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唯有苦笑而已,
說到底,老瘋子還是怕我動了惻隱之心,那些話說白了就是對我說的,是在提醒我——你會手下留情,但是情況你也看到了,人家不會手下留情,別把事情辦砸了,
他可不就是這麼個意思麼,
說話之間,老瘋子和青衣兩個人已經衝了上去,
我們這邊但凡是有一戰之力的,也全都跟着上去了,
只不過,他們絕大多數人都是衝着伏地武士過去的,事實上,只有青衣一個人獨對不老屍,很顯然我們這邊的人都不願意走上和曹沅刀兵相見的路,
嘶吼聲,憤怒的咆哮聲在我耳旁迴盪着……
只不過,這一切卻彷彿與我無關,
雖然我不知道在眼下的情況裡不該,可是在這個時候我卻無論如何都邁不動步子,兩條腿裡就像是灌了鉛一樣,死死黏在地面上,無論如何擡不起來,
因爲,這一擡起來,就註定我要走上和曹沅廝殺的道路,那是我最不願意面對的事情,
緋紅殺氣在我眼前躍動,透過這一片血色,我的視線始終都停駐在曹沅的臉上,看着那張近在咫尺,卻又彷彿相隔天涯海角的清秀容顏,我的心在一點點的變的冰涼,猶如一點點的被撕裂,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當我聽到她的消息,我一往無前,壓根兒沒有問敵人是誰,敵人在哪裡,直接就衝到了大連,不遠萬里的奔赴遠洋,衝擊海嘯,在步履維艱中一點點的來到了這裡,可是我迎來的就是她的一句決裂嗎,
這種落差,我真的難以接受,
這時候,老瘋子和青衣那邊已經交鋒了,可怕的能量風暴直接將這裡籠罩、席捲,
那伏地武士很強,特別特別的強,甚至已經達到了一種驚人的地步,九千年來陰河養屍早就讓它的屍身比鐵板都要堅硬的多,無論是老瘋子的打神鞭還是林青手裡的驚蟄,都根本傷不了這伏地武士的屍身,反而伏地武士每一次動手,都把老瘋子他們搞得無比狼狽,亞特蘭蒂斯之心的能量真的是太強悍了,只見伏地武士每一次擡起手掌,手掌中都會噴薄出巨大的光柱,類似於陰兵手裡的那種史前超文明製造的槍械發出的激光,但卻比那種激光能量要充足的多,
如果,那種史前超文明所製造的槍械裡發射出的激光是子彈的話,那麼這伏地武士擡手之間爆出的能量就是——炮彈,
這就是二者之間的差別,根本不可同日而語,
每一次伏地武士一擡手,手心裡就會衝出一道跟水桶粗細差不多的白色光柱,那種光柱一路走來我真的是太熟悉了,就是亞特蘭蒂斯之心的能量,白色光柱所及之處,直接就在地上炸一個直徑一米多的大坑,掀起的氣浪都能把人掀飛,指哪打哪,
林青、羅莎、老瘋子、胖子和陳煜還好,他們手腳上的功夫都不錯,而且動作也靈活,多多少少還是能躲開的,只是可憐了張金牙,他這個茅山道傳人在這裡完全沒有用武之地,茅山道主要藉助至陽之物來剋制陰邪,玩的是陰陽相生相剋之術,碰到伏地武士這種結合了亞特蘭蒂斯之心的超文明和傳統傳統養屍之術結合產生的怪物完全失效了,與天師道、摸金四門不一樣,並不側重於對自己身體的錘鍊,再加上他自個兒連茅山道術都玩的不精,除了童子尿、硃砂什麼的玩意,也沒什麼拿得出手的東西護體,所以剛剛上去就倒了黴了,伏地武士一記掌心雷朝他轟殺過去的時候,是躲躲不開,防防不住,直接就被能量餘波炸飛了,在掀起的氣浪席捲下直接就被衝上來了,嚇得“嗷嗷”直叫喚,氣浪灌進嘴裡,一張嘴被撐得老大,臉皮子就跟波浪似得“嘩啦啦”的起伏顫抖着,等落地的時候,腮幫子着地,眼皮子一翻就沒反應的,最裡面的金牙也磕掉了,“咕嚕嚕”的從嘴角滾落了出來……
這場戰鬥,從最一開始,老瘋子他們幾個人就失去了先機,被絕對壓制,伏地武士雙腳都在向下噴薄能量,就跟噴氣式飛機似得,能量逆衝,推着他沖天而起,立在半空中,雙掌來回交替拍出,對着地上的老瘋子他們幾個人是不斷狂轟濫炸,就跟成片的轟炸機在不斷丟炸彈一樣,老瘋子他們幾個人只能躲,險象環生,完全沒有還手的餘地,只能乾瞪眼着躲,一個不小心就會被活生生的炸死,
我看的都懵了,,
伏地武士這東西,已經不能用道行兩個字來形容了,
尼瑪,核彈頭有道行嗎,誰能說說它是幾段修爲,但一顆丟下來,十個大天師都不夠轟殺的,
這伏地武士和核彈頭就差不多了,完全就是個超級武器,說是終極戰士一點都不誇張,它就是爲了殺戮而誕生的,無法用道行來衡量,刀砍不斷,槍射不穿,火燒不透,水淹不死,只要亞特蘭蒂斯之心的能量不枯竭,它就能一直這麼轟炸下去,誰能受的了啊,
而青衣那邊,也已經被不老屍壓制了,
前世今生融會貫通,兩世身融合,不老屍大成,
大成的不老屍,相當於九段大天師,青衣這個天師根本不是對手,不一會兒就衣袍染血,看得出,這還是曹沅不斷在退讓,不斷手下留情的結果,否則,青衣肯定已經隕落了,
手足相殘,同根相煎,
看着眼前恍如末日的廝殺,我輕輕閉上了眼睛,
過了不足一秒,我便再一次睜開了雙眼,長長呼出一口胸腔間的濁氣,終於朝着曹沅踏出了一步,
曹沅是我珍視的人,青衣也是,胖子、林青他們全部都是,
他們都是我父親去世以後,待我如手足的人,
我不能因爲曹沅,就眼睜睜的看着他們死,
在樓蘭王宮,我眼睜睜的看着曹沅被不老屍和羅剎鬼奪走,這一次,我不會再看着我所珍視的兄弟被奪走,
一步踏出,厚重的軍靴落地時碾壓的腳下的土地發出“沙沙”的聲音,我有些艱難的將百辟刀高高舉起,霎時,殺氣沖天而起,入眼之處一片緋紅,
此刻,我猶如一個置身疆場中的士兵,從第一步踏出開始就再沒有回頭的餘地,腳步愈來愈疾,最後乾脆是在奔跑了,身上的殺氣猶如火焰一般跳動着,這一瞬間我整個人身上都散發着狂猛到極致的能量,所過之處,殺氣讓地面都一寸寸的崩潰,在這樣的能量推動下,我的速度亦是狂飆到了一個極限,我只聽到耳畔有風聲在呼嘯,不過轉眼之間就已經衝到了曹沅近前,
此刻,曹沅在空中,青衣在地上,曹沅正不斷用陰氣猛轟青衣,青衣狼狽閃躲,
既然無法說服曹沅,那就只能擊敗她,強行帶走她,
她在半空,首先要做的,是讓她下來,
這些念頭在電光石火中閃過我的腦海,然後,我將殺氣全都運到了腳下,猛然一蹬地面,
這是我受到了伏地武士的啓發想出來的法子,不知道有沒有用,也不知道我的殺氣到底能將我推多高,但我必須試試,
轟,
殺氣在我腳下爆開,可怕的能量衝擊的地面都裂開了,然後我整個人就被推的朝半空中衝去,失重感讓我腎上腺素狂飆,整個人都在情不可遏的哆嗦,我不知道到底是緊張還是因爲興奮,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因爲我這一衝,所處高度遠遠超越了曹沅,足足衝到百米之上的高空,然後整個人呈一條拋物線狠狠朝着曹沅撞了過去,
雖相距甚遠,但我明顯在曹沅的臉上看到了一絲驚愕,明顯,她沒想到我會出手,大出意外,被我抽冷子就逮住了機會,甚至愣在半空中一時沒反應過來,
我欲揮刀,可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沒能落下長鋒,
因爲曹沅完全沒有防備,這一刀我要是想看,直接就能斬下她的頭顱,
這個念頭在我心中一冒出來,我握刀的手都不可抑制的在顫抖,
我終究是心軟了,
然後,我輕輕嘆了口氣,任憑自己的身體猶如一顆出膛的炮彈一樣朝她撞了過去,接觸的瞬間,她身上的陰氣與我身上的殺氣相互牴觸,發生了激烈的碰撞,寸寸笑容,然後她狠狠撞進了我懷裡,
之前我就已經被多倫打傷,內臟首創,哪裡能吃得住這樣的撞擊,這一瞬間只感覺五臟六腑就像是要碎裂了一樣,張嘴就“哇”的噴出一口血,灑落在曹沅潔白的衣裙上,觸目驚心,然後我們兩個就一起朝地面墜落而去,
我看到,她神情一窒,不過眸光卻柔和了很多,在下墜的過程中她怔怔看着我的鬢角,忽然輕輕嘆道:“天哥,你的力量是用生命換取來的吧,你的鬢髮已經白了,少年白首,看着有些刺眼,”
“不想活在愧疚裡,只能拿命拼,”
這一刻,我不想管自己還能活多久,未來或長或短,我都看不清,甚至,我都不知道明天是什麼樣子,我是生是死,那些太複雜了,我弄不明白,也不想杞人憂天,我只看重這一刻,最起碼,我希望我經歷過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傾盡全力,所以,我也不想考慮曹沅說的那些,只是看着她的雙眼問她:“能告訴我,到底爲什麼嗎,”
曹沅輕輕搖了搖頭:“信仰不同,每個人的人生也不同,”
“別和我說那些我聽不懂的話,”
我忍不住咆哮了起來:“是不是三清道人,他到底是個什麼妖孽,到底給你灌了什麼迷魂藥,你難道連爹媽都不要了嗎,”
曹沅輕聲道:“你不瞭解他,他其實並不是你想象的那樣,他……是個很複雜的人,我看不懂他,但我卻知道,他是這個世界上最深邃的存在,他的思想和智慧,根本不是我們所能瞭解的,”
“一個劊子手,反而成了聖人了,”
我不禁在笑,冷冷的笑:“從十絕兇墳到西域三十六國,再到亞特蘭蒂斯失落文明,他佈局這些殺了多少人,”
曹沅搖了搖頭:“殺戮,有時候並不是罪惡,要說殺戮,人類的自相殘殺才是最兇狠的,古往今來,死於戰禍的人到底有多少,你是幹這行的,你瞭解歷史,你洞徹萬年來的人類文明,你應該知道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其實是人類自己,”
我一時無言以對,
曹沅別過了頭,似在猶豫,然後問我:“倒是你,天哥,你爲什麼剛纔不落下那一刀,你應該知道,剛纔是你最好的機會,你那一刀如果落下,我會被你殺死,而你,將吸收我的陰氣,踩在我的肩膀上成爲真正的八段天使級高手,傲視陰陽兩界,”
“我不想再沾朋友的血,”
我腦子裡閃過了沈夢琪,咬了咬牙,看着曹沅說道:“而且,你還欠我一個解釋,我步履維艱的來到了這裡,迎來的卻是你這樣的態度,你還欠我一個解釋,”
“很抱歉,這個解釋我永遠給不了你了,而且,天哥,你不殺我,真的是一個很愚蠢的決定,婦人之仁,”
曹沅的臉上閃過一絲愧疚,話鋒一轉,忽然一字一頓的說道:“因爲,你不殺我,我,殺,你,”
此刻,我們已經快着陸了,曹沅在這個時候閃電般的擡起了手,狠狠朝着我胸口上拍擊了過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