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金啊,我們都到了,你和你的那羣小傢伙們什麼時候能到啊?”王平給老金撥打電話,“……哦,那好,你們快點,我們把魚都釣完了,你沒得釣可不要怪我們趕盡殺絕啊!哈哈!”
“老金什麼時候能到?”我邊問王平,邊看了看手錶,都快九點了。
“他說才散會不久,就快到了。大概還有半個多小時吧。你們隨便釣,我跟這裡養魚的管理說好了的,到時候統一結賬。我去看看這幫孩兒們準備好了沒。”王平說完就到每個隊員那裡去溜達了一圈,不多久又回來了:“肚子不舒服,你們先釣着,我到山上方便方便。”
近幾年秀山湖區域開發項目很多,這座紫龍山的入山通道早就被建設工地施工時毀壞了,所以現在上山遊玩的人很少,山上的樹木長期沒人打理,山坡上到處都長滿了高高的荒草,隨便找個地方方便,那是一點問題都沒有。
我走到組長曹暉的旁邊,從漁具包裡取出漁具:“我和你一起釣,沒意見吧?”
“怎麼會?來來,你坐我這,更舒服一點。”曹暉看上去比其他少年更穩重些,脣上長出了細細的絨毛。
“不用,我就在這裡就可以了。”王平給我準備得很充分,誘食、餌料什麼的都用塑料袋分別包好放在了漁具包的側袋裡。我很快就整理好了釣竿,試了試水深,定好重錘,裝上浮標,撒下誘食,拋出魚線,插好支架,我把釣竿在支架上固定好之後,就在曹暉旁邊坐了下來。
“曹暉,你對你們王教練怎麼看?”我開始與曹暉聊了起來,不動聲色地用拉家常的方式開始了採訪。
“我師父?那還用說麼,他是我們的偶像!”曹暉的臉上神采奕奕,無比自豪的神態。
“哦?爲什麼?是因爲他教你們教得好嗎?”
“那當然!你看,他剛回來半年多,我們長槍組就有三人進了全國前六,蘇雲沒發揮好,也拿了第八!我要不是闌尾炎發作了,沒能參賽,說不定我也能拿上個牌牌什麼的呢。但我們師父也不僅僅只是教得好,他呀……嗯,我也說不好,反正一個字:帥!帥呆!還有啊,我們都覺得師父好像周潤發的。”
帥也成了喜歡的理由,嘿,這幫小傢伙真是有意思。我回頭朝山邊看去,王平已經走到了山坡上,他正停下來叼着支菸站在齊腰深的草叢中打電話,上午的陽光斜斜地照在他的身上。還別說,經曹暉這一提醒,王平還確實跟年輕時的周潤發有幾分神似——如果他能再高點,頭髮再留長一點的話。
“嗯,你師父確實很帥。你們把他當偶像肯定不僅僅是因爲這個吧?”
“那當然不!師父待我們可好了。”
“哦?怎麼個好法?”師徒情深,共鑄輝煌,這樣的話題用到採訪稿裡雖然有些俗套,但效果應該還是不錯的。
曹暉清了清嗓子:“霍先生,你別看師父平時對我們吼來吼去兇巴巴的樣子,其實,對我們可好了。哪個隊員生病了,哪個隊員生日了,哪個隊員的父母……”
“哪個隊員生兒子了……哈哈!”石峰不知道怎麼跑到了我們身邊,接着曹暉一連串的排比開了個玩笑。
“去去!我在和霍先生說師父的事呢,你也敢開玩笑。”曹暉撿起一塊石子就朝石峰扔過去。
“哦,你們是在說我們師父啊,對不起對不起!”石峰馬上低頭哈腰擡手做敬禮狀表示致歉,“我還以爲你們在閒聊呢。”
“我們是在閒聊啊,你也來一起聊聊吧。”我把石峰也扯過來坐下,“剛說到哪啦?你們隨便說,隨便說啊。”
“唵……我就是說啊,反正我們師父對我們可關心了,誰有什麼雞毛蒜皮的小事,他都一清二楚,全都放在心上了。”曹暉的口頭表達能力似乎很一般。
“你說話怎麼這麼含糊呢?我來說!”石峰不滿意了,搶過話頭,“就拿這次的全國錦標賽來說吧,師父作爲我們的教練都沒有去比賽現場,霍先生,你說奇怪不奇怪?你知道是爲什麼嗎?就是因爲曹暉生病了!師父堅決不帶隊,可校長非要他帶隊,最後師父硬是和校長大吵了一頓,師父就在大操場上對着校長吼:‘我再說一次,我不去!——請你搞清楚,獎牌我可以不要!我的隊員我不能不管!你要獎牌我下次帶着小兔崽子們再給你拿,你要多少我給你拿多少!要是我的學生出了事,我怎麼跟孩子交代,我怎麼跟孩子的父母交代?你能賠我啊!’。看看,這就是我們的師父。”兩個少年滿臉的驕傲。
“啊,你們師父可真不簡單!”確實,誰要是攤上這樣的師父,也一定會跟他們一樣感到驕傲的。
“那當然,但我們也爭氣唦!嘿嘿。”
“那是,你們都很棒。那麼,這次錦標賽,你們是誰帶的隊呢?”
“金原囉。”兩人異口同聲。
咦?我聽出點貓膩來了,怎麼說起金原竟然是這樣的口吻?難道金原在隊員們中間並不受尊重嗎?他可是射擊隊的主教練啊。
“那你們就說說金教練吧,他在你們的心裡,又是怎樣的人。”
“要說你說吧,我去釣魚去了。”石峰對着曹暉說完,一拍屁股,跑了。
張淼從我們身邊走過,看我們在聊天,也蠻有興趣地湊過來:“你們在說什麼好玩的?”
“我們在談金教練,你也來談談哈。”我答道。
“這有什麼好談的……”張淼把手一揮,頭也不回地走了。
看到我期望的眼神,曹暉吱吱唔唔很爲難:“我也說不好,這該怎麼說呢,反正……反正,短槍組的隊員都想到我們長槍組來,你該明白了吧?”
見我搖頭,曹暉搔着腦袋半天才說:“唵,唵……這個問題,你去問短槍組的不好嗎?爲什麼非要問我?我又不是他的隊員。”
“這有什麼不好說的嘛,就你所知道的,隨便說點都行啊。一點點,一點點。”我伸出小拇指比劃着,自己都覺得像在逗小孩。
“我……我……,唉,反正我媽說過,好賭的男人,沒一個好的……”
就在這時,只聽見王平在不遠的山坡上大叫:“媽拉個巴子!是哪個小兔崽子在放屁啊!給老子閉嘴!”我扭頭朝山上望去,王平的身子隱在草叢後面,根本看不到。
“哈哈哈哈!”全隊上下鬨堂大笑!
真是個快樂的集體。我對王平的感覺似乎有了一點不同。我能肯定的是,誰能俘獲少年的心,得到學生髮自內心的尊重,誰就肯定是真正的好老師。
“你繼續說啊。”我轉身回來對曹暉說。
“不說了,不說了,金教練沒有什麼好說的。”
“那……好吧,那我們談談別的事吧。”
“好啊,那,說些什麼呢?”曹暉剛說了這句話,王平又大吼起來:“到底是哪個小兔崽子唦?又放!老子揪出你來,打爛你的屁股!”
這下,隊員們笑得前仰後合!曹暉抓着頭皮尷尬地對我說:“你還是去找別人聊吧,我師傅該不高興了。”
“不可能吧?你師父難道有順風耳?能聽到我們講話?”我目測了一下,估計王平離我們的位置足足有二十多米,這麼遠也能聽得到我們的講話麼,那他還真是神了。
“我師父無所不能,他什麼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