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狄一路上都順從着對方的指引1,既沒有反抗,也沒有遲疑。
並非受到某種思維的控制,他現在的思維非常清晰,很清楚自己應該做什麼,要做什麼。
面對這突然出現在天台上的露天電影羅狄立即走了上去,主動坐在了正中間的木凳上。
只是在入座的時候,他連忙將揹包捧在面前,以雙手緊緊抱住,尤其是護住那團微微隆起的球狀物。
咔!
也隨着羅狄的落座,電影開始了放映。
採用手持式攝像機拍攝僞紀錄片,
畫面最開始聚焦於一個嬰兒房,生着華人容貌的母親正抱着可愛的新生兒,而作爲義大利人的父親正在旁邊打着電話,似乎在談論工作上的事情。
新生兒很快便來到了三歲長成了一個非常可愛的混血女孩,
此時的家中已經沒有了父親的身影,任何與父親有關的相片都被拆除。
因國家針對移民者的補貼,以及母親作爲裁縫工種也能拿到還不錯的工資,完全有能力養活這位女孩。
在母親的陪伴下女孩很幸福地成長,
混血女孩不僅有着獨特且靚麗的外貌,有着別樣的異色雙瞳以及華夏的黑直長髮。
很快,她便第一次與母親分別去往了學校。
只不過,校園生活並非如母親描繪的那般美好,
即便女孩很認真地學習,什麼錯事也沒做,但一雙雙眼晴還是盯上了她,盯着她那與大家都不同的眼晴,盯着她不同於周圍女同學的樣貌。
霸凌的火苗第一次被點燃,並且沒有被及時撲滅。
不過,
女孩總是能夠忍耐下來,因爲只要放學回家,她就又能與媽媽待在一起了,一切煩惱都會煙消雲散。
直到她十歲那年,全身浸溼的她回到家中時,除了母親外還多了一箇中年男人。
而母親居然讓她叫這個男人「爸爸」,女孩卻能從男人眼中看出類似同學看她的那種眼神,甚至更加惡劣。
突然間,
看到這裡的羅狄大大嘆出一口氣,直接從座位上起身,甚至舒展了一個懶腰,一臉的厭煩。
他的身體已經變得更加消瘦,大概已經減去了15kg,面頰能夠看到明顯的骨骼輪廓。
一路上都顯得很順從的羅狄,現在卻不再觀影,而是走向天台的邊沿。
他倒是沒有跳下去,只是站在這裡稍作等待,等待着電影放映的結束。
但也因爲羅狄的離開,
電影這邊也停止了放映,
其餘四位新郎裝扮的青年全部起身,看向他所在的方向,似乎以前被請來這裡的青年都會全神貫注地看完電影。
一陣細膩的女聲從幕後飄來,
「先生爲什麼不看完?是因爲不好看嗎?」
羅狄沒有直接回應,而是轉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果然,在電影幕布的旁邊多出了一隻繡花鞋,但對方的本體並沒有露出羅狄就這麼看看,似乎對方不露面,他也不願多說什麼。
女人的聲音再次傳來,同時也向外挪動了一步,露出部分穿着秀禾服的身體以及披着蓋頭的頭部。
「好奇怪,你是第一個對電影感到無聊而中途離場的,我的四位夫君都很認真地看完了,完成了對我的瞭解,這可是我們成親之前的必要環節。
畢竟我們並沒有戀愛相處的這個時段,通過電影來了解對方是最有效的一個方法。
能告訴我爲什麼嗎?爲什麼不看完呢?」
「沒意思。」
在得到羅狄的迴應後,一陣陰風載着濃霧劃過天台,站在電影幕布後面的新娘已然消失不見。
「爲什麼沒意思?你能告訴我其中的原因嗎?」
這一次的女聲直接從羅狄身後傳來,甚至能感覺到隔着衣裝的身體觸感,柔軟且冰冷。
羅狄卻沒有半點危機感,直接回,「這還需要說?老套的劇情,浮誇的演技,我本來幾分鐘前就想離開了。」
【話術】
這放在兩年前,屬於羅狄非常鄙夷的手段,因爲電影間的殺人魔從來不廢話,直接殺掉就能有效解決了。
但在接觸到班長,交到小高丶安娜這些朋友後,羅狄逐漸接納了「說話」這件事,或許「說話」並不是什麼壞事。
隨着四中事件的結束,羅狄也決定了今後要試着說話,甚至是多說話。
待在第五病院的兩個月時間裡,羅狄一直在進行着地獄交流,他的觀念也在這個過程中發生着細微轉變。
或許他用不着完全模仿,而可以試着追求一種全新的殺人魔。
當前。
羅狄身處對方創造的特殊夢境,同時還遭到了一種肉體剝離的詛咒影響想要在對方創造的夢境間,捕捉那虛無縹緲的本體,直接的砍伐是不會生效的,而且羅狄連殭屍刀都沒放在身上。
這種情況下,【話術】將會成爲最有效的誘餌工具,或許能夠有效助推殺伐的進行。
雖然這是他第一次用,完全沒有任何表情上的協助,只是比較尷尬的念臺詞,但效果似乎還不錯。
畢竟字字句句都戳到了對方的脊樑骨。
嘶~
紅脣間吹出的冷風颳在羅狄耳垂,
一隻冰冷的手掌逐漸滑上他的肩膀,深紅的指甲似乎想要掐進血肉,但最終只是輕輕搭在了肩膀上。
「那什麼樣的電影纔算是有趣呢?什麼樣的演技纔算是好呢?你能告訴我嗎?」
羅狄依舊是面無表情地迴應,「像你這種沒有天賦的,就算告訴你方法也永遠拍不出什麼好的電影。
至於演技,也就是「僞裝」。
我有一位朋友比你要強出十倍百倍,你就算再如何學習,再花多少時間,也根本不可能比得上她。」
這番話說出來的時候,羅狄自己都愣了一下,似乎腦子裡的臺詞並沒有準備這麼多,但不知怎麼就說出來了。
沒有停頓,藉着當前來了感覺,大腦間靈感涌動,羅狄又繼續說着:
「而且你的本質應該非常的骯髒,絕不可能是電影中演繹的那樣。
在我看來,你應該只是一個精神有問題的老女人而已,醜陋至極,缺乏自信纔會試圖與這麼多人以這種近乎綁架的形式來成親。
不只是看電影,就連現在與你說話都讓我噁心,可以趕緊結束掉這場夢境嗎?」
話音剛落,那搭在肩膀上的手指猛然刺向羅狄的腦袋。
也就在指甲插進他的皮膚,感受到這份直觀「實體觸感」的瞬間,羅狄可以確定,這就是對方的本體。
握緊手中的菜刀,轉身斬去,
刷!
一張被切開的蓋頭掉在地上,女人已經消失不見。
很奇怪,
剛纔的時機羅狄明明卡得很好,因爲對方身形不定,難以琢磨。所以特意等到指甲插進皮肉,感受到真切的觸感與痛覺才選擇動手。
但羅狄的轉身動作卻有些不太連貫,揮砍也稍顯遲疑。
不知是因爲肉體變得消瘦,夢境影響還是別的什麼原因,使得羅狄失了手,錯失了自己第一次利用話術創造出來的絕佳機會。
下一秒,
羅狄的表情立馬變了,因爲那一直掛在他身上的揹包,竟然隨着女人一同消失了。
他整個人直接愣在了原地,身體開始隱隱的抽動。
無數殘暴的念頭,無數地獄的畫面開始在大腦間涌現,後背的脊骨甚至如爬蟲般開始活動起來。
不過,羅狄卻在極力壓制着這份強烈的殺戮衝動,儘可能讓自己表現正常。
因爲他想到了一件事,正好能借着現在的條件來驗證一下。
視野看向前端之前羅狄所坐的木凳處,那位詭異的新娘已經坐了上去,戴上了新的蓋頭,她的手中正捧着那圓鼓鼓的運動揹包。
「你身上明明沒有那些調查員的氣息,卻這麼危險。剛剛真是好險呀,
差一點就要傷到我了。
故意用言語來激怒我嗎?太可惜了,機會只有一次呢。
從你來到華人街開始,我就一直在暗中觀察着,你似乎很在意揹包,無論晨跑還是睡覺都帶在身上,就連洗藻也是放在伸手就能拿到的位置,剛纔看電影的時候也是緊緊抱住。
裡面到底裝着什麼呢?值得你這般珍視?
如果我將裡面的東西毀掉,你會怎麼樣呢?」
新娘一邊說着,一邊用她那蒼白的手指開始滑動拉鍊。
羅狄的呼吸也跟着急促起來,開始回憶那複雜的地獄符號,但身體卻沒有任何行動,還在等待着。
咔~咔~
拉鍊被一點點劃開,達到剛好能夠伸進手臂的寬度。
「讓我看看到底是什麼東西,到底要以什麼樣的方式摧毀掉會比較好—...」
紅指甲貼着拉鍊縫隙向內伸入,這個過程被新娘故意放得很是緩慢,羅狄的表情越是難受,她便越是興奮。
甚至能看到她蓋頭下那微微翹起的紅脣,
「嗯?這是什麼觸感?難道說!」
紅色指甲觸碰到了冰冷的髮絲,這讓新娘的笑容變得更甚。
『難怪你這麼厲害,原來你也殺——·——」
話音未落,
女人的笑容突然凝固,抿在一起的上下嘴脣快速分開,最大程度張嘴,
痛苦的表情快速上浮。
呀!
一聲慘叫攪動着整個天台的霧氣,
新娘猛然將手中的揹包扔了出去,
她的手背邊緣居然少去了一塊肉,傷口間留有着一串清晰可見的牙印。
被拋飛的揹包正好落向羅狄這邊,
由於拉鍊被開啓的緣故,導致裡面的東西掉落了出來,
好巧不巧,正好滾落在羅狄的鞋子旁。
這幅畫面就好像曾經在教學樓看過的幻象似的。
人頭雖然依舊死氣沉沉,
但從發間窺探到的嘴巴卻似乎在輕微地咀嚼着,
這樣的場景正是羅狄想要驗證得到的結果,他笑了出來,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笑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