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了?!”葉寒不由自主鬆了手勁兒。
我皺眉把手抽回來,儘量自然地一笑:“沒事”,再怎麼都是自己的事,我不想給他添麻煩,更不想讓他知道小黑屋裡張瀟對我做了什麼。這樣只會讓我們更尷尬。
說着我就想從他身邊走過去。被拉住,我皺眉說:“葉寒”忍着疼,我只想他放手。
回頭,袖子被葉寒捋起來,小臂上青青紫紫的鞭痕暴露在空氣中,手腕上一圈痕跡磨破結痂,風吹過,涼涼的勾起一絲隱痛。
“夏小竹。”耳邊傳來驚痛的喊聲,就好像這傷痕都是在他身上一樣。
我微微笑着把胳膊拯救出來,不動聲色地把袖子放下:“這麼慘不忍睹,就不要看了吧?”
葉寒瞳孔驟縮,可怕得就像要吃人,薄脣輕啓:“靠!我他媽明天就帶人把這裡剷平!”
這麼好看的人發起怒來也是好看的,帶着秀氣和叫人心疼的孩子氣。但是衝動是不會有好結果的,我絕不能害他。
我輕笑着張口:“不要把事情鬧大,這件事情我想自己解決。”語氣溫柔表達的意思卻十分堅決。
其實這件事已經夠大的了,而我根本不知道如何自處。
葉寒的聲音裡幾乎是帶着難過了:“你什麼時候才能不逞強,什麼時候才能把事情交給我讓我幫你一起?”
我沉默。葉寒,如果可以的話,我也不想逞強,我也想做一個棉絮般柔軟的女子。你不夠強大,我對你的在意十分感激……但是,這些事情你解決不了,以卵擊石連累親近的人,這絕不是我想要的結果。
葉寒等不到回答,挫敗地垂下美麗的眸子,良久,拉我上車一路開回家。我一言不發任他隱藏着情緒。我對他不夠好。我深知,我不能給他什麼,不能給他想要的依賴想要的心想要的愛。
到葉寒家的時候天色已經很晚了,紫墨一般夜色和藍灰的天空之間,漏出胭脂色的晚霞,黃昏如醉,靜候人歸。
洗了一身的骯髒,我被安置着睡在房裡,葉寒則睡了客廳。
我背靠着柔軟的靠枕想着皮鞭落在躲閃着的我的背上,那沉而脆的質感,還有粗糙的牆壁冰冷的空氣,無意識地摩挲着頸窩靠後的背。如果最後的結果還是不予追究放我離開趕我離開,那一遍遍的逼問又有什麼意思。
不會僅僅是想要發泄情緒吧,下手那麼重。
葉寒端着牛奶進來,坐在牀邊,溫聲問着:“小竹,要喝不。”
我看了一眼,他把牛奶放在牀頭櫃上。純白的牛奶裝在漂亮的玻璃杯裡,流轉着淡淡的溫柔的光華,那是我拼命也觸碰不了的潔淨,就算如此,現在又一無所有了不是麼。
“小竹,別想了,先喝牛奶,有什麼事告訴我我都能解決。”有關切也有鄭重。
能解決?我在心裡想怎麼可能呢。不是我不願意相信葉寒,只是雖然他在外面混黑道,但終究也只是個學生而已。他有他自己的限
制和顧忌,我從不怕事但是也不能讓人爲我出事。
我從容端起牛奶,無比幸福地飲了一大口,香醇的氣息流連齒間。
“這牛奶真好喝。”
葉寒看我不告訴他什麼事,只當是我不信任他,不相信他的實力。賭氣什麼話都沒說站起來就要就出去。
我趕忙拉住他問:“你想去哪?”
葉寒輕輕掙開我的手:“別管。”
我很焦急,害怕葉寒去找張瀟的麻煩,倒不是護着張瀟,只是葉寒一個人肯定打不過他們。見他背影決絕,電光火石之間,我能想到的就是攔住他別讓他去冒險。
我跳下牀追上去緊緊抓住他的手臂“你答應我別去找張瀟,我就讓你出去。”
這聲音太冷靜嚴肅,到了無情的地步。話出口覺得哪裡不對勁又想不出關鍵。
葉寒回頭,深深地看我一眼說:“在你心裡只有他的位置嗎?”那眼睛裡湖水般深邃的憂傷和寂寥讓我如墜冰窖,我又傷了他麼,葉寒,這個一心對我好的男子。
“不是的。”我只是隨便說的,只是擔心你,也沒想到你會對他的名字反應這麼大。只得矢口否認希望挽回少許。但是已經遲了。
葉寒一根一根手指把我的手掰下來,握在手裡捏了兩下,像是安撫又像是忍耐。我任他動作,只聽得略帶傷感的聲音說:“你放心吧,我是不會去找他的,你自己在家好好休息。”
我看着他離開,頭也不曾回。不安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也越來越感受到葉寒對我不問緣由的愛,才知道竟是錯到這種地步。
小小的臥室此時卻是顯得如此空曠,靜靜的呼吸聲微微地迴盪,鐘錶滴答滴答不知疲倦地轉着圈。又只剩下我一個人,孤獨是能吞噬人的怪物。
我保持着他放開我手的那個姿勢,直到指尖溫度消散殆盡才緩緩收回來。踩在地板上的腳心有些涼,我一步步走回去,掀開被子,坐進去再自己把被子搭在腿上。仍覺不夠,我把被子往上拉,拉到腰間,拉到胸前,拉至脖頸,蓋住傷痕累累的身體,最後,猛地把被子拖上來,矇住了頭。
葉寒的氣息包圍了我,所有的聲音都開始遠離,那味道是如此的潔淨美好。帶着健康陽光的體味,讓人沉迷其中。柔軟的被子撫慰着每一寸傷口,微微着迷地,我抱住被子,就像抱着世上最溫柔的情人,那般幸福。
我打開隨機播放,正切着很久很久都沒有聽過的音樂,放着放着我就睡着了。
一晌貪歡一場好夢,流連忘返中睜開眼,陽光在窗簾的遮掩下柔和,但從縫裡透出來的光,還是能覺出刺眼,已是中午了。
有人在我胳膊上動作,順着看下去是葉寒美好的側臉,線條明朗而又柔和,一筆一劃都是恰到好處,比女人還長的眼睫毛閃着金光漂亮得像蝴蝶。卻總是一副不冷不淡的神情。現在他認真搽藥的樣子很是專注,如同對待一件上好的瓷器。我心想,也難爲他,那地方腫成那樣敏感到碰
不得,他卻沒弄疼我,倒是藥物涼絲絲的氣息傳上來,很是舒服。
可能是感覺到了我的注視,葉寒轉頭看我,露出了帶着傷的另一邊臉,我舒適的神情碎裂了,視線鎖定在那道殷紅如血的傷口上,那傷痕爲他潔淨的臉添上了一絲豔麗。
我竟然還會覺得豔麗。我的目光停留在他臉上的新傷口,久久移不開視線,興許是我盯得他彆扭了,他側過臉,不自在地問:“看什麼。”
“你是不是出去打架了?”那傷口一看就是被利器所傷,雖然下小但吃不準有多深,出現在這乾淨的臉龐上刺眼到不能忽視,更勝過了漏進來的正午的陽光。
葉寒幫我上藥的手抖了一下,重又回頭垂眸仔細地塗着藥,一邊搖搖頭。
恐怕不是打架那麼簡單,我氣急他的隱瞞全然忘記自己又是怎麼對他隻字不提那件事。
“不是?那你是不是要說走路不小心摔的?”
葉寒沒接我的話,這話也就沒法接。他只是幫我收拾好傷,然後收起藥水和棉球棒,很是平常地說:“我做飯了,你起來吃嗎。”
肚子適時地叫了起來,葉寒忍不住掩嘴輕笑,溫柔而又迷人,我只一味看花了眼,都忘記了臉紅和追問。
換跳過這個話題,我咬着牙擠出一個字:“吃。”
這麼優雅的男孩子,爲什麼要爲了可以保護我而去混黑呢。他不知道我有多喜歡他乾乾淨淨的的模樣,哪怕冷冷的不說話,也是一道風景。
我很喜歡他,這一刻的真的覺得,自己很喜歡他。
看到擺在桌子上的三菜一湯,我難得的真心地笑了出來。很用心地擺的整整齊齊,有青青白白的一碗糖醋白菜,一看就很有食慾,紅紅的喜慶的番茄和炒成金黃色的雞蛋,經典家常菜香氣撲鼻,再有一盤洋蔥,卻是半生不熟想來別有滋味。看起來很清淡,清淡中透着家的味道,顏色誘人得無與倫比。
嚼一口米飯,香甜,吃一塊白菜,爽口,再來一筷子雞蛋,嫩滑,心情大好。開口大讚:“你這手藝趕得上大廚了。”
“哪有,”葉寒淡笑着幫我盛好紫菜湯,一副寵辱不驚的模樣,“慢點吃別噎着。”
“那也趕得上十個我了。”我語無倫次誇道,然後反應過來,“我吃相很難看麼,噎着?這怎麼可能。你想象力真豐富。”
說來也怪,葉寒這麼冷漠的一個人卻獨獨對我體貼備至,我這麼注意形象的人只要一對着他就只有出糗的份兒了。
我看着葉寒安靜地吃飯,也不去反駁我話,臉上的傷痕是紅色的,從一開始我看到的鮮亮妖異到現在的結痂暗沉,好像有什麼在割裂。是時間麼?
“噯,你這麼好看,這下可破相了,葉同學此刻作何感想呀?”
“別鬧。”他翻個白眼不作理會。
我鍥而不捨到:“餵你就說說這一段時間的經歷吧,我無聊。”
“哪段。”聲音帶着無可奈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