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霍明珠又支吾了一聲,那雙明亮的眼眸斜視着黑衣人,瞪得很大,示意他鬆手。
也不知是被她的眼神觸動,還是黑衣人覺得沒有了威脅,已然和她達成了一致,他竟有些不那麼自然地撇開了目光,順道也鬆了捂住霍明珠嘴的那隻手。
然而,他的手才離了霍明珠的脣,霍明珠狠狠一腳跺上了他的腳背,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黑衣人猝不及防地中了招,本能地要張口叫出來,在他出聲的前一刻,霍明珠順勢捂住了他的嘴,將那聲疼痛的哀嚎給他擋了回去。
黑衣人的雙眸睜大,卻沒有發出聲音來,疼得抱着腳跳了跳,整個人都僵硬了。瞧他這義憤填膺的目光,定是在譴責她的出爾反爾。
霍明珠擡起下巴,先笑道:“一人一次,扯平了,你若是叫出來,可就不乖了……”
她刻意拖長了那個“乖”字,本意是將黑衣人的話還給他自己,讓他嚐嚐這些滋味,卻不想黑衣人的道行太深,他聽罷這句,連那些疼痛都忘了似的,眉頭一挑,霍明珠感覺到手心裡他的脣輕輕勾起了一邊,隨後一個溫熱的東西鑽了出來,雖然隔着一層黑巾,卻仍舊蛇一般撩過她的手掌心,熱熱滑滑黏黏的……
霍明珠不是傻子,前世今生加起來也足夠成熟,更何況,她手掌心裡除了黑衣人的嘴還能有什麼?他方纔掠過她掌心的,除了他的舌頭還能有什麼?
霍明珠本是難以置信,愣了一瞬才忙抽手,恨恨地罵道:“你這個無恥之徒!”
何止是無恥,簡直是無賴的登徒子!樑上君子這個雅號分明就是擡舉他了!
那黑衣人不以此爲恥,反而一臉的無辜無害,很是委屈地蹙眉道:“你讓我別喊,我便忍住了,你的手那麼小,我的嘴大,想透個氣都不行啊?”
這強詞奪理,一點都無法讓人信服,霍明珠將手抽回,使勁地在身上擦着,可她對黑衣人的印象已經徹底崩壞,什麼好的詞彙都想不出來了,只想着將事做完,快些離開這個鬼地方。
這時,一羣人自對街追了過來,看了一眼他們跟前的大鐵籠子一眼,觸及到裡頭所關押着的獸人,都情不自禁地後退,有人嚥唾沫的聲音在暗夜裡格外清晰,顯然在害怕……
霍明珠很識相地沒有動,黑衣人斜靠在牆上,身姿慵懶疏狂,也在冷靜地觀察着外頭那羣人的動靜,他的視線偶爾瞥一眼霍明珠,又在她瞧不見的地方,伸手輕輕地碰了碰自己的脣,眼神微微沉斂了下去——我未曾吻過你的脣,但我吻過你的手掌心,似乎也是件不錯的收穫。
“走,去北街瞧瞧!這兒沒線索!”那羣人沒有找到鐵籠子後面的霍明珠和黑衣人,便轉身去往另一道方向。
這羣人的行動也很規整,不似她和黑衣人這般的散軍,似乎受過專業訓練,霍明珠起初懷疑是百里宗律的人追來了,然而又沒有瞧見賀方或謝冥,便又不敢確定。
然而,他們沒走到路盡頭,又有一隊人馬追了上來,攔住了那羣人的去路,是那個紅臉的閻王和紅臉羅剎,皮笑肉不笑地對最前方帶隊的人道:“這位客人,在事情沒有查清楚之前,還請客人不要隨處走動。”
“什麼意思?!你們什麼時候有權力限制我們的行動?”那羣人氣急,似乎恍悟道,“我們老大丟了美人,你們想不認賬?!是不是你們找來的人劫走了美人?好藉此來敲詐我們老大?”
霍明珠總算弄清楚,先來的那批人,是那個一擲百萬金買了美人的羅剎男人的手下,而隨後追上來的,纔是這清泉寺地下黑市的管事之人,是否爲百里宗律的人,又另當別論。
一旦有人起了頭,便不吝將最壞的想法用來揣測對方,想什麼話都能說得出口了,紅臉的閻王身邊的人毫不示弱地怒道:“誰又知曉是不是你們故意演戲,以黃金買走了翦翦,再製造混亂趁機將翦翦送走?否則,又有誰時機算得如此精準,什麼時候都不動手,偏在拍下翦翦後尚未出南街時動手?你們如此急着走,做什麼,銷贓嗎?!”
若是翦翦丟失,且在南街之內,按照常理,那一百萬金是定要退還給客人的,沒有讓客人承擔風險的道理,那半路殺出來的羅剎男子確實是個可疑人物,由不得南街的衆人不懷疑。
“少血口噴人!若是我們做的,第一個就是滅了你們‘南街’,而不是去追那個賊!你們倒打一耙的本事倒是高明的很!誰又知曉你們是不是黑心眼的奸商!”
“……”
雙方險些就在街頭打起來,原本霍明珠和黑衣人逃走時,死寂一般的地方,現在充滿了嘈雜和挑釁,這會兒還是罵戰,待會兒指不定要轉化成動手。
霍明珠本能地轉頭望了一眼安靜地站在一旁的黑衣人,心道,這些種種禍端都是他惹出來的,他倒是能氣定神閒地看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