那麼一場驚天之戰，而老去的人，也對此事諱莫如深。
久而久之，所有人都忘記了。
後輩們只知道四靈守護獸爲了保護人族而死，但不知道其中原因爲何。
然而，流淵永遠不會忘記。
因爲他清楚，這些醜惡的生物會再一次捲土而來。
到那個時候，纔是生死的危機之刻。
聽完神鳳說的這些過往之後，卿雲歌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之中。
半晌，她才擡起頭，出聲問道：“那些生物，有名字麼？”
“有，很奇怪的名字。”流淵微微點頭，“他們自稱是——”
“幻、魔。”
“幻魔……”卿雲歌輕輕地重複了一遍，“但是他們爲什麼要佔領九族世界呢？”
他們又是如何來到九族世界的？
“這個答案，如今沒人知道。”流淵頷首，“也許九位君主知道一些，但也沒辦法得知了。”
“如果我沒有猜錯——”卿雲歌這個時候沉下來聲音，“暗獸人是和這些幻魔有關係的，對麼？”
聞言，流淵沉默了一下，才道：“是的。”
“原本，是不會有暗獸人這種生物存在的，是幻魔，把那部分獸人變成了暗獸人。”
“然後利用暗獸人，完成他們的侵略計劃。”卿雲歌微微凝眉，真相在一點點的浮水而出。
“不錯。”流淵點了點頭，“因爲三次元氣大傷，幻魔也不敢輕易入侵九族世界了。”
“與其自己上陣，倒不如利用九族世界的本土居民，這樣不僅可以掩人耳目，還能坐享其成。”
一舉兩得。
“那些獸人就甘願被利用？”卿雲歌擡眸，“恕我冒昧，你們獸族看起來要比我們人族還要團結。”
聽到這句話，流淵猛地怔住了。
他愣了好久，才幽幽地開口：“因爲我犯了一個錯誤。”
卿雲歌看着紅衣男子，他英挺的劍眉間，有着絲絲疲倦。
這不是神鳳應該有的表情，他向來是傲氣張狂，君臨天下的啊。
“這個錯誤導致了……”流淵擡手揉了揉眉心，“魔婭與我和清影，反目成仇。”
“魔婭？”卿雲歌想了想，“暗獸人的首領？”
在學院大比的時候，她聽到那幾個暗獸人提起過這個名字。
“嗯，不過你熟悉的也是她另一個名字——”流淵淡淡，“神聖比蒙。”
嘶——
卿雲歌倒吸了一口涼氣。
同爲守護獸族的混沌獸，神聖比蒙竟然也變成了暗獸人的領導者？！
“但就算魔婭與您和神凰翻臉了，她也不可能和幻魔聯手吧？”卿雲歌不能理解，“九族一旦失落，對她也沒好處啊！”
“魔婭不清楚幻魔的真目的，她那個時候也根本不聽我和清影的話。”流淵輕聲說，“而且，比蒙族本來就接近黑暗一脈，他們成爲暗獸人，也再平常不過了。”
比蒙狀似河馬，生來有着尖銳的獠牙、猩紅的雙眸和發達的肌肉羣。
不僅如此，它們還有着人的耳朵，獅子的尾巴。
比蒙一族的獸身原型醜陋不已，在很久很久之前，被其他獸人所排斥。
但就是這樣一個種族，偏偏有着強大的混沌獸守護。
也因此，比蒙族成爲了昔年獸族的四大王族之一。
比蒙騎士天生力大無窮，而且天克龍族，但數量比龍族要少了不少。
“這麼說來，您的死……”卿雲歌低眉，說出了一個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猜測，“是魔婭做的？”
聽到這話，流淵似乎還笑了一下：“如果不是我不讓清影前去，恐怕死的就不止我一個了。”
那個時候，不僅僅是魔婭來了，還有着一個幻魔。
而那個幻魔卻並非是本體，只是一抹意識。
但這抹意識，也比當年與朱雀他們對打的那四個王將加起來，還要厲害得多。
縱然是身爲混沌獸的流淵，在被偷襲之下，也無法避免死亡。
流淵只慶幸，清影沒有跟他一起來。
因爲聽那個幻魔的口氣，似乎它存在了不了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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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必須在有限的時間內，除掉他們。
“所以是在您死了之後，魔婭才帶着比蒙族叛出獸族？”卿雲歌略略思索，“那麼鳳璃劍究竟是怎麼來的？”
“鳳璃劍啊……”流淵驀地從回憶中驚醒，他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它是怎麼來的，因爲那個時候，我僅存一點意識，只能沉睡。”
但他可以肯定，三大混沌靈器，絕對不是他們混沌獸製造出來的。
“那麼鳳璃劍有隻劍靈，您知道嗎？”卿雲歌想起羽毛的有些記憶還在封存之中，就感覺事情更加神秘了，“他對我說，是您的一抹神魂，才讓它滋養成形的。”
“哦，那隻小東西啊。”流淵恍然，繼而大笑，“挺可愛的，但是他跟我可沒有任何關係。”
他搖頭：“我那個時候連自身都難保，哪裡有時間再誕生一隻劍靈？”
羽毛的記憶出了問題！
卿雲歌眉頭一皺。
這樣說來的話，鳳璃劍和鳳凰族根本半點關係都沒有啊。
所以……鳳璃劍到底是什麼由來？
“好了小丫頭，我知道的事情我都告訴你了。”流淵似乎心情好了不少，他竟然還眨了眨眼，“那麼現在你是不是也應該幫我這個老人家一個忙？”
“您說便是。”卿雲歌點頭，沒有拒絕。
看來有些事情，還是得靠她自己去摸索。
流淵笑笑：“我想請你，幫我找到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