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可能！
這絕對不可能！
蘇霍在心中瘋狂地吶喊着，他不能相信這一切。
怎麼回事？
爲什麼這一次輪迴鏡沒有任何動靜？
不是應該跟第一次一樣，讓他進到鏡子裡去，然後開始接受輪迴鏡的考覈嗎？
難道……
瞳孔狠狠地收縮了起來，蘇霍剛纔感覺到，他和輪迴鏡之間僅有的一點聯繫，全部斷掉了。
換句話說，他現在已經不是輪迴鏡的備用器主了，他再也得不到輪迴鏡了。
蘇霍愣愣地看着平靜無波的鏡面，大腦在瞬間死機。
而這個時候，鳳璃劍的攻擊也到了，蘇霍依舊沒有反應。
只聽“哧——”的一聲，是血肉撕爛的聲音，然後緊接着，是一聲慘叫。
這聲慘叫驚醒了天空，讓阿爾瓦和紫冥都回過神來，他們也有些詫異地望着眼前的一幕，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冥、冥大人，這是怎麼回事？”阿爾瓦有些傻眼，“蘇霍不是輪迴鏡的備用器主嗎？”
“尚且不知。”紫冥解除封印之後，性格也跟着在變，它擡起頭來，淡淡道，“應該是輪迴鏡拒絕了他。”
它現在已經有了被封印時期的記憶了。
紫冥想起來，在它奄奄一息的那個時候，是輪迴君主出現，然後救了它。
再然後，輪迴君主揮手將輪迴鏡隱匿起來，治好了它身上的傷，又將它變成了一隻普通的夢魘，斂了它的修爲和記憶，讓它以爲它和其他的九幽夢魘一樣。
但是它到底是怎麼去幽冥森林的呢？
這個紫冥怎麼也想不起來。
鳳璃劍在穿過蘇霍的身軀之後，滴血不染，然後一聲嘶鳴，再度回到了紅裙少女的手中。
卿雲歌握着鳳璃劍，看到面容猙獰的蘇霍，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這蘇家老祖宗不會是有什麼隱疾吧？
怎麼一看到輪迴鏡就傻了呢？
連自己身上被戳了個血洞，也沒有絲毫的感覺。
“不，這不可能！”忽然，蘇霍抱着頭，開始瘋狂地嘶嚎起來，“輪迴鏡怎麼可能拒絕了我？”
“這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他任由鮮血從腹部的傷口處汩汩流出，蘇霍整個人都處於一種癲狂的狀態之中。
“神靈器拒絕了蘇霍……”看到這一幕，卿雲歌的眸光微微一動。
看來，輪迴鏡也知道蘇霍這個人，不是良主呢。
“蘇霍！”這個時候，一聲低沉的吼聲從地面上響起，緊接着漂浮到了空中，“我說過了，你根本不可能得到輪迴鏡！”
聽到這句話，蘇霍猛地回頭，然後他的面容在瞬間煞白。
如、如果他已經不是輪迴鏡的備用器主了，那麼就意味着……
在看到九幽暗魂魘的那一刻，蘇霍突然嚎叫一聲，然後立馬轉身，朝着骸骨之城的城門口逃去。
不，他絕對不能落在九星大君主獸的手中，在這裡死去的話，他連輪迴的機會都要沒有了。
然而紫冥根本不會給蘇霍留出逃跑的時間，它倏地張開了翅膀，巨大的身軀眨眼間就蓋過了蘇霍逃跑的路線。
下一秒，兩道白色的光芒從它的豎瞳中爆射開來，直直地朝着地面上狼狽的華袍中年人席捲而去。
九幽暗魂魘最可怕的攻擊——湮滅咒縛！
精神攻擊加玄力攻擊，中者會直接變成灰燼，連神魂都不會留下。
蘇霍連慘叫聲都沒有發出來，就在白光的包裹下，化爲了烏有。
一片塵土飛揚開來，風聲也漸漸停息。
看到這一幕，一人一靈一骷髏反應各不相同。
卿雲歌倒是沒多少意外，她只是摸了摸下巴，然後尋思着這種攻擊她到時候能不能也學來。
然後想了想，卿雲歌有些遺憾地搖了搖頭，九星大君主獸的威力，這個時候的她還是不能去比擬的。
開玩笑！
自己同時動用了暗夜笛和鳳璃劍，還是趁着蘇霍分神之際，纔在他的身上留下了一道傷痕。
人家紫冥一出手，蘇霍直接嗝屁掉了。
差距，這就是差距！
不過她和聖階差的太遙遠，能在人家身上留下傷痕，已經很不容易了。
而劍靈則是目瞪口呆。
他根本沒料到，自己以前一直調戲的小夢魘，居然還有這等實力。
談笑間，聖階灰飛煙滅。
劍靈有些後怕，幸好他沒有得罪小夢魘，要不然他就要完蛋了。
另一邊，阿爾瓦嚇得骷髏頭都要掉了，森白的肋骨都在顫抖。
“太可怕了……”他暗暗地在心裡抹了一把並不存在的冷汗，長長地吁氣，“冥大人的實力，實在是可怕。”
這還是阿爾瓦第一次見到九幽暗魂魘出手，以前的時候，他只敢站在城門處，遙望着埋骨之地和守護在那裡的玄獸。
於是，在驚嚇的同時，阿爾瓦還有那麼一絲絲激動。
等他重新拿回骸骨之城，一定要像其他兩個傢伙炫耀炫耀。
紫冥之所以直接用出了湮滅咒縛，就是因爲蘇霍當年的所作所爲實在是太過卑鄙下流了。
它只要一想到輪迴鏡差點就被這個骯髒的人類拿到手，它就恨不得把蘇霍碎屍萬段。
這可是輪迴君主奉命讓它看守的東西，它差一點，就沒能守得住。
“冥大人，我們現在……”阿爾瓦從自己的小九九之中回過神來後，看向了已經回到地上的九幽暗魂魘。
“骸骨之城那裡還有一個跟蘇霍一起的人類。”紫冥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聲音低沉，“該怎麼做，不用我教你吧？”
“不用不用，我都明白！”阿爾瓦挺直了自己的肋骨，然後一臉肅穆，“我一會兒就去把那個人類解決掉。”
這一千五百年來，雖然折磨他的人只有蘇霍，可是對於那個名爲亦雪的女子，他也是十分的厭惡。
助紂爲虐，實在是該死。
等他把亦雪殺了之後，就把去灰燼之城，讓亡靈法師把這個女人變成亡靈生物。
這個下場，才配她！
“還有蘇霍擄來的其他種族的人……”紫冥作爲守護埋骨之地的玄獸，自然對這裡發生的事情一清二楚。
“我會把他們送回去！”阿爾瓦站直了身體，聲音鏗鏘有力。
這是在冥大人面前表現的好機會啊！
說不定冥大人看到他做的不錯，能來給他指點一些。
“去吧。”紫冥點了點頭，然後就收回了目光。
阿爾瓦得到命令之後，吹了個口哨，然後召喚出自己的坐騎冰霜巨龍，一個翻身躍上，就朝着宮殿的地方飛去。
埋骨之地現在只剩下了一人一靈一獸。
紫冥這才重新回到了紅裙少女的身邊，一如既往溫順地低下頭去，喚道：“吾主。”
聽到這聲喚，卿雲歌的眸中浮起了一絲笑意，然後伸出手來撫摸着那暗紫色的皮毛，戲謔道：“沒想到我家小紫冥竟然這麼厲害，簡簡單單，就收拾了一個聖階。”
劍靈也在一旁附和：“是啊，小夢魘，你可真厲害。”
頓了頓，又小聲嘀咕一句：“比那隻不死鳥厲害多了。”
卿雲歌耳力極好，自然是聽到了這句嘀咕，她瞟了某靈一眼，慢悠悠地說道：“一會兒我就把這句話告訴小九。”
“嗷！嗷嗷！”聞言，劍靈立馬抱住了紅裙少女的大腿，“主子，你千萬不要這麼做！”
要是被那隻不死鳥知道了的話，他可能會被它追到死。
雖然不死鳥之焱對他不會造成什麼傷害，可是他的小心肝受不了啊！
“嗯，看你表現。”卿雲歌懶洋洋道。
劍靈：“……”
他應該怎麼表現纔好呢？！
“吾主，我可能……”這個時候，紫冥雙瞳中流露出一絲苦澀，他的聲音也顫了一下，咬了咬牙，才說出來一句話，“我可能暫時要和你分開了。”
這句話之中帶了七分的隱忍和三分的忐忑。
話音一落，一片寂靜。
九幽暗魂魘擡起頭來，豎瞳之中有着晶瑩在閃爍，它不知道怎麼去面對紅裙少女，只能沉默下來。
“我知道。”卿雲歌在短暫的沉默後，揚眉，淺淺地笑了，“你是守護輪迴鏡的九星大君主獸，你有你自己的職責，我不會去束縛你。”
紫冥猛地一怔，有些不可思議：“吾主……”
“你也說了，是暫時的。”卿雲歌仍舊笑着，但聲音帶了一絲哽咽，她摸着它的頭，低聲說，“我很高興，能在幽冥森林裡碰見你。”
紫冥是她的第一隻契約獸，在這一路上也幫了她很多。
她雖然沒有想過它會是這麼高貴的身份，與她的實力有着天壤之別，可是她不在乎。
夥伴，終生是夥伴，不因爲任何事情而改變。
“可是吾主……”紫冥低下頭去，語氣澀然而無奈，“我不知道我還能不能再回到你的身邊。”
它當初能離開輪迴之嶼，是因爲輪迴君主不想讓蘇霍得到輪迴鏡。
而它身爲守護輪迴鏡的玄獸，只有在輪迴鏡認主之後，才能變成人形，離開這裡。
可是輪迴鏡何年何月才能認主？
紫冥在這裡等了萬年之久，也不過是出了蘇霍一個備用器主。
神靈器的認可，不是誰都能夠得到的。
聽到這句話，卿雲歌微微一怔，旋即，她嫣然一笑：“沒關係，我可以來看你。”
它出不去，那就讓她進來好了。
“如果輪迴鏡一直認不了主呢？”紫冥卻沒有因爲這聲安慰而恢復活力，他的聲音悶悶的，“那個時候，吾主還會在麼？”
這纔是它最怕的事情。
身爲九星大君主獸，它的壽命是無盡的，不管是千年還是百年，對它來說，都不過是彈指揮間。
可是它的主人不一樣。
她是人類，只要沒達到天神階巔峰，就會死。
哪怕就算有一天，輪迴鏡真的認主了，它也能離開輪迴之嶼，而那個時候，吾主不在了該怎麼辦？
紫冥完全不敢去想象。
“你這是瞧不起你的契約者嗎？”卿雲歌故作惱怒，她伸出手扯了扯九幽暗魂魘的耳朵，“你是覺得我到不了天神階？”
天神階算什麼？
她的未來，永遠沒有止境。
她的追求，是那無上的大道。
“吾主，我不是這個意思。”紫冥一瞬間語塞了，然後神情十分的懊惱。
它怎麼就忘了，這個紅裙少女的天賦，可怕得驚人呢？
“行了，小紫冥。”卿雲歌安撫地拍了拍紫冥的脖子，“不要那麼悲觀，也許不久，我們就可以再次見面。”
她輕輕一笑：“你要相信，在這個世界上，是有人能成爲輪迴鏡的主人的。”
不知道爲什麼，她心中有一種預感，輪迴鏡的主人，很快就會出現了。
“我知道了。”紫冥的模樣很是乖巧，與方纔殺伐果斷的冥大人完全不同，“等我能離開輪迴之嶼的時候，我會在第一時間去找吾主。”
契約者和契約獸之間有着很深的聯繫，互相都能知道各自的位置，而且契約者能夠召喚契約獸，不管契約獸的距離有多遠，都能在第一時間回到契約者的身邊。
“嗯，我等着你。”卿雲歌點了點頭，神色很認真，“不管多久，我都會等着你。”
這是夥伴之間的承諾，無關契約。
劍靈在一旁看着這一幕，不由默然。
他見過太多的契約者爲了利益殺害和拋棄契約獸，生死關頭，他們一定會讓契約獸擋在他們面前，從來不會管它們的死活。
這樣的情誼，劍靈還是頭一次見。
劍靈忽然很慶幸，自己所跟隨的劍主，是一位重情重義的人。
雖說劍道無情，但是有情者，未必不能將鳳璃劍的威力發揮到最大。
這個紅裙少女是把他們當成夥伴，當成親人，而不是可以隨意丟棄的物品。
這就足夠了。
“吾主，我送你出去吧。”紫冥這個時候已經恢復了平靜，他擡起頭來，“離魂的時間太久，對神魂還是有所損傷的。”
“好。”卿雲歌點了點頭，並沒有拒絕。
其實她倒是不介意在這裡再多待一段時間，有着養魂泉在，她也不怕神魂虧損了。
聽到這個字，紫冥的雙瞳中流露出了一絲不捨，但是它最終還是擡起了一隻蹄子。
蹄子下的火焰熊熊燃燒着，然後飛出來一朵，將紅裙少女包裹住。
與此同時，劍靈也在第一時刻回到了七玄空間內。
九幽暗魂魘和亡靈法師有着相同的能力，可以離魂，也可以送魂。
“吾主……”紫冥看着紅裙少女漸漸消失的身影，輕聲說，“再見了。”
只是不知道是再次相見，還是再也不見？
“紫冥，你要記住。”卿雲歌在離開的最後一秒，一字一頓地說道，“你是我的夥伴，永遠都是。”
“我記住了。”紫冥微微擡頭，金色的瞳孔中早已是一片溼潤。
下一秒，剔透的晶瑩從眼角滑落，滴在地上，濺起了一片漣漪。
誰說玄獸就無情？
它們有時候，比人類還要重情義。
紅色的身影終於消失了，埋骨之地用重新恢復了平靜，彷彿方纔的一切都不曾發生過。
紫冥嘆息了一聲，然後走到了輪迴鏡的面前，俯下了身子。
而就在它閉上眼睛的前一秒，原本沒有一絲倒影的輪迴鏡，此刻突然出現了一道身影。
身影的周身被雲霧所繚繞，看不清面貌，但依舊神聖而不可侵犯，高貴優雅，如同神祇。
看到這一幕，紫冥的瞳孔倏地睜大了，它難以置信地叫出了聲：“君主大人……”
“這麼多年，苦了你了。”身影正是輪迴君主，她朝着下方的九幽暗魂魘微微頷首，“如果不是因爲本君，你也不會被困在這裡這麼多年。”
“這是冥的職責。”紫冥的聲音很恭敬，但是卻很疏離。
“你呀你呀，就算是在外面待了一千五百年，還是這麼沉悶的性子。”輪迴有些無可奈何，她搖了搖頭，然後說道，“放心吧，你很快就能出去了。”
“君主大人的意思是……！”聽到這句話，紫冥的聲音忽然激動起來。
“輪迴鏡的主人我已經選好了。”輪迴淡淡道，“她在不久之後，就會來到輪迴之嶼。”
“而你，馬上就會見到她。”
“敢問君主大人，她是……”紫冥出聲詢問。
聞言，輪迴竟然笑了一聲，她意味深長地說道：“我想，那個人，你應該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