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洞穴裡的樓梯也不知轉過了幾個旋,攙扶者和被攙扶者此刻都沒了力氣,只是一步一步好似散步般地前進。
“霍成風。”就在這片黑暗的寂靜裡,已經沒有機關可說閉口了很久的周蘭突然喚了一聲,霍成風轉頭看她。
“那些到底是什麼人呢?”周蘭同樣目不轉睛地看回去,她雖然表達地不是很清楚,但相信霍成風能夠聽得明白。
良久後霍成風才苦笑着回道:“我也不知道,抱歉,讓你受了無妄之災。”
“我只知道他們肯定是衝着我來的,但他們來自哪裡,又爲何而來,我一點頭緒也沒有。”
霍成風倒也不是完全說謊,矩龍爲何能活過五百年,又爲何能知道自己也活過來了,他確實一無所知。
很顯然矩龍復活地更早,否則也不可能將蛟煞練到那樣的地步,若非他根本沒掌握蛟煞的精髓,僅是去提高它的內氣和威力。
否則就他修煉的時間,已經足夠從本質上超越苟崇明瞭,也不知苟崇明是否也還活着。
霍成風搖搖頭,決定不想下去,無論是什麼造成了這一切,既然他們屢次想要自己的性命,那麼定然還會再來。
總有機會讓一切真相大白的,只是在此之前,自己務必得儘快將玄功的境界提升上去。
“你是說,他們不是殺了全莊人的兇手?”周蘭立刻抓住了霍成風回答的重點,這讓她有些不能接受,要說心裡沒有暗暗期盼着霍成風能助她復仇,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可看現在,他本身都自身難保,又要如何抽出手來幫自己呢?
“不是,他們用的武器不一樣。”霍成風看不到背後周蘭的心理活動,只從褲兜裡掏出一顆廢棄的子彈殼丟向身後。
“重,機,槍。”簡單三個字,周蘭幾乎是咬着牙從嘴裡蹦出來,祠堂裡的屍骨大都四處散落,甚至殘缺不全,她原還以爲是有動物啃噬的原因,卻沒想到竟是重機槍的成果。
可以想象當一羣習武之人面對着現代高科技造就的重武器時,心底泛起的該是怎樣的無奈和悲涼。
周蘭之後又陷入了沉默。霍成風沒去打擾她,只是繼續向下行走,又是十多分鐘後,螺旋的階梯終於看到了盡頭。
興許只有百多米深的地下,走起來卻像是走盡了一生,幾盞長明燈無風自燃在階梯的盡頭,點點光明照亮四周,襯托着頭頂彷彿無窮無盡的黑暗。
“這就是陳玉的傳功室?”霍成風扶着周蘭坐在階梯上,自己則轉着圈四處打量起來。
其實也沒什麼好打量的,光照的範圍內只有一張供桌,兩個蒲團,除此外便只剩磚石砌起的牆壁。
供桌上是一隻年歲很久的紅木木盒,除此之外別無他物,讓霍成風比較意外的是,木盒是被鎖上的,用的鎖卻是魯班鎖。
幾塊看似凌亂的木頭卡在一起,怎麼也沒法讓人相信它就是把鎖,但霍成風當年可是吃多了這種鎖的苦頭。
蠻力肯定是打不開鎖的,強行弄壞卻會讓鎖本身的機關將箱內的東西一起毀掉,只有配上和鎖契合的木塊排列
方法才能輕鬆地開箱,錯一點都不行。
霍成風記起來,自己當年和陳玉還就魯班鎖的打開方法討論,陳玉更是自己製作了一把魯班鎖來供自己破解。
結果自然是陳玉在常年交手敗於霍成風后終於揚眉吐氣了一把,而霍成風也從此記住了這麼一種吃軟不吃硬的魯班鎖,當然也包括了陳玉那把鎖的開啓方法。
鬼使神差地,霍成風伸手就向木箱摸去,魯班鎖上的木塊在他的掰弄下咔咔咔地移動了起來。
“那是魯班鎖,沒密碼可打不開的,我和我爸試了幾年了也沒半點辦法,真不知老祖宗爲什麼留這麼個東西下來。”
周蘭見霍成風撥弄魯班鎖並不是非常在意,只要不是刻意去破壞它,撥弄下不會有任何影響。
她現在腦子裡轉着的就是怎麼去找自己的大伯,怎麼去報這份血海深仇,甚至想到細節處,一股暢快感竟油然而生。
然而就在這陣沉默中,咔嚓一聲脆響瞬間引去了周蘭所有的注意力,在她目瞪口呆的表情下,那個都快被她當成裝飾物的紅木箱在霍成風的手中緩緩打開了。
“這怎麼可能?”周蘭心裡的問號頃刻間塞滿了她大腦。
同樣的疑問也在霍成風的腦子裡跳起來了,箱子完全出乎他意料地打開了,這把鎖竟真的就是當年陳玉製作的那把,只是爲什麼鎖的密碼沒有交給他的子孫,卻是隻有自己知道呢?
能解答這疑問的顯然只有陳玉自己,於是霍成風低頭向箱子內看去,本就不大的木箱裡只放了兩樣東西,一封信,以及一把鑰匙。
周蘭也想湊過去看,但限於身體現在疲軟地厲害,只能坐在那裡有氣無力地嚷嚷:
“箱子裡是什麼?拿給我看看。”
霍成風當然沒有什麼多餘想法地將箱子整個地遞到周蘭面前,看到信和鑰匙,周蘭興奮地就想伸手去拿,但當拿起信翻過一面時,她的臉色瞬間耷拉了下來。
她沒有拆信,看向霍成風的眼神越發古怪了起來。在霍成風感到莫名其妙之前她乾笑道:
“現在我開始懷疑陳玉到底是你祖宗還是我祖宗了。”
霍成風的眉頭皺了起來,陳玉雖然對周蘭來說只是個從未見過面的老祖宗,但對他而言,卻是足以換命的兄弟,周蘭的不恭敬讓他有些不舒服。
不過,周蘭突然的態度轉變,同樣讓他感到疑惑。於是他並沒有斥責過去,只是撿起周蘭丟回木箱中的信封,翻了過來。
只見信封的背面是一行毛筆寫就的娟秀小楷,霍成風一眼就看出了,這是陳玉獨有的筆跡。
‘霍成風親啓’五個字躍然紙上。
給我的?霍成風這才明白周蘭的眼神是什麼意思,明明是自家的祖宗,留下的東西卻是給一個五百年的對象,任誰都不會很開心。
做爲這個五百年前對象的‘直系後裔’,霍成風想了想,還是伸手就撕開了信封。
既然這是陳玉直接留給他的,不管是在他閉關的那一年,還是陳玉已經要老去的那一年,信裡的內容定然是至關重要的。
‘
忠武吾友,今日一別,或成永絕。
今日之禍,源在你身,然此禍亦爲人禍,吾等之責更甚。
大同自今日起灰飛煙滅,悲矣泣矣,嗚呼哀哉。
忠武吾友,他日再見,定然已陰陽兩隔。
若然有緣,土石之中願再與汝把酒言歡。’
源在我身?大同教灰飛煙滅?霍成風反覆看了幾遍信紙想要找到有什麼疏漏的地方,甚至將信印在燈火上,結果卻還是一無所獲,除了信紙面上的意思外,他找不到一絲其它不同的地方。
“寫了什麼?老祖宗的藏寶圖麼?”周蘭的話裡充滿了醋意,霍成風腦中還在轉着陳玉話語中的意思,想也不想就將信紙丟給了周蘭。
“這是遺書,是寫給你家祖上的?我怎麼看不太懂?沒說哪有寶貝啊。”
霍成風搖頭,沒有直接回答,說實在的,信中雖然滿是敘別之情,卻沒有半點實質性的內容,這根本不像他印象中陳玉直爽的風格。
信中所言定然大有深意,只是究竟深在何處,霍成風一時也沒什麼頭緒,他的眼神轉了一圈,落回了木箱中剩下的那把鑰匙上。
鑰匙的年代十分久遠了,五百年在它身上留下的是斑斑鏽跡。
不過它的形狀當然不會改變,猶如一個人的手指,正正地指向前方。
霍成風輕輕去拿這把鑰匙,哪知道手指一動卻沒把東西拿起來,它就像黏在盒子底部了一樣紋絲不動。
鑰匙的不對勁讓霍成風心頭一動,他沒再使力,只是沿着鑰匙邊緣摸了一圈,細細的感受後他很快發現,這鑰匙根本就是和整個木箱連接在一起的,強硬地拔起鑰匙,肯定會立刻毀掉整個盒子。
不過這難不倒霍成風,當年與陳玉切磋的無數小技巧中他就有學過取出這種鑰匙的方法,小心地摸索,他一點點開始加重力道,直到一聲清脆的咔嚓響起。
還在研究信紙的周蘭愕然擡起頭,顯然咔嚓聲她也聽見了,作爲一個賊,她對此類的聲音顯然是非常敏感。
霍成風此時已經從盒中拿起了生鏽的青銅鑰匙,但在青銅鑰匙的下方,一把與之相連的金鑰匙也被拉了出來,五百年的歲月沒有在黃金上留下半點痕跡。
“真有寶藏?我只是,開個玩笑。”周蘭瞪大了眼睛,沒人會閒着沒事用黃金造鑰匙玩,它保存了五百年,必定有一扇重要的‘門’正在等着它。
自己的祖宗還真是留下了一點有用的東西啊。
不過周蘭的心情纔剛興奮起來就被另一個事實打了下去,遺書可不是寫給她的,她這個正牌的合法繼承人連鑰匙都拿不着。
霍成風倒是對所謂寶藏沒什麼興趣,金鑰匙的出現,至少間接說明了陳玉的信裡確實話裡有話。
這封信就是給他的沒錯,但卻不是什麼抒發感情的遺書,信的最後一行字,怕就是陳玉所有佈置的精華所在。
‘土石之中願再與汝把酒言歡。’什麼叫土石之中?留遺言之人極少將自己的葬身地稱作土石的,黃土一捧或者九泉之下才是通常的表達方法,這土石另有意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