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嫣的笑顏，調皮，溫婉，善良，都一一的在玄洛的腦海裡迴盪。
要是沒有白天的事情，也許緋嫣不會想不開，要是不是太愛泠裳，緋嫣也不會自刎，一切看似都是因爲泠裳，但是錯卻在玄洛。他不知道該怎麼和泠裳說緋嫣突然離去的原因，他怕泠裳會自責，更怕泠裳會怪罪於他。
玄洛再次走到緋嫣的牀邊，伸手撫摸緋嫣蒼白的面頰。
“朕對不起你。”
玄洛俯下來，緊緊地將緋嫣抱在懷裡。
“你們都下去，讓朕和緋嫣兩個人待着。”
衆人離開後，玄洛顫抖的拿起那封血書，看的玄洛止不住的掉淚，也將緋嫣抱的更緊。
“你怎麼這麼傻啊，朕的傻緋嫣。”
皇上，臣妾能遇上你是臣妾最大的福分。臣妾還記得第一次看見皇上的時候，臣妾有些害怕，臣妾也經常被人欺負，但是皇上總是會第一時間站出來保護臣妾。從那個時候開始，臣妾就已經將此生都栓在了皇上的身上。
看着皇上爲國憂勞煩心，臣妾卻幫不上什麼忙，臣妾太不盡職了。
如今，皇上的天下穩固了，皇上的笑容也越來越多了，即使那樣的笑容不是因爲臣妾，但是臣妾依然會爲皇上開心。皇上找到自己喜歡的人了，那樣的喜歡，臣妾可望不可即。
臣妾告誡自己不要貪心，皇上已經對自己很好了。臣妾以爲自己可以接受裳兒姑娘，但是，每當想到皇上整顆心都被裳兒姑娘給帶走的時候，臣妾就嫉妒難過的發瘋。臣妾不是一個好女人，皇上說要臣妾永遠單純善良，臣妾辜負了皇上的厚望，臣妾學會了嫉妒。
臣妾走了，沒有皇上的愛，臣妾活着沒有意義。皇上是知道的，臣妾從不貪圖什麼榮華富貴，臣妾要的很簡單，臣妾只要皇上的愛，皇上的心。與其活着看到皇上滿心的泠裳，還不如早點離去。那比讓臣妾死去還要難受。
臣妾走了，再也看不到皇上了，也看不到皇上對着裳兒姑娘的滿眼愛意。所以，臣妾依然會記得皇上的溫度，皇上的甜言蜜語，皇上對臣妾的緊張，皇上對臣妾的在乎和溫柔。皇上的一切一切都已經被牢牢的刻在了臣妾的心裡，就連那不想記住的事情，都清晰的隱隱作痛。
皇上，臣妾不知道你將來是否會和裳兒姑娘在一起，臣妾只希望，皇上有生之年能夠記住，曾經有一個女人，愛你超過生命。
僅僅一個晚上的時間，輝煌華貴的皇宮便被一層黑色的哀傷氣息所掩蓋。
皇上下令，全城半月之內不可食肉，不可穿顏色燦爛的華服。
泠裳也第一次換上了除紅色以外的衣服，靛青的絲綢，居然像是被鮮血侵染過一般。
自皇后離去，泠裳便一直守在華寧宮，只是她不懂，爲何綠萍對她的態度像是對待仇人似的。
“綠萍，用膳了。”
泠裳看向那個瘦弱的身體，用手輕輕地推了推。
“綠萍。”
“滾開！”
“綠萍！”
泠裳不知道綠萍對她的敵意從何而來。
“你滾，現在你得意了？開心了？皇后娘娘待你那麼好，你爲什麼要和娘娘爭，你這個狐狸精，要是沒有你，皇上和娘娘依然是一對神仙眷侶。泠裳我告訴你，我是不會再被你的表象所矇蔽的，是你害死了娘娘，你少在這裡假惺惺了，華寧宮不歡迎你。”
綠萍的一番話讓泠裳瞠目結舌，和綠萍一起的，華寧宮的宮人們，再看向泠裳的時候，也沒有了往常的友好，眼裡的敵意和厭惡顯而易見。
才短短的一天時間，事情的變故就超出了想像。
“沒有，我沒有害娘娘，我沒有……”
“你沒有，你給娘娘的傷害比親手殺了娘娘還要痛苦。泠裳，你到底是哪裡不滿意。娘娘對你視如己出，待你如親姐妹，但是你呢，揹着娘娘去勾引皇上。娘娘不是不讓你喜歡皇上，甚至願意接納你，但是你卻假裝高尚的拒絕，其實你壓根就是一有心機的女人！”
“沒有……”
泠裳一邊搖頭一邊後退着，她想要反駁，但是卻找不到詞語。
“你給我滾！你害死了娘娘還有臉待在這裡？娘娘雖然不是出生富貴人家，但是從小也是當做寶貝被養大的，因爲你，娘娘被皇上罵，因爲你，娘娘被皇上打，都是因爲你，一切都因你而起，你到底有何目的，你和王爺接近，王爺死了，認你做義女的太傅，如今也歸隱了，但實際上就是罷免！養你長大的九姑，好端端的被髮簪刺傷喉嚨，險些喪命。現在，輪到了娘娘，你就是一個掃把星，誰跟你親近都沒有好結果的！馬上給我滾！不準再踏入華寧宮半步！”
綠萍淚眼朦朧的看着泠裳捂着臉跑開。
泠裳飛奔回到雨花閣，綠萍的每一句話都像箭一樣，精準無比的一根根刺向她的心臟。她找不到話反駁，因爲她覺得綠萍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有着現實的印證。
泠裳剛走，玄洛就進來了，看到一個個紅着眼眶的婢女，眼神裡帶着哀傷也帶着憤怒。
“奴婢參見皇上。”
“平身。”
玄洛走到上座，滿臉的疲憊，看的讓人不忍。
“你們都是伺候緋嫣的宮人，在這華寧宮也待了有些時日了，如今，緋嫣走了，你們留在這裡也沒有意思了。朕特准你們還鄉，若是不想的，朕也准許你們繼續留在這裡。”
“皇上。”綠萍跪在玄洛面前。
“奴婢想留在娘娘身邊，奴婢願意去看守皇陵。”
“綠萍，你的好意朕心領了，但是，你一個女孩子家，還這麼年輕，去了皇陵，你這一生都被斷送了，緋嫣也不希望你這樣。”
“皇上，綠萍此生最大的福氣就是能夠侍奉娘娘，奴婢沒有別的要求，只求皇上不要將奴婢和娘娘分開。”
“綠萍啊……”
“求皇上成全。”
“朕……爲你找個好夫君嫁了如何？”
“不要啊，皇上，請皇上讓奴婢陪在娘娘身邊。”
“你怎麼就這麼倔呢？”
“皇上，娘娘告訴奴婢要知恩圖報，娘娘對奴婢的恩情，即使是死，化爲孤魂也必將守護在娘娘身邊。”
“李公公，安排一下吧。”
玄洛無奈的起身離開，後面的婢女紛紛下跪恭送。
玄洛不管走到哪裡，哪裡就會漂浮着緋嫣的影子，御花園撲蝴蝶的緋嫣，洛華殿躺在自己懷裡的緋嫣，尚書房送自己甜點的緋嫣。一個個都清晰的讓人恍若依然曾經。
靛青的絲綢，烏黑的長髮，即使穿着一身的喪服依然風華絕代。
玄洛看到對面亭子裡的泠裳，轉身欲走，因爲現在只要看到泠裳，玄洛心情複雜的五味雜陳。但是卻在那轉身間無意的一瞥，泠裳臉上的悲傷和淚痕像一陣暴風雨般讓人無法躲閃。
“裳兒。”
“皇上。”
泠裳側身，微微低頭拂淚，人見尤憐。
“不要太傷悲了，別哭壞了身子。”
“皇上，娘娘爲什麼會自刎？”
玄洛帶着薄繭的指尖輕輕擦拭着石桌，像是在思索着什麼，“朕……不知道。”
玄洛無法告訴泠裳真正的事實，那樣的事實他自己都接受不了，更別說泠裳了。如果要自責，要懺悔，那麼他一個人就好，玄洛不想再給泠裳增加不必要的負擔和難過。
“皇上，奴婢……”
泠裳沒有將話說下去，她不想聽到玄洛的解釋，她更不想聽到玄洛的話來證實綠萍話裡的真實性。她承受不起。
“裳兒……”
玄洛看着滿臉悲傷的泠裳，忍不住拉緊泠裳的手，冷不然，竟被泠裳甩開。
“裳兒……”
“皇上，奴婢告退。”
“裳兒，你怎麼了裳兒。”
也許玄洛沒有拉住泠裳，或許還能這樣一直過下去，或許一切都不會發生改變。
“皇上，你我有別，娘娘又剛過身，你我在這園子里拉拉扯扯勢必會讓人笑話。”
“朕不管！裳兒，不要躲着朕好不好，朕知道你難受，朕也同樣難受。”
“那請皇上放了奴婢。”
“裳兒……”
“皇上，大家都說娘娘的自刎是因爲奴婢，您再這麼做，再對奴婢糾纏不放，奴婢就是跳進黃河洗不清了啊。”
“誰？誰說的，都說了什麼？”玄洛一個用力將泠裳拉進懷裡，拉着泠裳看向自己，問道。
“皇上，這些都不重要了，不要問了，放過奴婢吧。”
“裳兒，不行！朕不會放過你的。”
泠裳開始在玄洛的懷裡掙扎起來，越反被抱的越來越緊。
“裳兒，你這是在逃避嗎？你不想緋嫣的死跟你扯上關係是嗎？裳兒要是這麼希望，那麼朕可以告訴你，緋嫣的死和裳兒沒有關係，但是裳兒不能無視朕對你的感情啊。”
泠裳掙扎開玄洛，一個巴掌就呼了上去，她實在是沒想到，都這個時候了，玄洛居然還說這樣的話。
“你！”
“皇上，娘娘屍骨未寒，你怎麼可以在這裡對着別的女人說這樣的話呢。”
“裳兒！你好大的膽子！”
玄洛無視泠裳的話，抓緊那纖細的手臂說的咬牙切齒。
“放開！”
“裳兒，別想逃！朕對你說的那些話都是真心話，緋嫣也是知道的。只是沒想到緋嫣性子那麼烈，居然……”
“放開我。”
“裳兒，你逃不掉了，朕這輩子都不會放過你的，宮人們說的對，緋嫣的死你逃不了干係！要不是因爲你的出現，朕這輩子可能都不知道什麼是愛情，朕這輩子可能都不會知道原來還可以這般的喜歡一個人。裳兒，朕對你勢在必得，你逃不掉的！即使是帶着罪孽，朕也一定拉緊你的手，同你一同體會！”
泠裳果真沒再踏入華寧宮半步，但是卻時常對着華寧宮的方向發呆出神。
再過兩天，皇后就要出殯了。泠裳卻只能遠遠的看着，綠萍那些宮人看她的眼神，恨的幾乎想要將她啃噬乾淨。
收到皇后過世的消息，將軍王世傑和紫陽貴妃秦紫也連夜快馬加鞭的趕了回來。
“姐姐，姐姐。”
“貴妃，貴妃別太傷悲，人死不能復生啊。”
“姐姐，怎麼會，妹妹纔出門半月，你怎麼就不在了啊。”
王世傑站在門外，看着不斷抽泣的秦紫，心裡也一陣絞痛。
“綠萍，姐姐這是怎麼回事。”
“娘娘是自刎。”
“自刎？不會的，怎麼會這樣……”
秦紫瞪大的眼睛裡寫滿了不可置信。
就在這期間，玄洛也來到了華寧宮。
“臣妾見過皇上。”
“末將見過皇上。”
“平身。”
“皇上，臣妾聽聞姐姐過世的消息，心下悲痛，沒來得及第一時間去拜見皇上，還請皇上恕罪。”
“愛妃起身吧。”
玄洛像是丟棄了驕傲的盔甲，即使帶着王者之勢，也暈染着脆弱和悲傷。
“姐姐，姐姐她……”
“是朕，是朕害了她。”
“怎麼會？”畢竟玄國皇上和皇后的恩愛之情，是爲世人所傳誦的。
“綠萍，送貴妃回殿休息吧，貴妃這一路也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