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恆一疑,盯着她仔細瞅了瞅,嘴頓時張得足以吞下一個雞蛋:“你你你……”
這不是鳳蘭嗎?
她怎麼會是這樣一幅男人扮相!
“這麼驚訝做什麼,只不過換身衣服你就不認得我了?”蘇紫染淡淡地掠了他一眼,嘴角掛着一抹痞痞的笑容,涼颼颼地道:“還說什麼人與人的氣質都是不同的,我還真以爲你有多聰明呢……”
他瞪大眼睛哼了哼:“我方纔就覺得你很熟悉,只是誰曉得堂堂一個睿王妃會女扮男裝啊!”
“說你沒見過世面你還不信,不就是女扮男裝麼,值得你這樣大驚小怪的?”蘇紫染撇了撇嘴,眼見茶樓中的人已經散得差不多了,唯有他們倆還站在裡面不免有幾分突兀,遂提議道:“換個地方?”
容恆眯起雙眼,狐疑地往後退了兩步:“你是不是有事找我?”
“喲,變聰明瞭嘛!”蘇紫染眉梢一挑,大爲褒獎地點了點頭,“可別說什麼你不去啊,當初答應的事兒你還沒兌現呢,現在正是需要你出馬的時候了!”
她不提當初還好,一提他就滿腹的怨念,那時在睿王面前沒好發作,可如今只有他們二人,他哪裡還能忍得住?
“你還好意思說,當初明明就是你坑騙我!”他氣呼呼地道。
“這個問題我們已經討論過了吧?”蘇紫染嫌棄地白了他一眼,“結果就是你自己沒搞清楚狀況,而不是我騙了你,所以這和我們當初的約定根本不衝突,你還是得幫我做一件事!”
正巧這時候茶樓的小二走過來,恭敬地問道:“二位客官可還需要點什麼?”
“不必了。”蘇紫染搖搖頭,趁勢就將容恆拽了出去。
恰逢路過一家名爲“金玉滿堂”的青樓,她頓住腳步,脣角一彎,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
明顯不懷好意的笑容一下就讓容恆呈現了全副武裝的警備狀態,雖然心裡沒底,面上卻是一臉正氣地瞪着她:“你想幹什麼?”
“你猜我想幹什麼?”她挑眉反問。
容恆嘴角狠狠抽搐了兩下:“喂,你是睿王妃,我是大將軍,若是叫人知道我們倆一起去逛青樓,那……那……”
“那什麼?”
他恨恨咬了咬牙,英俊的面龐頓時閃過一陣青白交錯:“你一個姑娘家,怎麼能這麼厚顏無恥?”
“這你就說錯了,我已經不是姑娘家了……”
話音未落,她猛地使力,強行將人推了進去。
容恆雖然力氣比她大,可奈何他不敢直接跟睿王妃動手,加上不放心她一個女子獨自進青樓,便這麼半推半就地被她拱了進來,心裡卻是老大不願意,壓低了聲音吼道:“你不能這樣,要是被睿王知道了……”
還沒來得及詳述其中利害,身邊已經圍了一堆奼紫嫣紅的女人,個個粉黛顏色,滿面笑容。
“喲,兩位公子都是新人吧,以前沒見過啊……”
“我們金玉滿堂的姑娘個個都是如花似玉、千嬌百媚,包管兩位公子滿意……”
“不知公子今兒個是看上了哪位姑娘呀……”
說話間,那一雙雙凝脂皓腕便搭在了兩人的腕上和腰間,有些還如水蛇一般纏上了脖頸。
容恆哪裡見過這等場面,頓時嚇得臉都白了,一邊滿面焦急地推拒這些女人,一邊側首去看身旁的人,卻見她左右逢源地勾着脣角,還一手摟一個,活脫脫一位風流倜儻的公子哥兒啊!
他急道:“鳳蘭,你……”
“哎呀,原來這位公子是叫鳳蘭啊,這麼清秀的名字,倒真是與公子相當匹配呢……”
“哈哈哈,這小嘴兒可真甜!”蘇紫染滿意地直點頭,摺扇一攏,直接將人姑娘的下巴挑了起來,輕佻卻不失邪肆魅惑。
容恆一次次被人打斷已是不爽,現在又見她這幅模樣,幾乎要氣昏過去,她還真當自己是個男人嗎?
“鳳蘭,你不是有事要我做麼,到底還說不說了?”
蘇紫染緩緩勾了脣角,露出一臉算你識相的模樣,從懷裡取了銀票,給身邊的姑娘們每人塞了一張,直把人哄得團團轉。
“行了,你們都不用伺候了,給本公子找間幽靜的雅間即可。”
“公子……”
有人識相離開,有人卻仍是不死心地往她身上拱了拱,這麼年輕清秀的主兒,出手還這麼闊綽,她們怎麼甘心就此放過?
她的臉色頓時就冷了兩分,聲音沉沉:“本公子的話,你們沒聽到嗎?”
這人笑的時候什麼都好,溫潤儒雅、和藹可親,可如今這般冷着臉的模樣卻是叫人望而生畏、不敢再靠近她半步,身邊的姑娘一個個地往後退去,就連容恆也不由有些詫異,這樣的她,他從未見過。
其實走進雅間的時候,容恆就有些後悔了,他該直接將人拉走啊,怎麼反倒隨她在這青樓裡坐下了?
要是被家裡的老頭知道了,那還了得!
“鳳蘭,要不我們還是出去說?”
“這兒又沒別人,你怕什麼呀?如此畏首畏尾的,以後怎麼在戰場上奮勇殺敵?”
容恆最忌諱人說他這個,他的確是沒上過戰場,將軍的虛名也不過是皇上看在他老子的面上封來的,因而一聽這話就不樂意了。
“行了,那就待這兒吧!”他氣鼓鼓地道,“你是不是已經想好要我做什麼了?”
蘇紫染點了點頭,面露狡黠之色:“其實我要你做的事很簡單,根本不用費你半分力氣。”
他將信將疑地看着她:“什麼事兒?”
緩緩湊到他耳旁,蘇紫染打開摺扇,半掩着二人的臉,壓着聲音與他說了兩句話。
片刻之後,只聞房中一陣驚呼:“你說什麼!”
容恆滿臉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一顆心撲通撲通地亂跳着,他怎麼也不會想到這女人要他做的竟是這檔子事兒!
“你不要命啦?”
“你輕點兒!”蘇紫染嗤了一聲,嫌棄地撇撇嘴。
“你怎麼能幹這種事兒呢!”容恆兀自搖頭,突然像是想到什麼,雙眉緊緊鎖起,有些擔憂地看着她:“睿王讓你做的?”
她眸色一閃,或許那樣的情況會更容易說服面前這人,可她還是不想把君洛寒扯進來,遂堅定地搖了搖頭:“他不知道這件事。”
“那你是爲什麼啊?”他就不明白了,如果不是爲了睿王,她堂堂一個王妃,又不缺錢花,爲什麼要去做這種觸犯律法的事兒?
蘇紫染擰着眉頭,垂下眼簾:“因爲只有這樣,才能誘敵深入。”
容恆一怔。
她都這麼說了,應該是鐵了心要如此,他的神色也顯出幾分凝重:“鳳蘭,皇上嚴禁私鹽買賣,若是被查出來,那可是要掉腦袋的!你跟齊家到底有什麼深仇大恨,一定要用這樣的方式誘敵深入?”
她轉而一笑,看來這傢伙也不是真笨嘛!她只說要和齊家聯手做私鹽買賣,他就已經猜到齊家就是她所說的“敵人”。
“那你到底幫不幫我?”
私鹽可不是她有錢就能做的,如果沒有容恆的關係網來幫她,哪怕她有金山銀山也別想觸到一點邊角!
其實她也不是沒有想過用別的方式去查齊家的賬,可他們這些年貪贓枉法黑的銀子不在少數,若只是普通的利益,根本難以讓他們心動,非得要私鹽這種禁忌又如橫財一般利滾利的生意才能引起他們的興趣。
容恆思慮良久,斂眸道:“我認識一個巡撫,他是幾個私鹽商的聯絡人,也幫他們瞞了不少不正當交易。如果你一定要做的話,我可以引見你們認識。”
“容恆,你只需把他的名字告訴我就行,其他的都不用管。你也說了這是掉腦袋的事兒,我怎麼會要你參與進來?”
“鳳蘭……”
“哈哈哈,你可別太感動……”她落落起身,在容恆打算站起的時候將扇搭在他肩上,用力不大,卻止了他接下來的動作,揶揄一笑:“我只是怕我到時候被人抓了沒人來保我!”
肩上突然一輕,他徐徐擡眸,只能看到那扇大敞的房門恍惚地晃了幾下,青衫背影已漸漸走遠,只有那袍角輕輕盪開,在空氣中劃出陣陣漣漪。
出了金玉滿堂,蘇紫染沒有直接回睿王府,拐了個彎兒,匆匆地往蘇家在城外的一處莊園走去。
入眼皆是碧色藤蔓,沒什麼紛繁的花朵,即便有也都是些野花,不熟的瓜果與莊稼卻遍佈各地,赫然就是一片巨大的農莊。
田間勞作的人見是她來,便直起了腰身,恭敬行禮:“家主!”
這便是傳聞中的蘇家軍!
任誰也不會想到,蘇家軍根本不是在什麼隱蔽的訓練基地裡訓練,而是光明正大地住在城外的農莊之中,白日裡辛勤耕作,與常人那般無二,到了傍晚時分纔會開始訓練。
“去把將軍叫出來。”
“是!”
蘇紫染在田間站了一會兒,感受着夏日火辣辣的太陽直射,嗅着空氣中綠草和莊稼的氣息,心間卻是一片祥和平靜。
不一會兒,就見一位眉目剛毅,身板挺直的青年男子朝她走了過來,距離她三步遠的時候便已停下:“屬下參見家主!家主今日前來可是有什麼任務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