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別跟我說辦不到

這裡是甘肅的一個邊緣小縣,西北馬家堡子。

放眼是一望無際的黃沙,天地穹闊,大風過處有嗚嗚的咆哮之聲。當年,西北電影製片廠就是在這裡拍攝了劉真偉和周星池的作品《大話西遊》。

“預備……開始!跑……跑、跑,跑……”

鋪在黃沙地上的軌道車飛快的轉着輪子,兩組攝影師三個機器,從三個角度緊跟着拍下花木蘭的軍隊“千軍萬馬”衝鋒的鏡頭。

易青在監視器裡緊張的注視着。一個機器取遠景,一個機器抓拍武器和士兵們的面貌,一個機器拍翻濺塵土的馬蹄。

“好,停!”

易青從監視器後站了起來,手持擴音喇叭,欣喜的大聲道:“這一條,過!大家休息,放飯放飯!”

“烏呼!哈哈……”

羣衆演員一起下馬歡呼起來,有飯吃,對他們來說就是非常高興的事情了??在漫天黃沙的這麼單調地方,重複重複再重複的拍幾個鏡頭,太無聊了。

看電影的時候,類似這種大場面鏡頭都非常過癮,烏拉一片騎兵步兵殺將過來或者殺將過去,連帶上電影院裡逼真震耳的音響,沒等看清楚怎麼回事呢,鏡頭已經過去了。只留下一陣的視聽震撼和熱血沸騰的感覺。

可要說起拍這些鏡頭地過程,那簡直是無趣之極的一件事情,其煩瑣的程度足以令人崩潰自殺。

先是要僱傭當地的馬術出色地羣衆演員;然後一個羣衆演員道具師要給準備將近十幾二十件大大小小的道具,從身上的甲片到馬鞍上的一小片猛獸繡像。所有的細節都必須得設想到了,才能出來那種“古意”的感覺,稍微馬虎一點給人的感覺就象是一羣遊客在古蹟風景區騎馬照相??想當年國產著名暢銷紅片“XX格格”還出現過腳穿阿迪達斯球鞋縱橫馳騁於清代沙場的偉大創意。

最麻煩的還要數實際拍攝的過程。配合再默契地副導演和導演,畢竟也是兩個人,倆腦袋想事情。一個在現場指揮,負責和羣衆演員交流,一個在監視器後面看效果,經常是導演自以爲自己交代的很充分,把自己的要求地感覺描述的很充分了,但是一到副導演執行下來就發現根本不是那麼回事;這還不是最煩的??一個鏡頭裡裝幾十號羣衆演員。只要有一個出紕漏,所有的鏡頭全得剪掉重來。這些樸實無文的羣衆演員,你跟他講藝術感覺他是肯定聽不懂地。只能機械的告訴他怎麼做,可要是交代的太詳細了,表演上地問題又來了,就容易出現本能喪失的情況,非常不自然。

這還是說的人爲能控制的範圍之內的事還沒說那幾十匹聽不懂人話的馬呢!你知道今天哪匹馬拉稀,哪匹馬犯犟,哪匹馬跑了一半會被攝影器材驚到?

所以拍攝古代戰爭題材的大片和拍攝一般的都市片、黑幫片、文藝愛情片等等題材相比。其難度往往是成倍增加,而成本更是高的驚人。

易青地這部《花木蘭和大多數的商業大片一樣,在不考慮和大明星演員的檔期碰撞的前提下,先把難拍的大場面鏡頭提到前面來優先拍,儘可能先給它拍完,最多中間穿插一些需要細琢磨的演員的表演戲。這樣可以大大縮短羣衆演員和一些小配角隨組的時間,省下不少錢,因爲這些演員的酬勞都是論天計算的;相應的場地租用費和道具及其原材料的租用閒置方面的損耗也會大大減少。

一天下來,各種費用包括道具、錄音設備、美術投入、場地租用、馬匹、羣衆演員以及化妝場工等人員的薪水人工。再加上膠片的損耗、軌道車和吊頂威亞等大樁道具的損耗,以及尋演、攝影、美指、錄音人員和演員的摺合酬勞……總之只要一出動大場面的拍攝,一天的費用大概都要在百萬左右。

這花費巨大還不是最令易青發愁的。最令人生氣的是花了錢拍不出東西來。以前易青還沒做導演的時候,經常看娛樂新聞裡香港的尋演們開機的時候拜神求佛,燒香供乳豬,還覺得這些人都是社會賢達的文化人,怎麼還這麼迷信呢?後來自己幹上了這一行,才知道在那種環境下真是很難變得不迷信。有時候一天拍不了一個鏡頭,白白花了那麼多錢,不是這個羣衆演員笑場,就是另外一個場工不小心入畫了;再不然就是眼看拍下來了,突然道具或者燈光或者錄音什麼的給你來個小狀況??總之不順就是不順,鬼使神差的,根工本沒法用科學規律解釋。

但是有的時候,它就一點道理都沒有,點正的時候一天能拍六七個大鏡頭,它一旦要是順了,說順就是一順到底,到底什麼原因也解釋不上來。明明就是同一班人馬同一種工作方式,可能昨天拍一天都取不了一個鏡頭,白白浪費錢;可第二天只拍了半天,工作收穫就是昨天的三倍,跟中了邪似的??這樣的情況下,做導演的不信神佛還行嗎?

這要在以前??別說是以前了,就是前兩天大家在北京拍長城上的那幾組鏡頭的時候,易青還衝大家發了脾氣。按說易青平時挺大大咧咧的,不涉及原則問題的時候他總是嘻嘻哈哈懶懶散散,即便說不上溫和,至少也不是個脾氣暴躁的人。

但是當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同一個鏡頭上NG,又得把剛纔交代的細節再重複重複再重複的又重複一遍,然後用求爺爺告奶奶

奶的語氣求那些羣衆演員或者是底下某個工作人員別再出錯了??那種反覆反覆又反覆的挫敗感足以使世界上耐心最好的人精神崩潰。

所以導演在片場罵人也成爲這個行業裡最司空見慣的事情之一。尤其是遇到同一個人多次因爲相同或者相近的錯誤影響整組人的進度時,那種憤怒簡直令人抓狂。以前在拍《終生制職業》的時候就有一次,整整一個上午,就有一個羣衆演員總是出錯,一次又一次的出問題,不是笑場就是出畫,再不然就是身上道具穿梆了。

當時要開除他換人已經來不及了了,因爲羣衆演員數量有限。劇組的副導演一次又一次耐心的給他交代、講解,全組幾百號人一遍遍的重複各種準備工作,可一開機,還是這個人嘻嘻哈哈的出錯。直到連續NG了六七次之後,那位天生樂觀的仁兄還是在笑場。副導演一邊罵他,他一邊嬉皮笑臉的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

易素二話沒說,上前去扒拉開副導演,照着這傢伙就是一腳踹過去,暴跳如雷。幸好左右十幾個人一起拼命抱住易青,要不鬧大了傳出去,被狗仔隊加工上一筆可有夠麻煩的。

不過說來也是奇怪,自從易青帶着《花木蘭》這個組來到西北馬家堡子之後,他好象一次也沒在片場發過脾氣。因爲每天都有如神助一樣,拍攝的非常順利。照這麼走下去,這部戲不但能提前殺素,預算也能大大縮減一筆,最重要的是,以易景爲首的主創羣體,沒有了平時那些煩心事的干擾,能夠把所有的時間精力都花到藝術創作上去,對影片整體質量的提高非常有好處。

十幾天下來,易青心裡非常清楚,這決不是什麼神助,什麼天意。如果非要說有神,那麼只能說,自己請來孔儒這尊“神”真是請的太對了。

一個優秀的專業人才可以給一個劇組帶來質的飛躍和提升,這個道理易青當然是知道的。但是他以前可沒想過這種提升會是如此的強烈。

自從孔儒擔任〈花木蘭》的總製片之後,他就以一種常人不可想象的熱情和勞動強度開始了自己的工作。

用孔儒後來開〈花木蘭》總結會上的話說,作爲一個劇組的統籌和監製人員,應該用飛機場地勤人員和飛機技術工程師那樣的工作覺悟對待自己的工作。

如果在開拍之前,你的工作做到了連每一片道具甲片都檢查到位了,那麼拍攝時就不會發生甲片脫落的尷尬事;如果在開拍之前,需要用的每一塊火棉你都用自己的手摸過了,確定它沒有被潮氣弄溼,那就不會出現火場拍攝點不着火這類的情況;如果拍一場騎馬戲前,你能讓演員給每一匹參加拍攝的馬喂一個蘋果,那馬兒失控犯犁的機率就會大大降低……

同樣,如果你能在不拍戲的時間也和羣衆演員在一起聊天、交流,那麼到了拍攝的時候,就不會出現雙方交流不暢,影響理解能力的問題。

在孔儒看來,世界上根本就沒有什麼神,沒有什麼天意,甚至沒有什麼運氣不運氣這一說??好運氣是用滴水不漏的細緻工作換來的。象這樣的工作標準,說起來自然是比較容易,可要是真正做起來,尤其是長期持之以恆的堅持下去,那簡直就是超人才能辦到的事。

可是現在的孔儒無疑就是這樣一個超人。他似乎是要把過去浪擲在爭鬥與傾軋中的時間通通搶回來一樣,忘我的工作着。作爲製片主任,其實主要的工作應該是影片的發行和銷售,易青當初派給他這個活,也是希望他能先休息一段,有個心理上的過渡。

但是孔儒似乎一點也不需要什麼緩衝,幾乎是第一時間的投入工作中去,除了管理幾十個場工劇務,還親自過問道具、美工、錄音等各個部門的事,等於是順帶把孫茹的工作也做完了。

而且,令易青和孫茹感觸特別深的一點,就是孔儒還有一個他們都比不上的好處——能拉的下臉來,鐵面無私。

易青和孫茹、依依這些人,對待底下的員工包括臨時招來的羣衆演員和工作人員,都是屬於慈眉善目好好先生型的。特別是易青,發火歸發火,但是一轉眼馬上又春風拂面了,要他去斥責甚至去開除下面的人,他總是有點不忍心。

可孔儒就大不一樣,他現在已經把自己當做半個出家的人了。紅塵中地人和事似乎都不能令他提起什麼興趣,所以他從來不怕得罪人。

現在的《花木蘭》劇組只要是孔儒下達的工作標準,這命令要比易青和孫茹的話都要好使。在孔儒這裡,任何人都沒有條件好講。剛開始的時候還有人嬉皮笑臉的湊上去,以爲孔儒和易青一樣,這些電影學院出身的領導都那麼好說話,於是就來討價還價、或者愁眉苦臉的訴苦。可是等着這種人的永遠是孔儒的冷冰冰地一句:“別跟我說辦不到!”

孔儒一到組,三天開除了四個,還有兩個人薪酬被減了一半。連易青來求情都不行。孔儒對着笑呵呵的易青就是一句:“要麼開除他,要麼開除我!”

減薪酬的那兩個羣衆演員,孫茹偷偷在底下一個塞了一百塊錢給他們,結果孔儒居然找到孫茹,直接“通知”她,這兩百塊必須在將來這個戲分紅的時候在孫茹的花紅里扣出去,否則他就辭職!

爲着他這種辦事風格。背地裡脊樑骨大概都被劇組裡的中下層工作人員戳穿了。羣衆演員和場工們都叫他“黑狗子”或者“黑麪狼”。

孔儒心裡其實一定知道,但是他不在乎。他跟誰都沒交情,跟誰也不說話。跟誰也不發生關係。每到放飯的時候,易青派給他地助理就第一個走到餐車前,因爲在小山一樣的盒飯上的第一份,一次性飯盒上寫着一個“素”字地,那份就是孔儒的。

孔儒從助理手上拿了飯,一個人落寞孤單的走得遠遠的,找個地方坐下來。慢慢的把一盒米飯和豆腐青菜粉絲之類的素菜吃完,他吃過的飯盒就象舔過地一樣,一顆米粒一個蔥花都不會浪費。吃完飯,他就裹上衣服,靜靜的坐在那裡養神。有時易青或者孫茹過去招他說話。他也是懶洋洋的應一聲沒一聲的,帶搭不理。

可是隻要一到時間,易青拿起喇叭叫一聲——“開工”!孔儒一定是第一個彈起來,跟上了弦一樣又快又明確的把所有地事情安排交代好。他速度又快,思路又清晰,專業又熟,往往幾十個人還跟不上他的節奏,精力之旺盛簡直讓人懷疑他剛纔吃的不是青菜豆腐,而是千年人蔘燉老母雞。

……

早上拍完了那個千軍萬馬衝鋒的鏡頭之後。臨時招募來的另一批羣衆演員換上另一批道具服,肥強和他的武行班子裡的兄弟們也換上衣服雜在其中,因爲下午要拍兩軍廝殺的鏡頭。

易青的這部《花木蘭》,特別強調一種真實感,特別是涉及到戰爭殘酷血腥一面地部分,要求接近驚悚片和恐怖片的標準,這樣才能突出外部環境對花木蘭這個人物性格和獨立人格養成的那種砥礪作用。

因爲這個標準,所以所有的戰爭廝殺場面都非常的難拍。作爲導演心裡的標準,和那種感覺,你是無法準確到位的告訴給那些文化底子不高的羣衆演員和武行聽的,跟他們講藝術、講場面中的細化衝突,他們怎麼也聽不懂,畢竟人家不是學這一行的。所以,唯一的辦法就是自己在鏡頭裡看好了位置,然後下去一個個手把手的教,告訴他們要做到什麼程度。

以前這個活兒是易青親自來乾的,自從孔儒來了以後,易青就趁機躲了清閒。因爲孔儒教效果比較好,他黑着個臉,那些人都怕他,戰戰兢兢的聽他講解;要是易青去,這些傢伙就容易偷懶。

易青叫了放飯之後,自己拿了份盒飯坐到導演車上吃了起來。遠遠果然看見孔儒還在拖着幾個武行和羣衆演員,講解下午這場戲的要求。孔儒說大體感覺,肥強馬上設計出動作來,然後兩個人一起給演員走位和示範。

“好啊!沒有你這麼當導演的!人家替你幹苦力,你連下去問一聲都懶的去,哼!”易青樂孜孜的才吃了兩口,就看見孫茹拿手點着他,笑嘻嘻的走過來說道。

易青笑着把嘴裡的食物嚥了下去,道:“我要是下去,那些人是聽我的還是聽孔儒地,不是亂了嗎?”

孫茹笑着爬上了車。坐在易青身邊,車外她的助理遞過來一個盒飯,孫茹接過和易青一起吃了起來。

易青笑着低聲道:“喂,我說孫總,咱們請這位孔師兄回來真是賺到了——份薪水做十份工,還不吃葷只吃素,這種老黃牛式的好同志到哪兒去找啊!”

孫茹笑得只咳嗽,連連點頭道:“可不是,你看我這兩天多清閒。這個戲拍完乾脆給他單獨開個戲讓他單幹好了,要不可惜了他這麼旺盛的精力。”

易青想了一想。道:“那是早晚的事。我就是擔心他身體吃不消,每天吃素,幹那麼多活,鐵人也受不了啊!”

孫茹想了想,放下筷子向外面張望去,把她的助理叫了過來,道:“你幫我把負責採辦和伙食的那個劇務找來。”

助理應了一聲去了。沒多大會兒工夫。那個劇務急匆匆的跑了過來,衝易青和孫茹略欠了欠身,道:“怎麼了。孫小姐?您……對伙食不滿意?”

“不是跟你說這個。”孫茹道:“你下午進城一趟,買點兒葡萄乾、花生、核桃什麼的,反正是營養好油性大的素果兒,還有買點好水果回來……這裡太荒了,什麼也買不着。”

易青點頭道:“對,每樣買幾斤,直接交給孔先生地助理收着;還有。告訴給咱們做盒飯的那家飯店,每天就那麼一份素的飯,給我們做的實在點兒,菜量大一點,米飯多一點。多弄點豆製品,別盡擱那些個青菜幫子。才幾個錢呢,咱一天上千塊錢生意招呼着他們,要是再那麼摳、咱們就換家館子,不照顧他賺這份錢了!”

那劇務嬉皮笑臉的道:“那下午這趟,算公差不?”

“算,當然算。”易青漫不經心的道:“你幹一天是一百,今天算你雙份兒。”

劇務眉開眼笑的道:“哎喲。導演您聖明!”

易青把臉色一變,冷冷地道:“不過連同買東西的錢一起算上,從你吃的回扣裡出!”

那劇務嚇了一跳,連忙賠笑着胡說八道了兩句,訕訕地退了下去。

旁邊孫茹已經笑的不行了——劇組裡幾乎每個採買材料或者伙食的劇務都在外面吃回扣、兩頭拿錢,這種事情她和易青打從進電影學院第一天就知道,也算是一種中國國情吧。易青成立公司以來,一直忙於幾件大事,還沒來得及改革這些弊端,他平時對這些事也就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自從孔儒來了以後,易青這位好好先生現在不知不覺的好象也受了他的影響,突然較真起來,把那個劇務嚇得屁滾尿流。

那個劇務雖說知道易青是開玩笑嚇唬他,可做賊心虛,這下也嚇得不輕,要是易青真計較起來,把他這條財路給掐斷了,那損失可就大了——一個二百人的劇組,一個月包伙食下來起碼能有三四千塊錢的回扣,比他正經薪水還多了。

這小子敷衍了兩句,埋頭就走,生怕易青反悔,沒曾想差點一頭撞在迎面走上來地楊嫺兒身上。楊嫺兒身手敏捷,輕輕一閃躲過了,走上來靠在車沿上,皺着眉頭對易青道:“喂,你們倆這也太過了吧?給那個孔儒單開伙食還不夠,還得給他單買一份零嘴兒,他怎麼這麼難伺候啊?比依依和小云譜都大!”

易青和孫茹對望了一眼,相視一笑。他們都瞭解楊嫺兒的脾氣,這位楊女俠嫉惡如仇,眼晴裡容不得半點沙子,孔儒以前乾的事和他對待易青的態度,她到現在還是不能釋懷,要她跟孔儒這種“卑鄙小人”共事,那可真有點難度。

果然,楊嫺兒接着沒好氣的道:“喂,易導,我還一直沒趕得及問你,你什麼時候成了普度衆生地觀音菩薩了?招呼也不打一個突然塞這麼一個人來,直接告訴我們這就是公司委任的製片主任了。你忘了他以前是怎麼對你的?人家那時候恨不得你傾家蕩產、身敗名裂。你把這麼個定時炸彈放在公司裡,放在身邊,就不怕出事?我覺得,你原諒他,不計前嫌。不跟他算帳,這就算是夠仁至義盡了!有必要非把他弄進公司來嗎?我承認他這個人確實是很能幹,但是……唉,總之我一看到這個人就彆扭!”

易青想了想,笑着拍了拍自己面前的車座,笑道:“來,坐下,我說個幫助消化地故事給你們聽。”

楊嫺兒噗嗤一笑,拿着自己的那份盒飯坐上了車。三個人一起扒了兩口飯,孫茹和楊嫺兒很自然的順手把自己飯盒裡的排骨和回鍋肉一塊塊夾到易青飯盒裡。

易青咬了咬筷子想了想。道:“我最近覺得吧,拍古裝大片雖然苦點兒,但是真的很有意思。我一直在想,咱們下一部戲如果是古裝題材地,該拍什麼好。”

“岳飛唄,”孫茹隨口說道:“拍岳飛不是你一直的心願嗎?”

“知我者,孫家大小姐也……”易青笑道:“我想象中的拍嶽王爺的這部戲。一開頭就要看得人熱血沸騰,悲壯的讓觀衆想在電影院仰天長嘯地那種……喂,嫺兒。嶽王爺帳下有一名大將是你楊家的祖宗,你知道不?”

“楊再興?”楊嫺兒下意識的說道。《說岳全傳》對她這種將軍之家的女孩來說,也不算陌生,田連元老師說的《說岳》可是楊首長最喜歡聽的評書段子。

楊嫺兒隨即笑道:“姓楊的多了去了。哪兒還個個是我本家祖宗?”

易青眉飛色舞地舉着筷子,神往的道:“所以我要拍岳飛,第一場戲就該是楊再興將軍的小商河之戰!想當年,嶽王爺受命北伐金國。楊將軍領八百精兵爲開路先鋒。誰知誤中了金人地伏兵,和五千韃子狹路相逢。楊將軍爲了保存手下將士的性命,不讓他們白白送死,下今扎住營盤,自己單槍匹馬。獨闖連營。這一場好殺呀,天昏地暗,日月無光。楊將軍一人一馬,在敵營中如入無人之境,連挑敵將六員,殺韃子兵不計其數,身被數十槍,更在混戰中多次被流矢暗箭射中。楊將軍獨當千軍萬馬,面無懼色。每中一箭,立時順手摺斷箭桿,帶着箭頭再戰,甚至一度殺近金國主帥的帥旗之下,嚇得敵酋金兀朮伏鞍而逃!金兵們見楊再興如此神勇,人人畏懼不敢上前。兀朮只好設計把楊將軍誘騙到小商河邊,借大雪掩蓋下的河畔淤泥把楊將軍馬蹄陷住,然後亂箭齊發!”

儘管這個故事楊嫺兒和孫茹從前都聽過不止一遍了,不過此時聽來,依然是蕩氣迴腸,忍不住一起“啊”的一聲叫了出來。

楊嫺兒黯然接着易青的話道:“楊再興將軍身陷河泥,躲避不得,轉眼之間,連人帶馬,被射得刺蝟一般。楊將軍身被亂箭,仰天大笑三聲快哉快哉快哉,就此英勇成仁!至死屍身不倒,死後半晌,尚且無一人敢走近他身邊。楊再興將軍犧牲之後,金人焚燒他的遺體,竟從他身上燒出鐵箭頭足足二升有餘……”

楊嫺兒說完,自己忍不住讚歎道:“了不起,真是大英雄,大豪傑!我要是能攀上這樣地祖宗,那纔是三生有幸……不對,是祖宗十八代都有幸纔對!”

易青見她豪氣不減鬚眉,微微一笑,問道:“你可知道這位大英雄楊再興將軍出身如何?”

楊嫺兒不假思索的道:“他是草寇出身,或者叫農民起義軍,怎麼?”

易青點頭道:“是了。楊再興將軍本是佔山爲王的草寇。嶽王爺奉命征剿他的山寨,兩軍交戰,他在陣前一槍刺死了嶽王爺的親弟弟嶽翻。後來嶽王爺三戰楊再興,把他打敗並活捉,不但沒有殺了他爲自己地弟弟報仇,反而不計前嫌,把這個殺弟弟的仇人收歸麾下,高官厚祿,贈馬贈槍,甚至義結金蘭。楊再興也自此發誓精忠報國,至死不負嶽王爺的知遇之恩。”

易青說到這裡,慨然道:“所以說,楊再興將軍當然是英勇忠義的大英雄,可是嶽王爺卻更加是大大的了不起。一個人爲了國家,爲了北伐還我河山的事業,連殺死自己手足兄弟的大仇都可以忍痛拋下,這份胸懷,這份氣度,真是千古一人!我們這些邯鄲學步的後代不肖子孫,縱然能勉強學到嶽王爺一分半分,那也是差得遠了。”

易青說完,笑呵呵的看着楊嫺兒。

楊嫺兒疑感地看了看易青,又看了看在一邊埋頭偷笑的孫茹,稍微一想,頓時明白了,臉上微微一紅,嗔道:“好啊!有話不好好說、買弄口舌耍我來了!我說呢,把話題岔開這麼遠說了個這麼長的故事,敢情在這兒等着教育我呢!”

易青大笑道:“我哪兒敢。閒着無聊說個故事開開胃而已,小的就這麼一說,姑奶奶您就這麼一聽,嘿嘿,得勒!”

楊嫺兒伸出筷子打了他一下,笑道:“快吃你的飯吧,都涼了。就知道瞎貧,還自比嶽武穆呢,德行!”

易青笑道:“我當然是遠遠比不上岳飛嶽王爺了,但是依我看,憑孔儒在電影方面的才能,把他比做楊再興可一點也不過分。嶽王爺連殺弟之仇都可以不計較,我和孔儒能有什麼深仇大恨,只不過有點誤會和摩擦罷了。好男兒志在四方,心懷天下,如果連這點容人之量,這點胸襟氣度都沒有,還能做什麼大事。有孔儒的加入,咱們的事業就平添了一大助力,而且,我想如果我恩師孫教授在天有靈,知道我這麼做了,也一定會感到欣慰吧!”

……自對方的大刀一砍過來……對、對,他這麼砍……一砍到你身上,你就……哎呀,錯啦!”孔儒餓着肚子,耐着性子給那個羣衆演員講解道:“不對!不是象你那樣假模假式的往後倒,那都是國產電視劇騙小孩的。導演強調這個戲的戰爭場面要真實……真實懂不懂?就是逼真,就是象!他砍過來……你看,這樣……要僵住,好象真的被砍中了……你想想一把菜刀剁在排骨上,卡在骨頭上的時候,那塊肉是不是頓一下?對了……就是這樣,對……頓、頓一下,臉上要有痛苦的表情……對、對!對了對了……很好,就這樣……”

孔儒連說帶比畫,終於把最後一個動作也說完了,武行們和羣衆演員們齊聲鼓掌??這是劇組的習慣,表示感謝尋演。孔儒揮了揮手,淡淡的道:“耽誤大家吃飯了,別鼓掌了,我又不是導演。”

說着他就往人圈外面走,邊走還邊回頭不放心的交代正在比量距離設置機器的錄音組收音師道:“下午你注意把收音杆降低一點兒……就是最後那個鏡頭,砍人那個……沒事,那是個近景,不會入畫的……就是要錄刀看在骨頭上的那種感覺,蓬蓬響,很空洞又很滲人的那種……咦,不對!”

孔儒自顧自的說着。又回頭叫住那幾個剛要散去地羣衆演員,道:“你們道具服裡都掖了什麼聲音,爲什麼鐵片砍在身上是那個聲音?”

幾個羣衆演員一起停下來,有人就笑着說道:“是鋁片。聽說是那個大明星周小姐跟導演建議的。”

孔儒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道:“拿一片來我看看?”

幾個羣衆演員紛紛從衣服裡抽出道具鋁片來。肥強走過來笑道:“周小姐想的這個辦法真好,刀砍在上面響聲特別大,好象真砍在人身上一樣。”

孔儒擡頭瞥了他一眼,順手接過一個鋁片,拿食指關節在上面敲了敲,聽了聽聲音;幾個武行還在一旁漫不經心地開玩笑,孔儒怒道:“不許出聲!”

安靜下來之後,孔儒把鋁片塞進一個羣衆演員的胸口,讓另一個武行拿起刀去砍鋁片所在的位置。他自己湊近了細聽。

大家都不知道他在搞什麼,面面相覷,大氣都不敢出。

那武行一連砍了三四刀。每次的聲音都不太一樣,不過大多數時候聲音有點脆,有時甚至有“叮叮叮”之類的銳響。

孔儒皺了皺眉頭,又把鋁片抽了出來,大聲道:“好了。大家快吃飯吧!”

也不跟大家解釋什麼,快步就走了。肥強和武行們不高興的撇撇嘴,小聲的埋怨道:“癡線!”幾個羣衆演員更是老大不高興。紛紛議論道??

“這個什麼鳥人,比導演還牛B。”

“就是,大中午不讓吃飯,拖到這時候才叫散,人家其他人早吃完了。”

“操,裝得好象很神叨一樣,不知道搞什麼鬼……”

“好了好了,都快吃飯吧,休息不了多久又要開工了!”肥強不耐煩的對大家喊道。領着武行們取盒飯去了。

……

導演車上。

易青和孫茹、楊嫺兒正在一邊吃飯,一邊談論孔儒的事。

楊嫺兒聽易青講完了楊再興的故事,饒有興味地看了看這個已經跟自己血脈相連的男人。想起當年剛認識的時候,兩人一言不合,在學校開沙龍比賽地事;還有當初易青誤會羅綱的那件事,還引起了父親楊首長的不快……時間過的真快啊!

沒想到今天的易青,變化這麼大。不但變得成熟穩重了許多,而且大度沉着,想問題也比以前深遠和全面了,懂得放棄自己個人地小恩小怨去經營大的事業,想想當年他還是楞頭小子的那個衝動勁兒,真是恍若隔世。

想到這裡,楊嫺兒冷不丁呆呆地說了一句:“不知道咱們念青長大了是不是也和你那時候一個樣兒?”

易青聽她一說,也想起兒子來。自己和楊嫺兒還有依依、孫茹這兩個乾媽都不在小念青身邊,而且以往念青一直都是小意帶着的,現在小意要拍戲,念青整天跟着楊仲那個五大三粗的舅舅,不知道能不能習慣。

孫茹看看他們兩個,呵呵一樂,剛想安慰他們兩句,突然看見一個劇務踉踉蹌蹌的就跑來了,氣喘吁吁的道:“不好了,導演。孔……孔製片跑去錄音組去了,大呼小叫的,好象要跟何老師吵架了!”

易青和孫茹一聽,嚇了一跳,他們最擔心的就是劇組內部不團結;孔儒以往給華星公司的這些元老留下的印象特別差,要是舊怨添上新仇,以後就更難合作了。

易青和孫茹連忙放下筷子和飯盒,跟着那個劇務緊趕着往錄音組而去。

三人剛到錄音組地那輛大車前,就看見孔儒和何風兩個人在一堆器材後面一句比一句大聲的不知道爭執着什麼,孔儒還舉着把亮晃晃的道具大刀在何風面前不足一尺的地方比比劃劃的。

孫茹嚇了一跳,連忙跑上前去,道:“孔大哥,何師兄,你們先別吵,有什麼事慢慢……”

何風剛要埋頭下去弄器材,聽孫茹這麼說,愕然擡頭道:“吵?吵什麼吵?誰吵架了?”

易青一聽何風這麼說,立刻放了心,馬上回頭去看着那個劇務,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瞪得那人心虛的跑開了。

看來孔儒跟劇組裡好多人都處的不是一般地差。連這麼個小劇務,都想着下一個“陷阱”害他一下,明明沒什麼事,故意要說成是孔儒去找何風吵架。

但是看孔儒和何風的這個激動的架勢。膽小的人看到了以爲是吵架也不希奇。兩個人做起事來都搶着說話,一嗓子比一嗓子吼地大聲。

孔儒見到易青和孫茹過來了,只是擡了擡眼睛,連點頭打個招呼的意識都沒,只顧衝着何風嚷道:“好了沒有,這麼慢!別告訴我弄不出來啊,那樣我可真跟你吵架!”

“好了!”何風擡頭高興的對在場的人吼道:“全部不許出聲兒!”

接着他擰開了連着電腦的讀音器,卡着同步聲帶的機器轉了起來,擴音喇叭裡傳來一種接近失真的“空空叮……”之類的聲音。

易青一聽就覺得這聲音熟的很,可就是想不起來在哪兒聽過。

這是孔儒已經忿忿的叫了起來。道:“我聽說華星每個組領頭地人都是高手啊!在電影學院的時候就聽過你何風的大名,怎麼你就這麼點兒本事?真沒想到你對自己要求這麼低,這種效果你也能接受?沒想到你能容忍這麼假這麼爛地聲音!”

何風叉着腰。一點生氣不高興的樣子都沒有,突然伸手一拍孔儒,道:“對!還是你想的細,是我太狙心了。”然後他衝着手下的錄音師大吼道:“洗掉!把前面幾場收到的這種聲音,凡是同頻率地通通給我洗掉。重新弈!”

易青悄悄問旁邊一個錄音師道:“這個到底是什麼聲音?”

旁邊另一個錄音師答道:“前幾天拍對殺的戲的時候收回來地聲音,就是刀砍在人身上的聲音……”

孔儒在旁邊不滿的叫道:“這是砍人嗎?我看是打鐵的動靜!”

易青和孫茹駭然對望了一眼,原來剛纔何風三兩下就從半成品的毛帶裡把孔儒指定要的某一種聲音給找出來了。這種能力也太變態了吧!可就是這樣,孔儒居然還嫌慢……

“又是一對瘋子,”孫茹搖頭嘆道:“變態啊,咱們公司出了個你和依依還不夠,現在又出了這麼兩個專業瘋子,天哪!”

現代電影一般都是現場收音,就是在拍攝的現場用專業的收音杆伸在演員頭頂上把片場的聲音收回來,現場露地這條聲帶,也跟拍出來沒剪輯的膠片一樣。行話叫“毛帶”。這套毛帶裡面不止有演員的對白和劇情相關的聲響什麼的,其他什麼千奇百怪的聲響都有。比如拍戲的時候有陣風吹過,有輛車經過、天上過飛機、持收音杆的師傅打個嗝或者放個屁,全部會被高敏感的收音麥克給錄進去。

然後,等到將來電影成片剪輯的時候,錄音師再根據剪好的帶子做出成品的聲帶——把毛帶裡需要的聲音效果留下,不需要的洗掉,再配上電影音樂創作者的主觀音樂、音效、背景歌曲什麼的,做出來的成品就叫放映聲帶。最後把沖洗出來的熟膠片和放映聲帶洗在一起,一條影像一條聲音,兩條帶子同時放並且洗在一起,就做成放映用的膠盤,然後送往電影院放映。

何風能從幾千幾百種千奇百怪的聲音中把孔儒指定的某一種聲音很快找出來,那是他的本事過硬;但是要把這種聲音從整條毛帶裡洗掉,這工夫真是夠細夠麻煩的,至於說還要弄一種新的更準確的聲音再揉進去補齊毛帶,那更是工程浩大了。

錄音組的人聽何風這麼要求他們,臉都綠了,這樣又不知道要熬幾個通宵了。一個錄音師抱怨道:“這種聲音去哪裡找嘛!您要是能找到這種聲音,我們就動手做。”

何風怒道:“告訴過你們多少次,別跟我說辦不到!”

易青和孫茹樂了,這不是孔儒的口頭禪嗎,怎麼何風這麼快也學會了?

孔儒又拿起鋁片和刀敲了敲,聽了聽聲音,然後胸有成竹道:“我能找到這種聲音,你們先做準備吧,我負責把這聲音找來。”

這時候旁邊已經圍了一圈看熱鬧的人,整個劇組起碼有一半人聽見這裡大嚷大叫的紛紛跑了過來。一個場工起鬨似的笑道:“有什麼了不起的,找半扇豬肉來拿大刀使勁剁,然後再錄下來不就結了,還能給咱們改善改善伙食,來頓野外烤肉吃吃。”

在大家的一陣鬨笑聲中,所有錄音組的錄音師非常不屑的撇了撇這位仁兄,一副懶得理你這種外行的模樣。

一個錄音師做了個鄙視的手勢,對那人叫道:“要是想要電影裡出什麼聲兒,就到現實裡找來錄一錄就行了,那咱這個電影錄音這活兒不是太容易幹了嗎?你當混飯吃是容易的啊?這可是技術活兒……”

大家又是一陣哈哈大笑。

電影裡的音響音效,粗括的分可以分爲兩種,一種是主觀音響,一種是客觀音響。

比如給電影配的音樂、歌曲,還有一些特定情況下需要放大、誇張、扭曲、變異的聲音造型,都屬於主觀音響;顧名思義,主觀音響就是電影故事情節裡的現實環境、客觀環境裡實際不會出現,而創作者爲了實現某種藝術效果而刻意人爲的添加或改造的聲響,就叫主觀音響。

由此可知,客觀音響指的就是電影設定的故事情節所處的環境中客觀存在的聲音,直接在拍攝的時候錄下來就能用的,屬於客觀音響。

象孔儒和何風需要找的這種刀砍在人身上的音響,是爲了達到易青提出的突出戰爭殘酷性,給觀衆逼真的近乎驚悚的感覺這一導演目的,而需要刻意放大和誇張的聲音,屬於主觀音響。如果用剁豬骨頭的聲音來代替這種效果,恐怕在影院現場就會出現喜劇的效果了——因爲那樣觀衆經過器材後再聽到的聲音一定是失真後的類似剁餃子餡兒似的聲音。

所以一開始,依依纔給易素出主意,在演員身上放鋁片,但是效果怎麼樣,現場拍的時候誰也沒注意,這聲音現場基本就聽不到。要不是孔儒心細發現,恐怕何風也得等到拍攝過一大段落,回頭整理毛帶裡的聲音素材的時候才能發現。

孔儒旁若無人的站在那裡想了想,突然分開人羣,誰也不搭理的走了。現在他的眼裡,除了電影和工作,恐怕任何人任何事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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