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廣海很有先見之明,沈清風的確是因爲他沒掌控好局面,氣的準備臭罵他一頓。
“處座,”夜色走在陳廣海前面,先開口說的話。
沈清風撇了他一眼,伸手拿起桌子上的電報扔給他。
電文內容是曾雲峰發出去的:“紅蜻蜓未見對方,我方六點四十五分返回。”
“處座,這是什麼意思?”夜色語氣驟然變低,帶着怒氣。
“南京方面轉過來的。”沈清風的回答略帶尷尬。
一直都是保密的,猛地讓夜色看見,很難說得過去。
“處座你是不是瞞着我們什麼事情了?”夜色一巴掌把電報拍在桌子上。
他一貫斯文,但不代表沒脾氣。
扭轉戰局的一刻,從這裡開始。
陳廣海聽明白夜色質問的含義後,不可思議的等候沈清風的回答。
弟兄們不怕替上峰衝鋒陷陣,就怕死的糊里糊塗。
沈清風一時不語。
他沒錯,上峰的計謀,那叫計謀,你們幾個小人物懂麼?
但是,這種事情容易操作卻不容易解釋。
沒辦法解釋,手下人會認爲是拿他們的命換功名。
“處座,這種電報爲什麼不直接給咱們?五分鐘,只有五分鐘,放任紅蜻蜓從眼皮底下跑了,發報的人只爲了討好南京方面麼?南京方面既然這麼有本事,自己直接幹好了,兜這麼大的圈子,最終把埋怨落在我們頭上,我們還有意見呢。”夜色的話也在兜圈子,只要把事情兜的越亂越好。
“夜副處長,現在不是發牢騷的時候,陳廣海你怎麼辦事的?五分鐘的事也就算了,人呢,你抓回來的人死了,線索斷了,你怎麼說!”沈清風避輕就重。
凡是需要有人承擔責任。
“他跟我商量過,本來想嚇唬嚇唬他們,再以沒有真憑實據爲藉口放了他們,跟在後面一窩端,誰知道有一個害怕了,自己吃毒藥了。”夜色再次攔下話題。
“對對對,我是給夜副處長彙報過,當時您不在家。”陳廣海接住夜色的話,感激的看了他一眼。
“一窩端?怎麼端?”重生沈清風失敗沮喪的心情被這句話撩撥的重生希望。
“當時他們約在豫園,李百川完全有機會在五分鐘內和他們見面,爲什麼沒見?”夜色問。
“爲什麼?”沈清風聽出了其中的問題。
這五分鐘的錯過,是特務處去晚的錯過,但李百川他們並沒晚,原因呢?
夜色說的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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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百川的貪婪。”夜色說出答案。
“李百川的貪婪?”沈清風重複着。
這時,夜色衝着陳廣海使了一個眼色。,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陳廣海抓住機會,繼續替自己辯解:“李百川只是一枚棋子,隱藏在他後面的人的想法和我們一樣,跟蹤紅蜻蜓,抓得到他們想要得到的東西,只是沒想到李百川五分鐘後被咱們抓了,這條線斷了。”
“斷了,斷了你們說這麼多有屁用!”沈清風忍不住罵人!
說來說去,沒用,自己怎麼交差?
“處座,告訴南京方面,電報含糊不清,來的太晚,對方行動已經結束,他們的這種做法,明擺着是不信任處座你,憑什麼替他們賣命!”夜色硬氣起來,兼併挑撥是非。
“對,處座,如果南京直接讓發報人跟您聯繫,什麼事都解決了。我明白了,這樣一來,功勞是處座的,跟南京方面沒屁關係,所以他們寧可放任情報作廢,也要從中插一杆子,處座,這樣的人不值得啊。”陳廣海跟着起鬨。
沈清風閉上眼睛,手指壓住眉頭,沉思片刻:“行了,這件事到此爲止,我跟上峰解釋。李百川的死,雖然掐斷了這個線索,但是紅蜻蜓還在洛邑,從現在開始,你們全力搜捕紅蜻蜓,以及這次配合他行動的洛邑地下黨。”
“有什麼線索麼?”夜色追問。
“回頭告訴你們。”沈清風幽怨的瞥了兩人一人,不耐煩的擺擺手,讓他們走。
攆走兩個手下人,沈清風閉目沉思。
幾年來,洛邑站幹出不少成績,但直接出自自己之手的並不算多,這次緝拿紅蜻蜓,深層次還有一個原因,紅蜻蜓肩負的使命和r軍供給線有關,這一點,他對手下人隱瞞了,除了功勞之外,他不想讓調查科和警方知道。
一個牽涉地下黨和r軍的案子,辦好了前途無量,誰知第一步就被陳廣海弄砸了,靠着這種酒囊飯袋,什麼事也幹不好,他要加快自己的行動了。
“廣發貿易商行”計劃週五舉行開業剪綵,副市長柳學成不僅親自出席,還邀請到了軍警政商有頭有臉的人物出席剪彩儀式,此外,還有幾位美女助陣,其中最當紅的要數老家在洛邑的女影星羅彩蝶。
上午九點,柳學成帶着羅彩蝶,洛邑市工商局局長蘇建輝、調查科特派員吳增華、警察局長嚴喬中、特務處處長沈清風、警備司令部副司令何昌國等人陸續到達剪彩儀式現場。
“漢光,你招呼各位入場,我馬上就來。”柳學成讓自己的秘書卞漢光先帶客人進去,他還要到外面,等着一個非常重要的客人。
李家鵬奉命維持秩序,一同出現在剪彩儀式現場。
他的眼睛,警惕的四處觀察。
一個主管電力的副市長出席一個商貿公司的剪彩儀式,還邀請到了這麼多實權派認識參加,本身就是一個信號,這家商貿公司的背景不簡單,回去後有必要好好查一查。
和李家鵬一起巡邏的還有警備司令部來的人,是杜寬。
他帶着一個排的人跟隨副司令何昌國一起到達,主要保護何昌國的安全。
“李探長,又見面了。”如今的杜寬已經升任憲兵隊隊長,權力極大。
“杜隊長幸會,今天的活還要靠你們啊。”李家鵬油嘴滑舌的說。
杜寬的名字,他從夜色嘴裡聽過不止一兩次,兩人也有過幾次合作,彼此之間的關係還算可以。
“哼,”杜寬鼻子中發出一個單音,不知道是笑還是輕視。
正規軍從來都不難正眼瞧不起地方的雜牌軍。
李家鵬聳了一下肩膀,指着旁邊雜亂的人羣:“我去那邊看看。”
“請便。”杜寬微微低了一下頭。
他對李家鵬,沒想到再有更密切的關係。
卞漢光安排好所有人站在主席臺上,他在中間空出兩個位置,等着柳副市長迎接重要嘉賓光臨。
按照大師算好的時間,上午九點二十八分,是吉時,剪綵在這個點開始,可以庇佑公司生意興隆、財源廣進。
他擡腕看看手錶,還有三分鐘。
不止他着急,主席臺上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站在陽光下,正式的西裝革履,個個覺得又熱又煩。
“誰啊,這麼大架子?”何昌國第一個抱怨。
“肯定是值得等的人唄。”吳增華送給何昌國一個有內容的眼神。
草包,連這種事都看不明白。
值得副市長親自去接的人,肯定不是一般人。
“來了。”卞漢光如釋重負。
站在身邊的個個都是爺,一個比一個橫,都不好伺候。
隨着他的話音,穩穩的走進來一個人。
沒人認識。
卞漢光首先迎上去,鞠了一躬:“請這邊。”
有點意外的是,柳副市長並沒馬上跟進來。
來人也不客氣,直接走上主席臺,在卞漢光的帶領下,走向空缺的位置。
沈清風看着他有點眼熟,卻怎麼也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只有李家鵬和杜寬偷偷地笑。
這個人跟他家主子學的,派頭倒是一天比一天大。
蠍子被卞漢光帶上主席臺後,大模大樣走向空的位置,有人跟他握手並不迴避,大大方方伸出手。
張四爺說過:“你出去代表的是爺的形象,給爺威風點。”
他今天就威風的站在主席臺上等着張裴灃的出現。
張家的規矩,張裴灃在哪兒,他就必須在哪兒,站在主席臺上沒錯。
最後一分鐘,卞漢光幾乎想跑步去找柳副市長的時候,柳學成陪着張裴灃終於出現了。
“你是誰?”何昌國第二次發問。
他剛纔主動和蠍子握了手。
“張四爺的保鏢。”蠍子平靜的回答。
“保鏢?”何昌國的話引起周圍一陣笑聲,嘲笑的味道立刻把他變成大紅臉。
一個堂堂警備司令部的副司令主動和一個保鏢握手,他想斃了那個保鏢。
吳增華輕聲說:“張四爺沒人惹得起。”
“誰說我惹不起?我最怕的就是他。”張裴灃已經走過來,聽見吳增華的話後,指着蠍子說。
吳增華哭笑不得,今天的張四爺,又吃槍藥了。
“四少爺,請。”柳學成指着主席臺最中間空出的位置,正中間的是他的,他旁邊的就是留給張裴灃的。
“好。”張裴灃當仁不讓,貴氣逼人,站在柳副市長身邊。
接下來的程序,是貴賓剪綵,踩着九點二十八分吉時的點,廣發貿易公司正式掛牌營業。
“柳兄,你這個公司都經營什麼?”張裴灃端着紅酒,在隨後舉辦的酒會裡詢問柳學成。
“四少爺,我的公司需要你的大力支持,你想買什麼都行,蘇局長,來。”柳學成衝着旁邊一個男人招手。
那個男人過來後,柳學成指着他對張裴灃介紹:“工行局局長蘇建輝,這位是南京張家的四少爺,以後他在洛邑辦的事,你要全力支持。”
“那時當然,四少,敬您一杯。”蘇建輝舉起手裡的紅酒。
張裴灃的大名早就聽說過,一直沒有機會見面,這次見面,蘇建輝對眼前的青年才俊動了心思。
傳聞張家這個少爺還沒成親,自己的閨女會不會有機會呢?
他對張裴灃的巴結又增加了一層私人感情的色彩。
蘇建輝準備找個合適的時機,探探張裴灃的口風。
夜色從李家鵬手裡拿到創木衚衕第七家五個女人的臨時戶籍資料。
她們租住了這個院子,屬於暗娼,要麼白天站在路邊拉客,要麼就是約好了老相好回家,很多活動都是在租住的院子內進行,隱秘性極大,尤其是進了院子門一關,查不出那個跟那個,很難確定五個女人中的哪一個嫌疑更大。
夜色苦思冥想一個晚上,想到了一個辦法,或許可以試試。
他弄了一個手推車,上面擺着菸酒糖和各色小點心,讓孔巖推到創木衚衕賣。
五個女人加上帶回來的人,菸酒糖和點心是必備的東西。這些東西里面,有一樣是耀月法師老家獨有的,用面做成花生粒大的炕面豆,而且口味是辣的。
除掉耀月之後,夜色去過耀月的禪房,在她禪房裡面發現的。
女人都愛吃零嘴,耀月認識的女人應該見過她的零食,甚至也可能愛吃這種東西。
孔巖上午九點之後把手推車紮在創木衚衕口,自己靠着牆根,一邊曬太陽一邊唱着戲。
衚衕裡面走出一個面色依然疲憊的女人,一看就是昨晚沒睡好覺的那種。
“大姐,菸酒點心您有需要的麼?”孔巖蹦起來,攔住走過來的女人。
那個女人瞅了一眼,卻很仔細的看了好一陣子孔巖,湊過去緊貼着孔巖,伸出一隻小手掛着他的下巴,嗲聲嗲氣的說:“好啊,等我回來啊。”
孔巖驚出一身雞皮疙瘩,嘴上違心的討好說:“好啊,那我就在這裡等着大姐回來了。”
女人走出衚衕口,看樣子是去吃東西了,過了大約半個小時纔回來,走到孔巖的手推車前,調笑着拿了一盒煙、一瓶酒回去了。
他對耀月最愛吃的面豆,看都沒看一眼,而且似乎根本不認識。
這個女人估計不是,孔巖記住了她的相貌。
連續兩天,孔巖每天出現在衚衕口,不止那五個女人,衚衕裡其他人家也陸續在他這裡買東西,生意做得很不錯。
傍晚時分,是五個女人最喜歡來他這裡的時候,可是連續兩天,都沒發現喜歡吃麪豆的女人。
倒是有幾個男人買過一兩次,孔巖並沒注意。
第三天下午,一個長得流裡流氣的男人經過後推車時停下腳步,買了一盒煙後往衚衕裡走,走了十幾米遠,似乎想到什麼,折身又回到後推車前。
孔巖坐着沒動,他對男人買東西,並沒太多的熱情。
流氣男人指着點心問:“能嚐嚐嗎?”
孔巖站起來,痛快的回答:“能,嘗哪種,自己拿。”
流氣男人的手,伸向裝着面豆的布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