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季玟慧受到了過度驚嚇,使她手中的手電掉在了地上,雖說沒有摔壞,但手電光突然偏離了乾屍的身體,使它再次遁入了黑暗之中。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令大鬍子也有些猝不及防,他連忙反身跑到了我們身邊,焦急地說道:“咱們得趕緊離開這個樹洞。這洞裡太小,不適合打鬥。我先下去,然後你們分頭下樹,我在底下接着你們。快!”說罷也不等我們迴應,閃身就從樹洞口跳了下去。
我也來不及多想,撿起手電,一把拉過季玟慧,把她推到了樹洞洞口,見大鬍子已經站在下面接應,俯身安慰她說:“別怕,就像滑滑梯一樣滑下去,有老胡在,摔不着你。”
季玟慧也知道事態緊急,堅強地點了點頭,坐在樹幹上毫不遲疑地滑了下去。大鬍子在下面伸手把她抱住,接着就對我大喊:“快!快!全下來!”
我哪還用他催我,早已轉身返回樹洞。我抱起周懷江,王子抱起蘇蘭,兩人同時衝到了樹洞門口。
此時身後的腳步聲已經在我們背後響起,我不敢回頭去看,急忙對王子說:“快下去!”王子還待推辭,但他也知道時間不允許,這個關頭還哪敢耽擱?連忙抱着蘇蘭躺在樹幹上,迅速地滑到了樹下。
周懷江此前一直昏睡不醒,就連樹洞中發生了那麼大動靜都沒有把他吵醒,可見他已經虛弱到了極致,身體的各項機能都迫切地需要休息。直至此時,由於我抱起他的動作幅度太大,才使得他從昏睡中醒轉了過來。一睜眼就看到了身後的乾屍,立時瘋狂地驚叫了起來,似乎看到了世界上最可怕的東西。
值此關頭,我也沒功夫安慰他,只得任憑他在我耳畔嘶吼不止。耳聽得那乾屍的腳步聲離我只有咫尺之遙,我心下驚慌,急忙向下俯身,就要順着樹幹滑下去與其他人匯合。
就在這時,站在樹下的季玟慧猛然驚叫了一聲,看着我身後的位置嚇得面無人色。我立即有種不祥的預感,還沒來得及做出判斷,就感覺背後忽地一緊,似乎被什麼東西拽住了自己衣服。
我頓感一股寒氣直逼頭頂,知道這必定是乾屍的手抓住了我,差點把我的魂都嚇飛了。
但自從上次在東驪花園中的那一場惡戰之後,我對這種突發事件也算積累了一些經驗。我心裡清楚,在這種情況下,只要我回頭去看,就會完全失去最後一絲逃跑機會,等到那時,乾屍的另一隻手也會抓在我的身上,到時就算想跑也跑不掉了。在這短短的一瞬間,我忽然想起了小時候爺爺給我講的‘三盞燈’的典故,看來這說法還真有道理,遇到鬼的時候,還真是不能回頭去看的。
然而這一切都只發生在頃刻之間,我剛一感覺衣服被幹屍抓住,行動上沒做絲毫停頓,急忙腳上加勁,使出渾身力氣向樹幹上一跳,伴隨着周懷江兀自未停的嚎叫聲,我抱着他急速地滑了下去。
可就在向下滑行的瞬間,我看到大鬍子等人的表情都非常難看,全都驚慌失措地望着我的後面。與此同時,我也感覺到背後還是被人抓着,沒想到那乾屍居然沒有放手,被我從樹洞中帶了出來。
樹洞距離地面的高度並不算太長,從樹上滑下來也就是眨眼之間的事情,眼見我的雙腿即將戳在地上,大鬍子卻做出了一個出人意料的舉動。
適才季玟慧和王子滑到地面的時候,大鬍子都是將其抱起接住,然後順勢轉一個圈,把下衝的力道卸掉再放在地上。可當我滑到接近地面的一剎那,他突然轉到了我的側面,用左手猛地在我肩上推了一把。
就在他的手掌剛剛觸碰到我肩頭的時候,他同時揮起右手,用手中的短刀刺向我身後的乾屍。只聽‘嗵’的一聲悶響,鋼刀穿透乾屍的身子,將其生生釘在了樹上。
那乾屍的手勁奇大,即便被大鬍子釘在了樹上,依然揪着我的衣服不肯放手。但這反而起到了很好的剎車作用,我只覺一股極強的力道把我向後一拉,下墜之勢頓時化解掉了一多半。加上大鬍子在我肩上橫向一推,這情勢就如同高速行駛的車輛來了個急轉彎加急剎車,我的整個身子居然被這兩股力道給勒停住了。
但我的衣服卻經不起這三個方向的強力拉拽,‘嘶啦’一聲,衣服被幹屍扯掉了一大片,我也就勢平穩地站在了地面上。
雙腳剛一佔地,我就趕忙回頭看去。只見那乾屍的左肩上插着一把匕首,雙腳離地,被懸空釘在了樹幹之上。它雙腳來回亂蹬,口中發出陣陣陰森的鬼叫,手裡依舊攥着那塊破布兀自不肯撒手。
見到乾屍被釘在樹上,衆人總算是稍稍鬆了口氣,唯獨周懷江還在大聲嚎叫,他指着樹上的乾屍不停地驚叫道:“是她!是她!就是她!”他說話時的神情就像是瘋了一樣,全身顫抖個不停,鼻涕眼淚同時流出。
季玟慧走過來想安慰他一下,但他情緒過於激動,喊了幾聲以後,白眼一翻,居然被嚇暈了過去。
我心想這樣也好,免得他瘋瘋癲癲的亂叫亂動,到時再惹出什麼麻煩就更糟了。對季玟慧輕輕地搖了搖手,讓她別叫醒周懷江,有什麼事出洞以後再說吧。
這時,那乾屍肚子裡的鬼藤突然向上倒卷,纏住了短刀的刀把,想將短刀拔出來。但那匕首插得非常牢固,深沒至柄,而那些鬼藤也顯得非常虛弱,不像剛纔那樣有力,半天也不見匕首有絲毫鬆動。
我對大鬍子說:“咱們過去把它的頭切下來,這樣它就應該徹底死了。”
大鬍子卻還是顯得非常緊張,搖頭道:“再等等,先別輕易靠近它。我有一種奇怪的感覺,總覺得這東西不大對勁,先觀察一下再說。”
聞聽此言,我也不再急於求成,逐漸安靜了下來,默默地注視着那具乾屍。那乾屍還在不停地掙扎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鬼叫聲也始終未曾停止。
看着看着,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周懷江曾經說過,他被關進棺材以後,曾經似夢非夢地見到過一具女屍,他口中形容的那具女屍似乎和眼前這具乾屍出奇的相似。他剛纔指着乾屍大叫“是她”,想必這乾屍正是他幻覺中所見到的那具女屍。
而我此前也產生過幻覺,隱約看到棺材裡躺着一個美麗的女屍。莫非我們兩個說的是同一具屍體?而這兩種幻象的真正主人,難道就是眼前這具離奇復活的恐怖殭屍?
我捅了捅身邊的季玟慧,低聲道:“你能分辨出這東西是男是女麼?”
季玟慧接過手電照着乾屍看了幾眼,回答說:“是女的。”
王子半天沒有說話,早就耐不住寂寞,見我和季玟慧開了腔,忙插口問道:“什麼情況?離得這麼老遠,你看一眼就能分出公母來?”
季玟慧解釋說:“其實挺簡單的,看屍體盆骨下角的角度就能分辨。男性的角度一般是80度以內,而女性的角度都在90度以上。你看那乾屍的盆骨下角,明顯是女性身體特徵。”
我聽她說確定這是一具女屍,從而基本可以斷定,這具乾屍就是外洞壁畫中的那個女人,也就是所謂的‘杞瀾夫人’。
這杞瀾夫人生前是血妖的忠實擁躉,靈瀾殿中的石像排列順序與那個時代的世界觀是完全相悖的,而且她把血妖這種生物排列在了崇拜等級的上層。從這一點來看,極有可能她自己就是一隻血妖。
她在棺中沉睡了千年,因爲吸收了周懷江的精血得到了復甦,雖然還沒顯現出什麼極爲強大的威力,但至少她是真的復活了。
回想一下,當初王子被吊在洞外,肯定就是她下一個吸噬的對象,因爲當時周懷江還在棺材裡充當着她復活的養分,所以暫時將王子吊在樹洞之外。等周懷江徹底變成廢品以後,王子就會被鬼藤拖進棺材裡。看來她是吸噬的精血越多就會變得愈加強壯,現在這個樣子,估計只是初級水平罷了。
然而,關鍵的問題是她如何進行初步復甦的?她現在能連蹦帶跳的行動自如,無疑是受益於吸取了人類的精血。但在這之前呢?處於死亡狀態的她又是如何開始復甦的?她只有在復甦後纔會吸噬人類的精血,而她的突然復甦,肯定不是時間上的巧合,而是一定有什麼特殊的東西觸發了她。
毫無疑問,那個特殊的東西一定是蘇蘭放進棺材裡的綠石。那種綠色石頭就好比是一個激活裝置,綠石入棺後,才把這乾屍激活了。同時,也應該是綠色石頭給了她初步的力量,從而使她能控制兩種鬼藤,輕而易舉地把周懷江拖進了棺材。
如果我的這些設想是正確的,那也就是說,女屍的身上肯定帶着一塊綠色石頭。那麼,如果是摧毀那塊綠石,是不是就能讓這乾屍恢復成死亡狀態呢?
正想着,王子又開口說道:“都別慎着了,趕緊把這東西弄死,你們愛聽它叫是怎麼着?沒完沒了的,聽得我頭直疼。”說完舉着斧子就要去砍那乾屍。
大鬍子一把將他拉住:“你別去,危險。”然後他又嘆了口氣:“可能是我太多慮了。鳴添,把你的刀給我,我去把它的頭切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