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蹲下身,極其輕柔地拿起我的腳,將鞋子套在我的腳上,像是在對待一件珍貴的藝術品。左腳,然後右腳,鞋子穿好了。
“要走,鞋子總要穿好吧。”他起身離開,留下一個落寞的背影。
他走了,真的走了,再也不會轉身走向我了,也不會關着我不放了。真好,我終於……得償所願!
我跑出去,剛跑出來便失了力氣。踉蹌幾步,然後再街上慢慢地行走。如願以償了,這不是自己想要的嗎?可是,竟然笑不出來呢。嘴角的弧度還沒上揚,眼淚就止不住往下流。這不聽話的淚水真是來勢洶洶啊,搞得我忍都忍不住了呢!也不管自己的苦相有多難看,就這樣任淚水肆意流淌。從哭出聲來到默默流淚,終於哭累了,眼淚也止住了。淚水風乾在經過這裡的風裡。
或許是孽緣,不知不覺走到了以前的休閒中心,李佳佳在門口,誇張的招呼:“喲,這不是領導麼,做什麼逛到這裡來了?”
全然的趾高氣昂,幸災樂禍再加嘲諷。她滿臉的得意之色,不過小人得志罷了,我現在沒心情理她,她再怎麼樣得意是她的事,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去做,而且現在我最需要的就是冷靜。
我轉身離開,突然想蔣柔沒了我,在那裡恐怕是也不會好過。又想到我花心思做的那一頓飯,可惜了,都沒怎麼好好吃,肚子有點餓。
撞上了人,也不道歉,我接着往前走,被拉住,那人說:“你哭了。”撲面的酒氣,我也沒心情皺眉,淡淡的就想走開。
“不認識我了麼?”這聲音有點熟悉,我擡頭一看,天神,這是幻覺麼,張瀟在我面前,顯然,他喝酒了。
我流着淚說:“嗯。”
“跟我走。”他拉上我就走,去了一個全天營業的小酒館。
他帶我喝酒,兩人沉默,一口一口的只知道往下灌,似乎醉了真的解千愁。
我絮絮叨叨說葉寒的好,說他多麼好看多麼溫柔,炒的纔多好吃,對我多麼好,說着說着淚淌了滿面,完全就不受我控制。這麼好的人,恐怕一生都遇不到了,是我欠了他也是我推開他是我離開他,說到底,是我不夠愛他。所以才用自以爲很偉大很犧牲的方法,跟他分手。他不會原諒我,我也不奢求。希望他幸福,就好。
第二天醒來在酒店,回想起昨晚的情景只記得張瀟把我帶進來這一段,喝斷片了天吶。我站起身了,只有宿醉的難受身上無半分不適,都說酒後亂性,張瀟昨晚怎麼做了那柳下惠。
正卑鄙的猜測着,張瀟走進來說:“你最近幹啥?”
我猝不及防,說:“沒什麼。”
他拿定我的說:“你昨晚已經說出來了。”
“嗯(⊙_⊙)。”酒不是好東西。
他盯着我良久,說:“你變了。”想是嘆息又像是心疼。
我淡然一笑說:“人總是要變的。”
他喂了一聲,我回神看他。
“能答應我不再踏入這一行麼?”
我說:“不能?”
他沉默,說:“我能幫你做什麼?”
我說:“不用。”
他沒說了。
我離開時候,他塞錢給我說,女孩子在外面好好保護自己。
我撲哧一聲笑出來,然後對他揮揮手。
把店面盤好後,還需要很多的手續流程要辦。因爲沒有過經驗,我只好瘋狂的在網上補習,把殘缺的資料補正好後,這才挑了個空閒的時間去工商局呈遞資料。
本來想喊紅姐陪我去的,但我電話過去的時候,她忙的不可開交,還在電話裡跟我抱怨吃飯的時間都沒有,我也就不好意思去麻煩她了,只能單槍匹馬的自己闖過去。
工商局啊……我默唸着這個詞,不知怎麼的有些緊張,我已經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
上了車後,我找了個後排的位置坐下,手裡緊緊捏着裝在文件袋裡的資料,那薄薄的幾張紙承載着我新的開始。
公交車裡的氣味總是難聞刺鼻的,我坐的頭昏眼暈,胃翻騰着幾欲作嘔,好不容易纔撐到目的地,趕緊領着包包下車。
我一手撐着電線槓,一手揉着太陽穴,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忽然手機響了兩聲,我打開包包去掏手機,下一秒,一個黑影忽然閃過,以極快的速度搶過了我的包。
這一幕發生的實在太快了,我怔了好片刻才反應來,立馬追上去,邊大喊:“抓小偷了!有小偷!”
但無論我怎麼喊,周圍人沒一個出手幫我的,都是站在旁邊冷眼觀看我一個女孩子,滿條街的追着一個黑帽子的男人跑。
現在的人就真的那麼冷漠麼!我既憤怒又不甘,腳上的高跟鞋突然歪了一下,我摔倒在地,膝蓋也摔破皮了,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那個男人把我的包包給搶走,消失在街邊的道路上。
“小心!!”有路人發出尖叫聲,我下意識的扭頭看去,一輛摩托車正直直的朝我開來。
媽媽咪啊!我嚇得臉都白了,不知怎麼的,像是有感應般的,忍着腿上的疼痛站起來,在那輛車撞上我之前給躲開了。
坐到路邊檢查了一下傷勢,還好不太嚴重,膝蓋擦破了皮,沒有什麼大礙。
我起身到旁邊的藥店買了個創口貼貼上,休息了一會也就沒事了。
現在包包被搶了,資料也沒了,我不得已只好回去重新整理資料,打印,現在真的氣得連罵孃的力氣都沒有了,趕在人家下班之前弄好纔是。
一通折騰之後,我總算是把材料重新給弄好了,火速趕到了工商局,馬上又被面前排隊的長龍嚇軟了腿。
如果不是因爲急着要辦證,以我的脾氣是絕對不會繼續等下去的。
排隊的時候,旁邊的一個大媽好奇地問了我一句,“小姑娘,你開什麼店呀?”
我回頭看着她,禮貌地回答道,“就一個小店而已。”
我話音剛落,剛纔還一臉好奇的大媽馬上就冷下了臉來,轉過身去不再搭理我了,幾秒鐘後,我聽到了大媽的小聲嘀咕,“切,我還以
爲我開多大的店呢,弄得這麼心急火燎的。”
我強忍着沒有發作,只想快點完事回去。
一個多小時之後,我總算是排到了隊,歡天喜地的拿出資料給工作人員,但是卻又被告知,因爲我的店名跟人重名,所以只能等通知另行安排,而且具體時間還不確定。
我氣得幾乎暈過去,可是現在我也只能繼續等。
然而這樣的等待是遙遙無期的,我等待了好幾天之後,還是沒有任何消息,石沉大海的感覺讓我傷心不已,於是我便決定拿錢去打點關係,請人幫忙疏通,否則一直這樣子也不是個事兒。
我花了一千多塊買了些菸酒,託人問到了管事的主兒,那老傢伙收下我的菸酒之後,才告訴我,其實我的證被人卡了,所以才遲遲沒有回覆。
我懇求老男人幫我,但他表示自己也無能爲力,其實我知道他是因爲嫌我送的禮物不夠多,所以纔不願意幫我,這要是繼續砸錢進去的話,估計是個無底洞,我只能想其他的辦法。
以前上班的時候也認識了不少顧客,我便硬着頭皮,一個電話一個電話的撥過去,請求他們能夠幫我,這個時候讓我見識了人情的冷暖,很多人看到我的號碼直接就掛斷了,有些不願意接,估計也根本沒存過我的號碼,一次次的碰壁,讓我絕望不已。
還好,老天沒有讓我太慘,最後是一個叫謝斌的客人幫我拿到了證。
當他把證件遞給我的那一瞬間,我真的差點就激動得哭了,盼星星盼月亮,付出了那麼多,終於拿到了!
“謝謝你謝斌,真的很感激你幫我,否則我可能就真的前功盡棄了。”我抿着嘴脣看着謝斌,誠懇地道謝道,
謝斌搖搖頭,“沒事的,不過這次我是破例幫了你,因爲那個卡了你證件的人不簡單,我也是花了一點功夫才弄下來的,現在你也不用多想了,辦下來就好了。”
聽聞謝斌這麼說,我驚愕不已,沒想到爲了一個證,讓謝斌冒了這麼大的險,如果失敗的話可能會連累了他。
我心裡有些愧疚,我說,請你吃飯好麼,爲了報答你的恩情你就不要推脫了。
謝斌聽我這麼說張口就答應了。
我帶他去我常去的店鋪,路上他跟我說,他當年畢業之後進了機關工作,現在生活還不錯。
我聽着他絮絮叨叨說着,我擡眼看見他眼角竟然有細細的皺紋,我打斷說,你的生活真的那麼好?
他愣了下才笑着說,沒什麼好不好,總歸是生活,人嘛,都是生活在當下。
他說話的時候,眼中沉澱我看不懂的東西,我猜那是生活刻下的痕跡,在一個人的生活留下的痕跡,那我呢?
我對着車玻璃鏡好好打量我自己的臉頰,清秀中帶着別緻的神態,臉還是那個臉,但是眼神早不是當初無憂無慮清白的眼神了,甚至我在其中看到了貪慾,我緊緊盯着自己,玻璃裡突然出現另一張臉,我下了一跳。
謝斌問我在看什麼,我搖搖頭,指着外面說,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