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天很煎熬,從雨林到麥德林,從麥德林到洛杉磯,每次落腳的時間長短,都由約翰的傷情決定。
在麥德林停留了三天,在回到麥德林的當天,約翰的傷口就已經感染了,醫生給他注射了抗生素,但是傷口依然引發了全身性感染。
病情很簡單,原發感染病竈非常明確,就是兩處槍傷,但是在麥德林最好的醫院,在最好的醫生診治下,即使給約翰注射了大量的廣譜抗生素,也依然無法治療約翰的全身性感染。
最後弗蘭克想辦法租了一架包機,把普通包機變成了醫療包機,將約翰送回了洛杉磯。
在洛杉磯,約翰幾度瀕臨死亡,但在最好的醫療條件下,洛杉磯的醫院終於在反覆的血細菌培養結果中確定了一種細菌,然後又試驗了幾種抗生素,最後採用了一種並非廣譜,但針對性很強的抗生素。
麥德林的醫院吊住了約翰的命,最後在洛杉磯最好的醫院,也是全世界都最好的醫院,徹底保回了約翰的一條命。
藥物對症之後,約翰的情況立刻好轉,在回到洛杉磯五天之後,約翰終於醒了。
約翰終於睜開了眼睛,他的眼睛很無神,但是在幾次眨眼之後,他終於用晦澀難懂的聲音道:“不行還是別管我了,我抗不住了。”
高光聽到了細微的聲音,他猛然擡頭,站到了約翰的病牀前方,然後他急聲道:“嗨,你能聽到我說什麼嗎?”
約翰的眼睛轉了轉,他的眼神還是很迷茫,但是稍等了片刻後,他終於道:“呃,我是在醫院而不是死了對嗎?”
“是的,你在醫院,你沒事了!”
高光抓住了約翰的胳膊,他非常的快樂,於是他急聲道:“太好了,我就知道你死不了。”
約翰的眼睛四下轉了轉,他看到了弗蘭克,看到了橡皮和喬治,於是他的嘴角翹了翹,道:“沒想到你們竟然都在。”
弗蘭克笑道:“夥計,很高興你活下來了。”
簡單的說了幾句並祝賀了約翰,但這時醫生進來了,於是高光他們被趕出了病房。
在病房之外,約翰醒來的快樂氣氛很快就被凝重的氣氛所沖淡了。
只是幾天的時間,弗蘭克的鬢角已經多了幾叢白髮,他臉上沒有增添什麼皺紋,但是從神態來看,他好像老了十歲不止。
“約翰醒了。”
重複了一句廢話,弗蘭克閉上了嘴,他猶豫了很久,纔再次低聲道:“約翰醒了,我們的支出也就能大致確定了,所以我們今天就把剩下的錢分一分吧。”
高光沒有說話,只是他看着弗蘭克的時候,顯得有些同情。
弗蘭克拿出了手機,用手機帶的計算器按了幾下,低聲道:“我們一共有二百零五萬美元,採購物品用了三十五萬八千,租飛機是四萬。”
橡皮略顯不耐的道:“不要算這些細賬,說總數。”
“不,還是算清楚一點比較好,在麥德林醫院裡花了七千美元,租包機是四萬美元,在這家醫院已經出的賬單是四十六萬三千美元,但是約翰還需要後續治療,雖然後續治療費用會少很多,但是加上未出的賬單,以及後續治療費用,大約需要六十萬美元。”
弗蘭克吐了口氣,道:“約翰沒有醫療保險,公司上的人身意外險也不賠,所以這些錢全都需要我們自行支出,全部的費用一共是一百萬零五千美元。”
沒人說話,弗蘭克在計算器上按了兩下,低聲道:“我會按照出資比例,把剩下的錢全都打到你們的賬戶上。”
橡皮和喬治還是沒人說話,高光卻是小聲道:“船長,你真的要退休嗎?”
弗蘭克沉默了片刻,然後他很艱難的笑了笑,拍了拍高光的肩膀,道:“你真是個好兄弟,我很想能繼續和你共事,你是我最好的員工,比他們強多了,但是很抱歉,我不想再維持公司了,我確實不太適合幹這一行。”
說完後,弗蘭克一臉平靜的看着橡皮和喬治道:“你們兩個要去戰火公司,和丹尼說了嗎?”
橡皮皺眉,然後他把臉扭到了一旁,而喬治卻是低聲道:“說了,我們等瓶蓋醒了,確定他沒事之後再去,船長……抱歉。”
弗蘭克擺了擺手,道:“沒什麼可抱歉的,是我對不起你麼你,如果你們一直在戰火,而不是留在國王防務,你們也不會……也不會……是我該抱歉纔對。”
橡皮低聲道:“我們是爲了那筆錢,這就是一個投資,我們投資失敗了而已,所以你不用覺得對不起誰。”
弗蘭克點頭道:“謝謝。”
國王防務公司現在還沒有破產,但是弗蘭克決定在公司破產之前,先把國王防務公司給出售了。
其實在發現寶藏的地點和一個游擊隊營地重疊時,國王防務公司就註定要分崩離析了。
現在弗蘭克正在做的,就是確定約翰能活下來,然後也大致確定會花多少錢之後,就立刻把剩下的錢分了,然後大家該去哪裡去哪裡。
橡皮和喬治要去戰火公司,他們本來就曾是戰火的一員,在跟着弗蘭克創業失敗後,重回實力雄厚,而且還很熟悉的老團隊是很正常的,那位戰火公司的CEO非常歡迎他們的迴歸。
弗蘭克說要退休,他要拿着剩下的錢,還有賣公司的錢去結婚,去過正常生活。
至於高光,很顯然他失業了。
這些都是早已經定好的,在回到美國之前就基本確定的,現在只不過是把最後的釘腳敲定而已。
弗蘭克和橡皮他們已經沒什麼可說的了,多說什麼也是尷尬。
橡皮看向了高光,他攤了下手,低聲道:“瘋狗,跟我們去戰火吧,我和……我和戰火很多人是朋友,我幫你開口,你一定能加入戰火的。”
弗蘭克艱難的笑了笑,故作輕鬆的道:“是啊,跟他們去戰火吧,你這傢伙天生就是幹這一行的,哪裡起薪就是六千美元,雖然你是個新人,沒有從軍經歷,但沒人會拒絕你的,除非他瘋了。”
喬治用責怪的眼神瞪了橡皮一眼,他在怪橡皮不該當着弗蘭克的面說這些,但是猶豫了一下之後,他還是低聲道:“跟我們走吧,兄弟們還在一起,戰火只收有經驗的退役老兵,但是我相信你肯定能進入戰火的。”
橡皮立刻道:“把你在哥倫比亞的事情一說就行,每個團隊都需要瘋狗,相信我,只要你同意,我馬上幫你說話。”
高光猶豫了一會兒,現在弗蘭克不幹了,但是他不知道約翰接下來有什麼打算,如果約翰也去戰火公司,那他就跟着去了,如果約翰不去,他應該也就不去了。
雖然尋寶失敗,四億美元變成了泡影,可是弗蘭克他們這個團隊很靠譜,就憑他們沒有扔下約翰不管,就憑他們肯花錢,而且是肯用自己的錢負責給約翰救命,這個團隊就已經很靠譜了。
這人吶,有時候豁出命幫你可以,但是花錢就不行了。
所以高光沒有拒絕橡皮和喬治的邀請,但他也沒有立刻答應,思索了片刻之後,他低聲道:“我考慮一下再做決定,也許我就回國,不做pmc了。”
橡皮愣住了,然後他一臉愕然的道:“你還能找到比這個更賺錢的工作嗎?”
高光的工作經驗不算多,但他確實找不到能月入兩萬美元的工作,別說兩萬美元了,月入六千的他也找不到啊。
月入六千說的不是美元,是人民幣,在高光畢業以來所從事的工作中,月薪最高的一份工作也只有五千二,還沒有五險一金,還只是一份臨時工。
所以高光幾乎是立刻就動搖了,一個月兩萬美元,換算成人民幣就是十二萬多啊,這樣的工作,他拒絕不了。
和平安定的生活確實美好,但是沒錢的話,那就算了吧。
高光深吸了口氣,一臉堅定的道:“我要問問瓶蓋,他去我一定去!”
橡皮張了張嘴,最終卻是沒說話,而喬治對着橡皮搖了搖頭之後,對着高光道:“你慢慢考慮,不必在意瓶蓋的意見。”
這時候,醫生從約翰的病房裡走出來了,然後高光立刻就迎了上去,道:“醫生,他怎麼樣了?”
“他沒事了,也不會留下什麼後遺症,當然,病人還需要恢復,現在你們可以進去了。”
最好的醫院,最貴的價錢,當然也是最好的醫生,保住約翰的命不容易,但肯定物有所值。
高光迫不及待的要進病房,但這時候弗蘭克拉住了他,然後低聲道:“別告訴他發生了什麼,等他徹底痊癒之後再說。”
高光猶豫了一下,道:“那我……好吧。”
痊癒之後再說,就是不能問約翰要不要去戰火了,但是弗蘭克既然這麼交待了,那高光覺得還是聽從弗蘭克的勸解比較好,就現在這樣子,很明顯還有什麼內情,不能對約翰說的太直接。
四個人走進了病房,而看到他們之後,約翰卻是一臉不滿的道:“夥計們,我感覺像被人毒打了很多遍。”
橡皮撇嘴道:“這很正常,你被抓去後確實被打的很慘,這本來就是俘虜該有的下場。”
約翰躺在牀上,但這不妨礙他艱難的對橡皮豎箇中指。
四個人分兩邊站在了約翰病牀兩側,然後,因爲剛剛發生的對話,幾個人臉上都不是很自然,笑容都是勉強堆出來的。
不等高光說話,約翰突然道:“你們的樣子像是在送別遺體,這讓我很不安,說吧,發生什麼事了,唔……你們兩個要去戰火了嗎?”
“沒有。”
“不會。”
橡皮和喬治立刻否認,但約翰卻是看向了弗蘭克,一臉嚴肅的道:“他們兩個要去戰火,你呢,你打算怎麼辦?”
弗蘭克笑道:“能怎麼辦,繼續經營國王防務,夥計,快點好起來,我一個人很累的。”
約翰沉默了片刻,低聲道:“你這麼客氣的說話,那麼你是要破產了吧。”
弗蘭克的笑容立刻消失了。
約翰吁了口氣,道:“行了,各位,我們對彼此都很瞭解,沒必要說這些毫無意義的假話,我很感謝你們沒有丟下我不管,但該散的總是要散,有什麼可隱瞞的呢。”
弗蘭克輕聲道:“我要退休,我想結婚過正常生活了。”
“你要結婚,你們兩個呢?”
橡皮聳了聳肩,道:“去戰火。”
約翰嘴角抽了抽,似笑非笑,然後他看向了高光道:“那麼你呢?”
高光低聲道:“我不知道,你痊癒之後要幹什麼?”
“絕對不去戰火!這一點我肯定和船長保持一致。”
說完後,約翰輕輕的吁了口氣,道:“好了各位,我真的很高興還能見到你們,我知道你們也很高興不必出席我的葬禮,那就這樣吧,等我好了之後去喝兩杯,但是現在,我得休息了。”
約翰下了逐客令,但是橡皮他們沒有直接走,東拉西扯的又聊了幾句,發現氣氛再怎麼也不可能歡快起來之後還是先走了。
然後是弗蘭克,他跟約翰扯了幾句,然後就繼續去爲了賣掉國王防務而忙碌了。
高光自告奮勇的留了下來,在他的觀念裡,約翰需要有人照顧,而作爲約翰的朋友,這是他義不容辭的工作。
只剩下高光一個人後,約翰很不解的道:“你爲什麼不走?”
“我要照顧你啊。”
“有醫生和護工,你照顧我什麼?”
高光無言以對,然後他苦笑道:“你就這麼對待救命恩人的嗎?你還沒說謝謝呢。”
約翰沉默了片刻,撇嘴道:“笨蛋。”
“你不謝我還罵我?”
約翰輕輕的呼了口氣,一臉無奈的道:“你要幫了我,我會說謝謝,你救了我,我就不能只是說謝謝了,你連這個都不懂,真是個笨蛋。”
就是大恩不言謝的意思唄,高光一下就明白了,於是他立刻道:“不跟你開玩笑了,橡皮和喬治邀請我去戰火,但我想知道你以後幹什麼。”
約翰的臉色嚴肅起來了,他思索了很久,終於看向了高光,道:“別去戰火,哪裡不適合你,你的性格和做事風格真的不適合加入戰火,戰火現在只是一個公司,哪裡只有同事,沒有兄弟,所以戰火不適合你!”
高光低聲道:“但是戰火給錢真的很多啊,我想賺錢,賺很多錢,不去戰火我該去哪裡呢,你有什麼建議嗎?”
約翰笑了笑,道:“不要廉價把命賣給別人,想賺大錢,就自己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