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給呂昭打去電話,再次詢問王平的身體狀況。呂昭說,王平看上去身體很好,要我不必擔心。我又說,我覺得還是給王平做一下全面的身體檢查要好些,這樣更妥當。呂昭有所警覺,問我是不是發現了什麼。我說,那天在秀山湖看到王平的樣子,怕是身體有什麼問題,如果王平真是得了絕症,難免對審訊和審判會有什麼不可預見的影響,甚至產生牴觸。我儘可能說得隱晦一些,不讓呂昭聯想到其他的方面――我不是警察,我不必強迫自己去完全堅持所謂的公平和正義。
呂昭見我堅持,最後說,好吧,他會考慮向上面反映,能不能做到,不一定。
下午,中學放學的時間,也是射擊隊平時該開始訓練的時間,我去了射擊隊宿舍,宿舍樓裡沒幾個人,冷冷清清。我想找曹暉,曹暉不在,我見到何曉和彭麗在水塔下的水池邊洗衣服。
“曉……小師姐,今天沒去訓練?”
“新教練沒來,校長要我們暫停訓練,等新教練來了再說。”何曉說話無精打采。
“哦。新教練什麼時候能到?”
“誰知道呢。”何曉將擰乾的衣服用衣架撐好掛到晾衣繩上。
“你們見到曹暉沒有?”
“他不在宿舍?”見我搖頭,何曉也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可能去操場玩他的飛機模型去了吧。”
我看到彭麗似乎有話想說,看了我一眼又低頭去搓衣服,就對她說:“彭麗,你是不是有話要說啊?”
“呃……我,我只是想知道,師父他……師父他最後會怎樣。”彭麗可憐兮兮地望着我。何曉也轉身看着我,皺着眉頭,憂傷又帶着點期盼。
“這個……說實話,我也不清楚,這要看法官怎麼判了。”
“老師……霍先生,你是省城來的,你門路廣,見識多,朋友也多……你幫師父想想辦法呀。”何曉難得的哀求的口吻,“救救師父吧,求你了。”
彭麗見何曉這麼說,也是朝我連連點頭,眼裡又盈上了淚花。
“能做的我都做了,我從省城請來了最好的律師爲師父辯護,可……最後的結果怎麼樣,還是要看法官怎麼判。”我的情緒也受到了感染,有些失落。
“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彭麗問我。
我搖了搖頭:“我也想不出別的辦法,除非……”
“除非什麼?”兩個姑娘向我投來急切的眼神。
“除非,能證明人不是師父殺的。”
兩人聽我這麼一說,都失望地低下了頭,何曉苦笑了一聲:“這怎麼可能?師父自己都承認了。”
我問何曉:“小師姐,我想問你點事。”
“叫我曉子吧,師父都沒在了,還有什麼心情做師姐呀。”何曉已經晾好了衣服,提起桶子和水盆往宿舍走去,“到房裡說吧,站累了。”
這幫孩子,累的,其實是心啊。
“那天,你和曹暉、小云去電玩城拍金原賭博的相片,回來後還做了什麼嗎?”到宿舍裡坐下後,我問何曉。
“那天啊……我想想,我直接回宿舍睡覺了,什麼也沒做。”
“那,曹暉和小云呢。”
“曹暉和小云做了什麼我怎麼知道?”何曉反問我,似乎覺得我問得很奇怪。
“小云不是和你一起住在這個宿舍裡嗎?你怎麼會不知道?”
“哦,那天,小云和曹暉他們去操場散步了,沒跟我一起回宿舍啊,他們做了什麼,我當然不知道了。”
“就他們倆去散步?”
“嗯,他們倆散步很奇怪嗎?他們……”何曉猶豫了一下,“唉,跟你說也沒事,反正現在師父也管不了我們……他們倆在談戀愛。”
“啊?”我有點吃驚又覺得這事也在情理之中,我還記得在操場和蘇雲晨跑那次,見到曹暉幫蘇雲整理脖子上的耳機線。
“是早了點,我們也知道,所以……我們都瞞着師父。”
“嗯,早戀不好啊……師父要是知道了,肯定會生氣的。呃……那天,小云什麼時候回來的?”
“小云沒回來。”
“整晚都沒回來嗎?”
“是啊,第二天早上吃完早飯她纔回來,早操都沒出。”
“她去哪了?”
“她說她在師父家睡……不過,這肯定是假話啦,在師父家睡覺,怎麼可能不出早操嘛,師父纔不會允許她睡懶覺呢。”
“那天曹暉也沒出早操嗎?”
“曹暉啊……我沒注意。”
“我知道,”彭麗進來了,接過何曉的話頭說,“你們是不是說到娛樂城做特務的那次啊?”
“是的。”何曉說。
“他那天沒出早操。”彭麗邊放下水桶邊說。
“你怎麼肯定就是那次?”我問。
“曹暉從沒缺過早操,但那天他缺席了。本來他說好那天早上拿飛機模型到操場演示給我們看的,可他沒去。”
我繼續問道:“那……曹暉和小云是不是經常晚上一起出去啊?”
“沒有啦,小云怕師父發現,不敢經常出去的啦,也就那兩天出去了而已。不過,有次白天她也曠課了,這是從沒有過的,還借走了我的80倍變焦的數碼攝像機呢。”何曉說。
“不止啦,後來那天下大雨,小云不也是半夜纔回的嗎?”
“哦?也就是說,曹暉和小云那段時間晚上就出去了三次?”
“是啊……曹暉我們又不清楚。咦……你這是在幹嘛?調查小云和曹暉?”何曉搬條椅子坐到我旁邊滿臉狐疑地問我。
“不是,這不是師父不在嘛……我怕他倆玩過火了,我是大人,改天跟他們說說,免得到時候出現什麼問題不好。”
“切!瞎操心!”何曉將手一甩,丟給我一個白眼,“現在小云在香港,他們一個天南一個地北,還能出什麼問題?”
我心裡有底了,離開宿舍,直接到了操場。操場上有田徑隊的隊員在各自的場地進行訓練,旁邊的草地上,曹暉正拿着遙控器操控着遙控飛機模型,飛機在操場上空忽上忽下,引得很多田徑隊的隊員翹首觀看。
“曹暉!不要玩了!”操場中間一個教練模樣的男人朝曹暉大喊,“你影響他們訓練了!”
曹暉裝作沒有聽到,繼續操控着飛機,飛機嗡嗡地在操場上空盤旋,最後,竟徑直朝那個教練俯衝過去,貼着教練的頭頂掠過,把那個教練嚇得一低頭:“曹暉!你再不住手!我送你去教務處!”教練暴跳如雷。
曹暉也不迴應,控制着飛機降落在身前的草地上,撿起飛機就走。
“霍先生?”低頭匆匆走出操場的曹暉差點就撞到攔在他前面的我。
“嗯,曹暉,我想和你談談。”
“談什麼?”曹暉擺弄着手上的飛機模型,冷漠的表情。
“談談小云。”
曹暉的眼皮不自覺地跳動了一下:“談小云?談小云幹什麼?”
“談談小云……和你的事。”
“我和小云,能有什麼事?我……我不想談。”曹暉側身想從我身邊走過去。
我伸手抓住他的胳膊:“那麼……好,我們談談別的事。”
“什麼事?”曹暉掙了一下沒掙脫,橫着眼睛看着我。
“槍彈庫的事。”
曹暉身體一震,呼吸變得急促起來:“什麼槍彈庫的事?我不懂!”他奮力甩脫胳膊,轉身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