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初夏,天氣還不怎麼炎熱,正是令人神清氣爽的好時節。我按照朋友給我的路線一路駛出北京。車行5小時,在靈丘縣西北60公里的一個村子前停了車。據當地老鄉說,從這裡再向北,就都是山區了,越往裡越深。那地方你自己可去不得,太危險了。
我心說這都21世紀了,難道還有山賊不成?有什麼危險的?轉念一想忽然明白了,據說現在全國各地都有一些黑導遊,看到獨自出行的遊客,他們通常把往後的路程形容的極其艱難、極其危險,然後毛遂自薦的當起臨時導遊來,帶着遊客隨便溜溜就能狠賺一筆。
看看時間,已經是下午2點鐘了,感覺肚子很餓。本想在村裡找個小飯館墊吧點什麼,但我現在這身行套太扎眼了,一眼就能看出我是外地來旅遊的。我怕再有黑導遊過來拉客,還是忍住飢餓,向北駛去。
果然如那老鄉所說,向北不到20公里,已經完全進入了山區。此刻已經沒有公路可以行駛了,斷斷續續的山路,窄小的只容一車通過,看來是附近的山民長期在此行走而踏出了路來。安全起見,我一再放慢車速,防止汽車壓到路旁的大石而拋錨。
又向前走了大約一個小時,我來到了一個由兩座山夾成的山谷面前。此前勉強能容一車通過的山路至此已經到了盡頭。
此處是塊三面環山的圓形空地,東西兩個方向都是山壁,南側是我剛剛走過來的那條路,而北側則是這個僅容三人並肩通過的山谷夾道。
這個所在安靜的出奇,除了風聲和山谷間傳來的潺潺水聲再沒了其他聲音。我不禁有些猶豫,是不是走的太遠了?看情形附近恐怕一個人都沒有,的確是有些危險。還要不要向前走?
我一時舉棋不定,乾脆下了車,伸了個懶腰,好好的舒展了一番。我的寵物貓野比也跟着下了車,圍着我轉了起來,這個舉動是在告訴我它肚子餓了。
野比今年2歲,是我當初買來送給高琳的。但因爲她住校的緣故,不能養動物,所以野比就成了我的寵物。
爲了討高琳歡心,我從小就訓練野比,想以此引誘高琳有興趣來我家做客。經過我細心的調教,野比在寵物貓裡已經算是出類拔萃了。它餓的時候就圍着我轉,吃飯的時候必須我敲敲食盆它纔開動。而且帶它出去的時候,從來不用繩子牽着,它會很聽話的跟在我的後面,絕不脫離我的視線。但令我始料未及的是,下了如此苦功訓練出來的小貓,竟沒有打動高琳一點,她除了看過兩次野比的照片之外,從沒到我家裡去過一次。
我拿出貓糧喂貓,看着野比吃得狼吞虎嚥,我也感到肚餓如焚,忙拿了些零食吃了起來,邊吃邊看着不遠處的山谷。心裡盤算着,如果現在翻頭回去,不免有些對不起剛纔的一路顛簸。現在時間是下午不到3點,離天黑還有一段時間。不如穿過這山谷看看是什麼樣子,如果風景夠好,就在那裡寫生。天黑前按原路回去,然後在村裡借住一宿,次日再來。
計較已定。我拿了寫生要用的一應物品,又裝了一些食品飲料,還有一小瓶洋酒。然後把車停在山腳處鎖好,就帶着野比向山谷裡走去。
這山谷比我想象的還要狹窄,兩山相隔僅有兩米左右,卻沒有一處併到一起。我一邊走一邊感嘆大自然的創造力,如果不是擡頭能從山隙中看到藍天,我還真會以爲這只是由一座山分出的裂痕。
小貓野比一直在都市裡生活,從沒見過這樣的景緻,顯得興奮不已。它對這山谷間的一條溪水頗爲有興趣,不時的用爪子撥弄着水面。待水花四濺時,它再調皮的跳開。
這條山谷似乎有些坡度,憑感覺估計,我是一直在走上坡路,所以走的頗爲艱難。向裡走了30分鐘後,竟然還是望不到盡頭,看來這山谷的深度超乎了我的想象。我幾次想要原路返回,但心裡總想着再向前走走看,已經走了這麼遠了,也不差這一點了。再走了30分鐘,這才終於出了山谷。
然而出現在我眼前的,卻又是一片四面環山的空地,這讓我感到失望之極。不過這片空地比山谷另一端的那片空地要大出不知多少倍,足有十幾個足球場那麼大。
此時我感覺呼吸有些困難,情知是這一路向上,海拔升高的緣故,於是便坐下來恢復體力。
小野比似乎很喜歡這個地方,不停的在草地裡打滾撒歡,玩的不亦樂乎。
看着野比玩耍,我忽然惆悵起來。按照自己原本的設想,高琳現在應該雙手託着下巴,坐在我的身旁看我畫畫。那時我可以像真正的畫家一樣,一邊在畫紙上刷刷點點,一邊和身邊的女人說上一些甜言蜜語。在這樣浪漫的氛圍下,此後的事情自然就不言而喻了。然而現實卻太過殘酷,偌大的一片地方里,現在就只有我一個人坐在這兒。
我趕忙晃晃腦袋,讓自己儘快從這些浮想聯翩中脫離出來。然後擡頭看了看天,眼見日已西斜,看來寫生肯定是來不及了。這曠無一人的羣山之中,如果要是在天黑前出不去,恐怕不是什麼好事。
我喝了幾口水,然後點了根菸,心裡盤算着讓這小傢伙玩一會,等它玩夠了就原路回去,明天再找個其他地方轉轉。
我躺在草地上看着野比在我面前跑來跑去,和煦的陽光照在臉上,不覺昏昏沉沉的有些睡意。
不知過了多久,正半夢半醒之間,猛然聽見野比嗷的一聲尖叫。我被這一聲淒厲的尖叫嚇了一跳,擡頭一看,只見野比瘋了似的向遠處跑去。
從沒聽見野比發出過這種聲音,一般的貓如果有這種叫聲,一定是極其害怕或極度驚嚇導致的。我坐起身來向後看去,四周依然靜悄悄的,寂靜的有些異常。
我大喊了野比幾聲,它理都不理,徑直的向對面的山壁跑去。我怕它跑遠了找不着,也不暇細想,急忙站起來追了過去。
平時養尊處優缺乏鍛鍊的我怎麼可能追得上全力奔跑的貓,剛追出了幾十米就上氣不接下氣了。等我呼哧帶喘的跑到那山壁跟前的時候,野比已經完全不見了蹤跡,我感到萬分焦急,大喊着四處尋找起來。
這小貓平時很通人性,和我一起生活這兩年時間裡,就好像我相依爲命的夥伴。如今它突然失蹤,我怎能不急?
我圍着剛纔它突然不見的那塊地方,極力的尋找着。忽然,我在一個極其隱蔽的轉角處,發現了一個半人來高的山洞。我四周環顧了一下,沒有其他洞穴了,看來野比八成是跑進了這裡。
我蹲下身子,勉強將上半身探進了洞去,向裡面四下張望。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見。我對着洞裡喊了幾聲,竟然傳出了迴音,看來這山洞挺深。
我倒退着爬了出來,一時不知所措。爬進去還是在外面等?爬進去的話,一是太髒,二是太黑有些讓人害怕。但如果在外面等,誰知道野比這傢伙今天抽什麼瘋,要是它半天不出來,等太陽下山就更難辦了。
衡了一下利弊,我決定還是進洞去找。
於是我走回了剛纔休息的地方,將畫架的支撐腿拆了下來,然後我把外衣裡面的背心脫了,夾雜上許多畫紙一同綁在了畫架腿上,再灑上隨身帶來的那一小瓶洋酒,就算製作了一隻簡易的火把。準備就緒後,就拿着火把向山洞處走去。
走到山洞門口,我又碰運氣的向裡面喊了幾聲。等了一會兒,見野比還沒出來,就點燃火把,探進洞口向深處爬了進去。
往裡面爬了一段,我發現這個洞是那種典型的外小內大式。山洞入口僅容一人爬着進入,但沒過幾米,就逐漸變大變寬。又爬了幾米,我已經可以貓着腰站立行走了。
我在洞裡四處尋找着野比,想在火把熄滅前儘快找到它。但這山洞越走越深,越走越大,行至二三十米的地方,竟然出現了一個岔路口。我腦中一懵,這是個什麼地方?怎麼會有岔路?裡面會不會有危險?我站在岔路口胡思亂想着,一時猶豫該向哪邊走,或是掉頭出去。
火把燃燒出的濃濃黑煙薰的我上氣不接下氣,連聲咳嗽。而且這山洞裡陰冷潮溼,寂靜無聲,環境很不舒服。火光照着我的身體,映出我的影子在牆壁上抖來抖去,有一種說不出的瘮人。我不願在這裡長呆,想盡早出去,便向岔路口兩邊各喊了幾聲野比的名字。然後屏住呼吸,仔細傾聽。
這時,右側岔道內傳出一陣非常細微的聲音,很小很小。如果不是這山洞如此安靜,根本就不容易聽到。
一聽到動靜,我估計野比就在裡面,便壯起膽子,向右走去。
我一邊走一邊叫着野比的名字,但剛纔那種微小的聲音卻再沒出現過。再走了三四十米,越走越是害怕,心想這山洞有些不對頭,怎麼會這樣深?照這樣走下去,不知走到什麼時候纔是個頭。看來得原路出去了,不然一會火把滅了,可能我自己都出不去了。那時即使沒有危險,光憑這氣氛也能自己把自己嚇死。
我拿定主意,轉身剛要向外走,忽然踩到了什麼東西,發出了咔吧一聲。我用火把一照,一堆動物的屍骨就在我的腳下,零零散散的滿地都是。我被嚇得一下就靠到了牆壁上,心中隱約感到事情不妙。
看來這裡果然不簡單,有可能是什麼猛獸的巢穴,不然怎麼會有這麼多動物屍骨在這?估計這次野比的小命是不保了。
我來不及傷心,想盡快離開這個鬼地方。於是貼着牆壁,一點一點地向外挪動。
就在這時,猛然間一陣陰風吹過,‘撲’的一聲,我手中的火把被風吹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