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賈璉要想的辦法,首先就是不要讓大觀園的人知道,然後再考慮想個什麼法子,將賈寶玉賈環賈探春三個人接出來。
不過按照賈璉的尿性,想來還是拜佛來的自由。
而爲了增加可信度,這次賈璉找的可是京都城中最有名的角兒,喝最好的酒,吃最好的菜,還賴着不願走。
馬道婆。
馬道婆長期在京都上層廝混,日積月累,很有一番名望,所以由她出面,讓府上的公子小姐們去廟裡上個香還個願,想來賈政李紈也不會不答應。
而至於怎樣讓馬道婆封口,這簡直就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
另外這些日子賈璉耳朵裡聽到不少李紈的傳言,所以爲了保險起見,這次聚會是不準備邀請李紈的了。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一應事務準備齊全,就等到時間。
不過在此之前,賈璉還是要將公務處理完。
中秋將至,新一輪的糧食眼看着就要收割,可是賈璉讓莊賢去內務府跑了幾回,卻是明裡暗裡碰了不少釘子。
皇帝那裡賈璉早就請了“尚方寶劍”,上頭命令幾個月前就已經下達的,讓內務府全力配合配合賈璉。
但彷彿又碰到從前司徒少華一般,莊賢他們往內務府跑了幾次,都無功而返。
所以這次賈璉是準備親自前往了。
他倒是想看看,內務府這裡到底出的什麼幺蛾子。
“因着大人的吩咐,所以屬下去的時候是要求查看糧倉,想看看糧食質量以及數量,只是那些宦臣要麼說負責的大人不在,或者是鑰匙丟了一類,遲遲不讓屬下查看,最近幾次去得頻繁了,上次竟然還往屬下懷裡塞了五百兩銀票。”
騎着馬一邊走一邊開口,莊賢朝賈璉稟報。
賈璉讓他去查看皇傢俬倉已經好些日子,可是卻一點進展都沒有,而且那些人又百般干擾的,實在讓人覺得蹊蹺。
這些事情賈璉早就就想去看看的,只是家裡外面的事務太忙,所以一直還沒有機會,今日好不容易得閒,定然要去看個究竟。
皇傢俬倉,說的是皇莊。
按照固定,皇莊出產的東西是皇帝私產,並不歸朝廷所有。
只是當今聖上是個明君,賈璉此前說了自己的想法,他就一口答應下來。
而此前就已經說過,因爲各種各樣的原因,在朝廷的糧倉不方便或者告急的時候,皇帝也會拿出自己的私產填補。
只是因着是皇倉的特殊性,一般輕易不會打開。
私倉的東西優先供應皇宮,剩下多少雖然內務府有記錄,但一個小小賈家,內務尚且渾濁不堪,諾大皇宮又哪裡清靜得了,所以賈璉這才先派了莊賢打先鋒。
而意料之中,這裡頭果然有貓膩。
而另外百姓呈送上來的那些陳糧,賈璉也是準備查看一番的。
新糧食肯定輪不到賈璉打主意,但查查陳糧剩餘多少,倒是可以想想可以用來做什麼。
皇倉並不在宮裡,而是在別院行宮。
郊外皇家獵場有一座別院行宮,慣常是皇帝夏日避暑用的。
因着場地大,所以皇倉修建於此。
賈璉這次要去的,也就是這裡了。
揣上腰牌手令,賈璉是將所有可能被刁難的事項都想好了後路。這次出行志在必得,往後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賈璉不想在這個上面再多費功夫。
最壞的打算,無非就是內務府某些人其實利用什麼手段在用糧倉謀財。
賈璉當然知道這樣做會有什麼後果,只是總要弄清楚怎麼回事,若實在來頭太大,大不了再打算。
內務府某一處,一箇中年微胖的太監碘着臉看着戴權,手上拿着一個盒子,滿臉愁容的開口。
“總管大人您手眼通天,我們都是仰仗您才又今天,可是這賈大人最近三番兩次派人尋咱們晦氣,您看這可怎麼是好。”
說話的是掌管皇傢俬倉的張良,也算是戴權的裙帶關係,從前還未進宮的時候,兩家有些沾親帶故,等進了宮闈,戴權被分到還是少年的當今宮裡,等皇帝登基,戴權成了大內總管,地位水漲船高。
一人分得到雞犬升天,連帶着從前和戴權關係不錯的,受到戴權的提拔,一個個在這宮中也頗有地位。
而這張良所管轄的私倉,雖然權利上沒有其他人那般大,但卻是個油水豐腴的肥差。
敢打皇帝糧倉主意的人並不多,而宮裡的人就這麼些,糧倉裡的糧食堆積如山,年年新,年年進,多到倉庫裝不下。
原本按照固定,這新糧入倉,陳糧是應該轉到皇倉以備不時之需。
畢竟若是災年,這樣的陳糧可就是上等糧,不知道可以救多少條性命。
只是自從這張良到了這位置,皇倉裡頭,這陳糧就沒有見過蹤影。
“你別去招惹他,這位爺如今是皇上身邊的紅人,連我看着都要退避幾分,你沒事兒少去招惹他,皇上不是已經下了指令,讓內務府全權配合賈大人,你少給我出幺蛾子。”
毫不客氣的伸手將張良手上的盒子拿過來打開。
一尺見方的盒子,裡頭放着滿滿當當的金條,陽光照射下閃閃發光,亮晶晶十分惹人喜愛。只是戴權是什麼人,宮裡頭能混到這樣地位,真真人精中的人精。
當即“啪嗒”一聲關上盒子,原本不以爲然的臉色變得嚴肅,戴權將盒子往張良懷中一推。
“什麼意思,往常你也送孝敬,可沒這般手筆,你老實交代,你可是還有什麼事兒瞞着我!”
常日裡笑嘻嘻的眼睛此時陰霾無比,戴權咬牙,懷裡被張良又推回來的盒子滾燙。
別人不知道,他卻是知道的,皇帝身體如今越來越不好,這眼看着就要變天,若是他這時候出了什麼紕漏,當今是個眼裡揉不得沙子的,他的下場可想而知。
原本張良今天就是到戴權這裡來打探風聲的,可是如今戴權這樣一來,也就明擺着告訴他,這次他是碰上了鐵釘子。
臉上免得更加難看,四周環視一圈,見沒有人,張良哪裡顧忌自己已經是四五十歲的人了,當即直接“噗通”一聲跪倒地上,神色焦急的開口。
“小的罪該萬死,求總管大人指條明路,小的被豬油蒙了眼,自從您將小的安排在這個位置,我看着那庫裡的糧食反正放着也是放着,於是就取了一些拿出去賣,只是這些錢小的一點也不敢私吞,您那裡我也孝敬的。”
壓低的聲音一片悲慼,張良說着不露聲色的擡頭飛快看戴權一眼。
這話一半真一半假,自從到了真個崗位,他是真的從中得了不少銀子。
只是送到戴權面前的,卻也不過只有其中十分之一罷了。
只是僅僅十分之一,就已經讓戴權將這個張良當成了心腹。
戴權是皇帝的貼身內侍,想要賄賂他的人可以從御書房排到城門,可是就憑藉這十分之一就可以讓這個人精兒當心腹,數量可想而知。
而事實也卻是如此。
自從張良掌管皇傢俬倉後,他原本只是將倉中積壓許久的陳糧拿出去賤價賣掉,後來膽子大了,他甚至以舊換新,對宮裡一些下層宮女太監,用飯的時候使用的就是陳米,而原本屬於這一部分人的口糧新米,則就是被他中飽私囊。
當然了,戴權並不知曉這些,只是每季度張良總是很識時務的送上一筆不小的孝敬金,而且從前又是認識的,而且還沾親帶故,所以戴權這纔將張良當成自己人。
只是不曾想一失足成千古恨,張亮的膽子已經大到,只要有錢,什麼空子都能鑽。
而現張良抱着戴權的大腿一頓嚎,雖然表面上是懺悔自己悔不當初,但其中何嘗又沒有想套路戴權的意思。
因爲按照他現在的說法,戴權你和他就是一根繩上的螞蚱,贓款他沒有獨吞,而是和他戴權一起分享的。
所以若是戴權不出手相救,那麼按照張良的意思,誰都別想好過。
戴權從張良這裡取的銀子日積月累的,不是個小數目。若是張良果然陷入其中,戴權也落不得好。
所以現在戴權需要考慮的,是到底要不要合作。
合作若是贏了好說,若是輸了,背鍋的人也就多了。
而現在賈璉已經快馬加鞭的往私倉趕,這兩人絲毫沒有去看看的意思。
皇家獵場,此時獵場內一片安靜,並沒有人往這裡來。
莊賢熟門熟路的找到管理私倉的小太監,還未開口,那小太監就一臉愁容的看着他。
“公子回去吧,這裡放的都是陳糧,沒什麼好看的,我家大人出去的時候還特意交代的,若是今天您今日來了,就請去城裡找他,今日大人不在,您來了不方便。”
賈璉都還沒來得及開口,這小太監就已經將理由編好,賈璉也是羨慕得很。
莊賢顯然對於這種情況已經瞭若指掌,當下也不多說,直接閃開露出後面的賈璉,然後嚴肅的厲喝。
“每次來你都是這樣說,你可知道站在我身邊的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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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假虎威,說的就是莊賢這樣子了。
賈璉也不在意,身上的官服醒目,也不多說,板着一張撲克臉就直接走到小太監面前。
“本官乃是朝廷鹽部右侍郎,本官此乃封皇命行事,現在就命令你,將皇倉打開,本官要例行公事。”
上位者的威壓源源不斷朝小太監奔涌而去,原本他就只是一個小嘍嘍,哪裡經得起這般威壓,當即就嚇得直不起身來。
“大人饒命,只是小的的確無能爲力,我家大人說了,雖然來者是客,但若是客人不遵守客人的規矩,那他也不會善罷甘休。”
隱隱帶着哭腔,小太監是真的被嚇得夠嗆。
只是賈璉對這招並不感冒,直接衝上前幾下扒開人家衣服,然後從袋子裡掏出一連串的鑰匙。
“讓你老是不老實!”
忍不住直接“啪”的一聲拍到小太監頭上,賈璉看着一堆鑰匙,沒好氣的開口。
“這麼多鑰匙,到底哪把是哪把?。”
事情到這種程度,小太監也知道自己若是再執意下去,恐怕不等上頭怪罪自己,賈璉這裡自己就好不了。畢竟如今賈璉在皇帝面前,可是出了名的紅人。
垂頭喪氣無可奈何的揣着鑰匙帶着賈璉等人走向糧倉,幾經躊躇,掏出其中一把打開最近的一個糧倉。
“小的可是被大人逼的,若是上頭怪罪,大人可要實話實說,這裡的糧食是專門供給給宮裡主子們,這個就是咱們皇莊自產的,還有另外幾個糧倉,是全國各地進貢的貢品。”
哭喪着臉,小太監打開門,守在門口的士兵見狀只看了幾眼,倒是沒說什麼。
這也是之前莊賢來拿這些人沒辦法的原因,雖然糧倉私倉是內務府在管,但一同協理的,可是禁衛軍。
畢竟這些都是要送進宮的東西,萬一有個什麼差池,那可就不得了,所以安保這塊,一向都是禁衛軍在守着。
“我不看這個,你直接帶我去看看陳糧,主子們進口的東西,哪裡是外人能染指的。”
揚聲開口,賈璉拉住提步的莊賢,並不進門。
他又不是來查案,不過是想看看陳糧的質量數量,皇帝的東西不出事兒還好,若是有個什麼,他進去了萬一被人潑髒水,那他才冤枉。
知道里頭有貓膩,賈璉還是很謹慎的。
已經進門的小太監聞言身子一頓,臉上慌亂一閃而過,隨即轉身再次認真看着賈璉。
“大人不早說,此前幾次這位大人前來,我也是這麼說的,他也不解釋清楚,小的還以爲大人要看這些東西,可是被嚇得夠嗆。”
“你胡說,我每次來都說明要看陳糧,是你們的人遮遮掩掩含含糊糊,現在怎的還冤枉起人來了!”
怒火中燒,莊賢又忍不住紅了眼,帶着哭腔的反駁。
小太監對莊賢這幅樣子已經司空見慣,此前莊賢來了多次,每次一急眼就要哭鼻子,開始倒是唬住了衆人,現在曉得這位爺的尿性,便也冷哼一聲,掐着嗓子開口。
“您嚇唬小的作甚,這兒這麼多人都看着,我還能說謊不成,大人您當初要是說清楚,不是早就帶您看了。”
說完也轉身不看莊賢,而是躬身朝賈璉施禮。
“大人可真不巧,陳糧的事情不歸小的管,那是咱們張大人的事兒,您今兒個要是真要看,恐怕還得去找張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