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吳真燕這樣一說,我們幾個都是一怔,實沒想到那所謂的哭聲居然還在。
在我們看來,那哭聲應該不是什麼真正的鬼哭,而是那道人故弄玄虛暗使的詭計。然而此時那道人明明已經逃出了村子,爲何還能聽到哭聲?莫非是那道人又回來了不成?
王子藉着酒勁一拍桌子,大聲罵道:“他祖母的,真是給臉不要臉,都已經放他走了,居然還敢回來搗亂?看小爺這回怎麼收拾他”說罷他便躥下地來,轉頭對吳真燕柔聲說道:“妹子,別害怕,有哥哥我在,就算是真有鬼我也能給丫抽跑嘍走,帶哥過去看看”
一行人匆匆離了潘老漢的家,一路直奔吳家而去。路上我拉着王子走在後面,小聲囑咐他說:“你說話能不能別老帶出那股痞勁兒來?我跟人家小姑娘說你是考古隊的一把手,你動不動就張嘴罵街,哪兒像考古隊的文化人?”
王子也意識到自己的行爲與身份不符,他邊走邊在自己的嘴上拍了幾下,試圖警示自己別再把那些口頭禪似的髒話說出來。
來到吳家屋內,只見十幾口人全都坐在大廳之中,每個人的臉上都顯得既緊張又惶恐,看來這詭異的哭聲的確是把他們嚇得不輕。
我們幾個進屋之後並沒有和吳家人過多的寒暄,王子示意讓所有人都儘量不要發出聲音,他要仔細聽聽那所謂的哭聲到底是個什麼樣子。無論是真的有鬼還是其他的什麼,總要先確定聲音的位置和性質再做定奪,因此我們現在所要做的,就是耐心等那哭聲再次出現。
鄉村的夜晚並不像城市之中那樣喧鬧,到了這個時間,大部分的人都已經上牀睡覺了。我們一羣人擠在燈光昏暗的廳堂中靜坐不語,除了人們發出那粗重的喘息聲,和偶爾傳來的幾聲蟲鳴以外,就只剩下了死一般的寂靜。
雖然此時的天氣已不算太冷,但這樣的氣氛還是讓人感到陣陣的寒意。一股涼風從門外吹來,帶着輕微的‘嗖嗖’之聲,這一刻,彷彿真有一團無形的物質飄進的房中,在那團物質中,還有一雙幽怨的眼睛在窺視着我們。
王子似乎也察覺到了事有異常,他悄悄地掏出了一隻黃黑色的古木羅盤,隨即他便躡足起身,悄無聲息地在屋中踏起了罡步。
約莫走了四五十步的樣子,忽聽他手中的羅盤發出了極小的‘噠’的一聲。我雖距離他有幾步之遙,但依然能看到那羅盤中心的指針在飛速旋轉,緊接着,就見那指針忽地指向了一個角落,指尖猛抖,真的如同具有生命一般。
王子雙眉一皺,表情立即變得嚴峻起來,他急忙轉過身子面對着那個角落,將羅盤夾在腋下,伸手在口袋中摸索着什麼東西。
這樣的場面我還是頭一次遇到,看王子的樣子,似乎他真的發現了什麼惡靈。於是我悄沒聲地走到了他的旁邊,用極低的聲音小聲問道:“怎麼了?這房子裡真有髒東西?”
王子的雙眼依然緊盯着那個角落,他一邊在身上不停摸索,一邊頗爲緊張地回答我說:“八成是有,這羅盤可不是一般的東西,沒鬼的話,它不會有反應。”
儘管我的膽子要比以前大了許多,但聽到王子這樣一說,還是感到一股涼氣直衝頭頂。鬼這東西可不比血妖,好歹血妖也算有形有質,看得見摸得着。不管它再怎麼恐怖,也總能讓當事人有一些心理準備,逃跑的時候也容易選擇方向。可所謂鬼魂,那可是人眼根本就看不到的事物,這種無形的恐怖可以輕易擊穿一個人的心底防線,眼前每一處透明的空氣背後,都有可能隱藏着一個披頭散髮、擰眉兇目的可怕厲鬼。
我激靈靈打了個冷顫,開口追問道:“那你打算怎麼辦?”
話音未落,就見王子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個透明的玻璃瓶子,瓶中裝有兩個血紅色的圓球,上面還帶有一個黑色圓點,看起來怪異至極,也不知是個什麼事物。
我好奇地問他:“這是什麼?”
王子打開瓶子將那兩個圓球到在掌心,深吸了口氣,低聲答道:“烏鴉的眼睛。”說罷也不等我回答,手掌向嘴邊一送,把那兩隻烏鴉眼放進了嘴裡,緊接着他脖子一揚,居然囫圇個地吞了下去。
我頓時有種反胃的感覺,雖然知道他此舉必定是什麼法術,但硬生生地吞進兩隻動物的眼球,這樣的舉動也確實大大地出乎了我的意料。
吞進烏鴉眼後,王子緊閉雙眼,右手伸出二指立在胸前,左手則抱住右手其餘三指呈依託之狀。隨後便聽他口中唸唸有詞,大約過了一分鐘左右,猛聽他‘嘿’的一聲,雙目圓睜,目光再次看向適才鎖定的那個角落。
我見他白眼球上泛起了一根根鮮紅的血絲,也不知是不是那兩隻烏鴉眼發揮了作用。正驚疑間,就聽王子沉聲說道:“老謝,給我找點泥巴來。”
他這樣一本正經的樣子極爲罕見,我知道此時必是緊要關頭,當下也不敢多問,急匆匆跑出門去,在吳家門前的空地上挖了一大捧溼泥過來。
回屋後,我將泥巴交在王子的手中,王子也不說話,接過泥巴就塞進了嘴裡。只見他緊閉着嘴巴咕噥了幾下,隨後就開口對那牆角哇啦哇啦地說了起來。
由於口中含有大量的泥巴,因此他說話口齒不清,儘管我離着他最近,又對他說話的語氣極爲了解,但饒是如此,我仍然聽不明白他到底在說些什麼。
說來也怪,王子剛剛說了幾句,那牆角處就忽然發出了輕微的風聲,就彷彿有一股氣流在那裡旋轉一樣,雖然看不到空氣的流動,但的確能聽到那種奇異的聲音,似低低的風吟,像幽幽的鬼語。
隔了片刻,王子豎起眉毛做出威嚴的表情,並提高說話的分貝,再次對那牆角哇哇地亂叫。
儘管我對這些所謂的法術不甚了了,但此時我也猜出了十之*,王子所吞下的烏鴉眼是用來看鬼的,口中含泥,則能夠與鬼魂進行交流。人們時常說鬼話鬼話的,看來鬼還真是有着另外一種語言。
我正胡思亂想着,忽聽王子“嗯”了一聲,然後他將外衣敞開,露出了裡面稀奇古怪的各種法器,似乎在對着牆角的鬼魂示威,用這些法器來震懾對方。
驟然之間,房間中再次激起一陣涼風,我只覺全身上下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也不知是什麼緣故,只是感覺這股涼風不似人間的氣流。
所有人都目不轉瞬地望着王子,有一臉不解的,也有抖若篩糠的。誰也不知道王子獨自一人在對誰講話,而那股奇怪的陰風,又到底代表着什麼?
正當衆人不明所以之際,王子吐出了口中的泥巴,又拿起一杯清水漱了漱口,轉頭對在場的所有人笑道:“好了,沒事了,不是什麼害人的東西,已經走了。”
衆人均是一頭霧水,尤其是天真爛漫的吳真燕,還沒等其他人開口,她就已經跑到王子麪前連連追問,問他剛纔到底是怎麼回事,牆角里到底有什麼東西。
王子給我們講解說,從門外吹來的那股陰風極不尋常,在夜晚的時候,如果有一股陰風能讓人體感到陰寒之意,那這股風八成就是鬼魂帶出來的。他的羅盤是一件極厲害的法器,能測出鬼魂所在的具體位置。
而那對烏鴉眼則是一隻白化烏鴉的眼球,通常烏鴉都是通體烏黑,且眼球也是黑褐色的。但烏鴉中也有患白化病的品種,通體雪白,眼球呈血紅之色。尋常的烏鴉眼僅能讓人看見鬼的存在,而白化烏鴉眼,則更能起到震懾鬼怪的作用。
口中含泥是自古就有的奇門異法,鬼與人陰陽兩隔,語言也是互不相通的,口中含泥,便可以讓鬼聽到人說的話。實際上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只是聲嘶力竭地大聲亂說,企圖嚇到牆角的幽靈,讓對方知難而退,不再彌留。
若想要跟鬼魂一句句地正面交談,當今世上恐怕沒有幾人能夠做到,要先學會聽懂鬼語,再練習與鬼交流時的特殊方式。他也只是知道口中含泥能跟鬼說話而已,到底要怎麼說才能讓對方聽懂,其實他也從來都沒有學過。
不過像這種肉眼看不到的幽靈都不屬於害人之物,它無法觸及到人類,人類也不可能觸碰到它。然而這種幽魂一般情況下是不會進入陽宅的,所謂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若不是這地方有什麼事物吸引着它,它是絕不會莫名其妙地跑到這裡來的。
據王子分析,吳家宅中應該是有什麼血腥之物,因此纔會引鬼前來,這東西不知到底藏在哪裡,或許是那騙人的惡道事先藏好的,也可能是吳家人不經意間帶進來的。
王子還說,有一點他始終都想不明白,這種低級的幽魂沒有與人溝通或接觸的能力,因此它的哭聲是不可能被人們所聽到的。爲何吳家人全都能聽到什麼鬼哭之聲?莫非這家人天生就有着通靈的能力不成?
這時,進屋後始終一言不發的大鬍子忽然走了過來,用極低的聲音對我們說:“有些不對,我好像聞到血妖的氣味了,你們都小心一些。”
話音剛落,房頂上突然傳來一陣嗚咽的哭聲,聲音詭異之極,像是人聲,又不似人聲。總之那聲音飄飄蕩蕩地傳了下來,頓時讓人汗毛倒豎,剛剛緩和下來的氣氛,立即又變得凝固了起來。
大鬍子畢竟不同於常人,剛一聽到這恐怖的聲音,他立時圓睜雙目向房樑上看去,同時沉聲喝道:“不對是血妖”
衆人都隨着他的目光擡頭上看,可黑漆漆的房頂上面,似乎並沒有什麼特殊的事物存在。
大鬍子微一沉吟,隨即便轉身衝到了門外。當他再次看向房屋的屋頂之時,他的臉上立時掛了一層陰霜,只聽他指着屋頂上方大喝一聲:“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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