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入冬了,君洛寒率軍一路從邊關回到京城,行軍所用時間不長不短,剛剛好夠讓蘇紫染回一趟睿王府把東西拿出來卻又不至於和他碰上。
只是有些不巧的是,雖然她是看準了那三個丫頭都不在溜進去的,可最後還是被剛巧趕來又會武功的影溪逮了個正着,躲也來不及了,只能在對方驚訝的眼神中自覺地朝她走去。
“側王妃,你這是……”
“我回來拿點兒東西。”對她,蘇紫染仍舊是同過去沒什麼區別的笑臉相迎,順便舉了舉手中的東西示意。
影溪可不管她回來幹什麼的,臉上帶着真摯的笑容:“你都不知道這段時間我們有多擔心你……算了,不說這個,側王妃現在回來就好了,我要把這個好消息告訴藍煙和昕梓,她們一定高興壞了。”
“影溪。”蘇紫染皺了眉頭,“不用特意告訴她們。我只是回來拿點東西的,現在拿完了,也就該走了。”
影溪的笑容頓時就僵在了嘴角,像是沒聽明白她的話一樣,看着她愣了幾秒。
過來一會兒,她又扯了扯嘴角:“那側王妃什麼時候再回來?”
“我這一走,怕是不會回來了。你本來就是王爺的人,以後還是回去跟着王爺吧,跟在我身邊這麼久,實在是大材小用了。”
“側王妃……”
蘇紫染斂了斂眸,語氣平緩而認真:“至於昕梓,我想王爺也不會太爲難一個丫鬟,若是可以的話,就讓她繼續待在這王府裡,若是她不願意,你就多給她些銀子,讓她自己去做點小買賣。還有藍煙,你替我轉告她一聲,等我找到了安頓的地方,我會想辦法告訴她的,如果到時候她還願意跟着我,我會帶她走。”
影溪攥了攥手心,沉默了很久,就在蘇紫染以爲她不會開口的時候,她卻忽然直直地盯着蘇紫染:“那側王妃爲何就不問問我和昕梓的意願?難道在側王妃的眼裡,只有藍煙是親近人,我和昕梓就什麼都不是嗎?”
蘇紫染愣住:“影溪……”
“若非如此,爲何側王妃只問藍煙願不願意跟着你,卻不顧我和昕梓的意願,直接替我們做好了安排?”
“這樣是對你們最好的選擇。”
“側王妃不是我們,又如何知道什麼纔是對我們最好的選擇?”
影溪的口氣有些冷,換了往常,她是絕對不會這麼說話的,只是現在她實在有些激動,甚至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雖然她們相處的時間並不長,比起她待在明月樓的時間來說,她和麪前這個女子一路走來不過一年時間,可是當她聽到方纔那些話從這個女子口中說出的時候,她竟有種這一年的時間全都被否定了的感覺,也正是那一刻,她清楚地知道,這輩子她都認定了這個主子。
蘇紫染一時也被她這番話嚇住了,訕訕道:“那個……要是你們願意跟着我,我也不會趕你們走啊……不過這件事過段時間再說吧,如今我有件事要託你去做。”
影溪這才斂了眸色:“但憑側王妃吩咐。”
“你幫我把這件東西交給王爺。”她從自己方纔在槐花樹下挖出來的那個包袱裡取出一個匣盒遞了過去,末了,又把話重複了一遍,“記住,這樣東西很重要,一定要你親手交到王爺手中。”
到了這個時候,影溪當然不會問她爲何不自己交給王爺,前段時間發生的事她們雖然不甚瞭解,可單是王爺娶妃這件事已經足夠她們心中怨懟,所以即便知道側王妃要走,她也不敢再生出半分阻撓之心。
“側王妃放心吧,影溪一定不負所托。”
金鑾殿。
睿王爺凱旋歸來,與漠淵一戰非但收復失地,還重創漠淵根本,得到了對方與天闕長期交好的許諾,進貢的牛羊馬屁、金銀珠寶數不勝數,短時間內怕是再沒有哪個國家敢來騷擾風頭正盛的天闕。
景帝龍顏大悅,雖說這底下人也不知道有幾個是真心祝賀,可這表面上,金鑾殿上卻是一派陽光普照之相,還時不時傳出幾聲景帝的開懷大笑,就連向來與君洛寒不對盤的太子也是滿口的恭喜,雖然他暗地裡幾乎要把滿口的牙給咬碎。
景帝大加封賞,君洛寒原本就已掌管六部中的兵禮二部,如今更是將一部分軍權交予他手,而鎮南將軍父子亦是加官進爵,黃金白銀不斷,所有參與這起戰爭的士兵皆有封賞。
只是有一點很奇怪,鎮南將軍在景帝的封賞過後立刻自請離京鎮守邊關,這還不算,甚至連他唯一的兒子容恆也要跟着一同前去。
別說是金鑾殿中所有的大臣不解,就連景帝也一時愣住。
“朕知道鎮南將軍素來忠心耿耿,爲天闕半生戎馬,功不可沒。只是如今天闕四海昇平,百姓安居樂業,而此次與漠淵一戰之後更是樹立了威信,再無人敢來騷擾我天闕邊關,朕只需另派幾位副將在邊關鎮守,鎮南將軍不必如此爲難苛刻自己。”
“皇上,末將在戰場上待慣了,實在難以適應京城閒適的日子。更何況,末將也不希望經此一役之後,邊關將士全都鬆懈下來,所以懇請吾皇恩准,讓末將與恆兒前去邊關鎮守,保我天闕百年和平!”
衆人皆感其忠心,敬佩不已。
景帝動容道:“既然鎮南將軍執意如此,朕也不好勉強。只是容恆年紀尚小,至今不曾婚配,將軍不妨把他留下,讓朕代將軍照顧他!”
帝王既然這麼說了,那就是有意提拔容恆,對於一個臣子來說,這可是莫大的殊榮,衆臣心中皆是豔羨不已,誰知那牛脾氣的鎮南將軍還是一口拒絕。
“多謝皇上厚愛,只是這孩子心性頑劣、至今不曾定性,末將以爲,還是讓他去邊關磨練兩年爲好。”
或許衆人都不知道這父子倆在搞什麼名堂,君洛寒的心裡卻是一清二楚,只是他沒有想到鎮南將軍會做到這個地步。
容恆這時也跪了下來:“皇上,末將願意跟隨父親一同保衛天闕邊關,請皇上恩准!”
景帝終於還是拗不過兩人,點了點頭,直接把鎮南將軍封了護國侯,甚至允他無論什麼時候想回來皆可。
下了早朝之後,君洛羽維持依舊的笑容終於有些崩不下去,整個早朝都在聽父皇封賞那些人,而他明明恨得咬牙切齒,卻偏偏只能裝出一幅很爲他們高興的樣子,讓他怎能不氣?
那漠淵的皇帝也真是沒用,一整個國家都在他手上,卻連戰場上一個小小的王爺也拿不下來,甚至到最後連皇位也給弄丟了,真是白費了自己和他浪費的那些時間!
說起來這次也真是失算,偷雞不成蝕把米,若非自己早有準備,所有的事豈不是徹底功虧一簣?
想到這裡,他陰沉的面上再度揚起一抹狠絕的笑意,原本已經準備出宮的腳步突然轉了個方向,闊步朝着麗妃寢宮的方向而去。
他想,父皇用不了多久就會召見他,與其回太子府,他還不如干脆在這宮裡多逗留一會兒,免得出去了還得再進來,實在太麻煩。
也不知道父皇看了那東西會是什麼樣的反應?
在麗妃的宮裡待了沒多久,寒暄了幾句,果然就聽到有人來召見他,其實那東西不是他親手交上去的,可是父皇卻能在這個時候想到和他商議此事,是不是說明父皇的心裡還是很器重他的?
這麼一想,方纔在金鑾殿上受的窩囊氣頓時消散了些,跟麗妃告退之後,他立刻就朝御書房走過去,沿途遇上與他行禮的太監宮女也一改以往的風格,不再是面無表情的走過,反而會露出一絲難得的笑容,換了是誰都能看出太子殿下此刻心情很好。
走到御書房的時候,門口的侍衛甚至沒有攔着他,應該是景帝早就吩咐好的,他進去的時候正好看到景帝在批閱奏摺,聽到有人進來的聲音,眼皮都沒有擡一下,只是輕聲道了一句:“太子,你來了。”
君洛羽無法從他面無表情的樣子裡判斷出什麼東西來,只得低了頭:“兒臣參見父皇,不知父皇此刻召見兒臣,有何急事?”
“你方纔在你母妃那裡?”
雖然是問句,可用的分明是肯定的語氣,更何況,若是不知道他在母妃那裡,宣旨的太監又怎麼會熟門熟路地在那裡找到他?
他點了點頭,“兒臣許久不曾去看過母妃了,今日得了空,就去看看。”
“有孝心是好事,當然,身爲太子,更需要的還是容人的雅量。”
君洛羽微微一怔。
“父皇……?”
“朕今日收到了一份密報。”
君洛羽心裡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父皇現在這樣子,似乎不是要對那人興師問罪,而是……
“上面指出了睿王在邊關期間所做的一切有違軍紀之事。”景帝看了他一眼,臉上的表情依舊是高深莫測,“包括豢養男寵,以權謀私,爲了能讓那個男寵跟在他身邊,甚至給那人安排了一個軍師的職務。”
君洛羽冷汗涔涔。
“對此,太子怎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