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茹看了顧異一眼,眼神中充滿了疑惑,顧異低低的聲音道:“那人的聲音……很奇怪。”
的確,那人剛剛說的五個字,就像是從喉嚨裡吐出來似的,乾澀、嘶啞,彷彿很久沒說話,突然間硬逼着自己擠出聲音來一樣。
“和這個有關。”顧異拍拍口袋。
白茹點了一下頭,表示贊同。
教導主任將他們帶到一間看上去還算上檔次的飯館,落座後,他先是又一次爲校長不能親自作陪向他倆表示了一下歉意,接着就請他倆點菜。
隨便點了幾道菜,白茹偷偷看了一眼手錶,已經中午十二點多了,她假意應酬了一會兒,好歹吃了點東西,便先離開了飯館,而顧異則以喝酒爲名,拉住了教導主任。
這方面白茹很放心,以顧異的酒量,十個教導主任捆一起也喝不過他。
白茹急匆匆趕回學校,直奔圖書館而去,邊走邊看着手錶,估計到那裡最多也就晚個三四分鐘。
當她來到圖書館大門前時,看到門口立着一塊牌子:整理圖書,暫停開放。
她伸手推了一下大門,發現門並沒有鎖,便推開大門走了進去。
站在門口掃視了一圈,白茹注意到裡面並沒有人。
圖書館一進門右邊是登記櫃檯,左右和靠牆都是一排一排的書櫃,最裡面有道門則是通往地下檔案室。
“有人嗎?”白茹問了一聲,屋內響起她的迴音。
回聲剛剛消失,她便聽到左面最裡面傳來一陣響動,忙尋聲望去,感覺發出聲響的地方應該是左邊最裡側的一排書櫃後。
白茹不由得警覺起來,小心地向那裡走去。
一直走到盡頭,她也沒看到一個人影,也沒發現有什麼東西能發出響聲。
突然間,她聽到身後傳來輕微的腳步聲,不覺一驚,猛地回頭一看,只見剛纔在校園見到的那個老人,就站在她身後的不遠處,臉上的神情異常難看。
白茹依然保持着警惕,問道:“你找我?”
那老人咧咧嘴,似乎想笑,但最終還是放棄了,他指指自己的嘴,聲音嘶啞地說了聲:“跟我來。”
說完,他轉身閃入一排書架後,白茹慢慢跟在他的後面。
一直走到另一側的閱讀區,那老人找了張桌子坐下,看了白茹一眼,示意她也坐下。
白茹輕皺雙眉,坐到了他的對面。
那老人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本和一枝筆,用那極難聽的聲音說道:“裝啞巴,十多年,說話少。”
白茹不禁頗爲奇怪,什麼原因會讓一個老人裝成啞巴呆在學校裡?
老人將小本和筆放到桌上,忽然問道:“你會捉鬼?”
白茹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掏出照片放到桌上,問道:“你給我的?”
那老人看到照片後,眼神閃爍了一下,伸手將照片挪開,頭轉到了另一旁,輕輕點了一下。
白茹問道:“照片上的小孩是誰?”
老人張了張嘴,頓了一下,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而問道:“老郝,出事了?”
老郝?郝校長?
白茹沉默不語,思索着要不要回答他這個問題。
半晌那老人又開口道:“說吧,我猜可能……”
白茹琢磨這老人一定知道不少事情,想了一下,決定還是告訴他,便道:“是的。老先生,你叫我來到底是爲了什麼,不如請你直說吧。”
那老人聽到自己的猜測是真的後,不由得閉上眼睛,臉上略過一絲傷感,呆了片刻,他忽然翻開小本,寫了一行字:“你能防止鬼出現在咱們身邊的法術嗎?”
寫完,他將小本轉過去給白茹看。
白茹微微一驚,擡眼仔細搜尋了一下週圍,並沒有什麼異樣,想了想,她從口袋裡,將其中兩道交給老人,道:“一張直接貼胸口處,另一張貼到你的椅子後面。”
說着,她又起身在四周牆上,地上以及離他們最近的書櫃上各貼了一道符,對老人道:“現在你可以放心了。”
那老人笑了笑,笑容看上去有些悽慘,有些苦澀,好一會兒,他輕聲道:“二十年了……”
白茹判斷得沒錯,面前這老人的確知道不少事情,經過很長一段時間,通過他連說帶寫,白茹終於瞭解到了學校鬧鬼事件的一大部分內情。
老人名叫吳中有,是清水縣人,今年六十歲整,二十多年前他還是一名教師,只不過其後經不起下海經商風潮的吸引,他辭掉了教師的行業,轉行做起了建築包工行業。
他選這行是有自己想法的,那會兒清水縣正好大力發展經濟建設,各種新建項目層出不窮,吳中有正好有認識的建築施工隊以及一些材料渠道,自然而然,他一眼就瞄準了這一行,說起來,他在這行的確也幹得風生水起,不久便包了清水縣不少工程。
富興中學就是他其中一項工程,只是以他的說法,接了這個工程後,他便開始有些後悔了,先是在施工時,不斷有人出事,雖然沒出現人命,但工程隊裡不少人都或多或少在工作時受傷。
吳中有雖然在接了工程後就暗地裡將學校這個項目轉包給了別人,但總負責的還得算他一份,所以也不能坐視這裡經常出事不理,他以爲是工程隊施工時不注意安全才導致人員受傷,一天晚上,他獨自一人跑到學校,想檢查一下施工隊的安全措施是否到位。
當時的學校建設規模並不似現在這樣龐大,一座主樓,一座副樓是主要工程,主樓的主體已經建得差不多了,他在裡面轉了一圈,記下一些施工中的注意事項後,正要出來,卻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他看到就在現在校門口處,停了兩輛黑色的汽車。吳中有不禁有些奇怪,這兩輛車在他進樓前並沒有出現,他看了一眼手錶,已經十點多了,這麼晚開車跑學校工地來,到底是有什麼事呢?
吳中有曾聽說有些人夜裡會到建築工地偷材料,但眼下的情形卻並不太像,雖然他不認識那兩輛車是什麼牌子,但看得出絕對是好車,用他的話形容,那是兩輛小轎車,他不相信有人會開這麼好的車來偷建築材料,而且車子也不夠大,就算偷都不一定能偷多少,難道搬走幾塊磚就完?
只是這麼晚開車這裡來,肯定有事,吳中有不敢貿然出去,便躲在大門口後面,偷偷探出頭去,想瞧瞧這兩輛車到底要幹什麼。
雖然工地旁的道路兩旁還沒有正式安裝路燈,但有幾個臨時燈杆,爲了是怕有人經過這裡看不清道路出事,這會兒,吳中有藉着那點微弱的燈光,勉強能看到那兩輛車周圍的情形。
車子的牌照似乎被什麼給遮擋住了,只能看到車靜靜地停在那裡,起初他還以爲車裡沒有人,但很快便見到駕駛室的位置有一點紅光在一閃一閃的,有人在抽菸。
吳中有不禁有些後悔,剛纔應該偷偷出去繞開走,現在盯着車子,也不知道車裡人要幹什麼,什麼時候會走,又或者什麼時候下車,會不會發現自己,真看到自己了,有沒有可能對自己不利?
他正想幹脆偷偷跑出樓,就見到其中一輛車的車門被人打開了,從裡面下來一個男人,由於車子擋住了大部分光線,他看不清下車人的模樣,但可以看出那人身上穿着西服。
二十年前,西服可不像現在這樣普遍,可以說穿得上西服的人,都是有一定身價的。吳中有下意識向後縮了縮身子,生怕車那邊的人發現自己。
就在這個時候,他看到那個穿西服的人衝車裡招了招手,緊接着,兩輛車內便下來五個男人,他們似乎並沒有打算往學校工地裡走,反而從其中一輛車的後備箱中拿出不少工具,緊接着,走到一側,動手拉開了一個下水道的井蓋。
井蓋打開後,他們並沒有下去,而是停住手,望向那個穿西服的男人。
那人走過去,擡手捂住口鼻,低頭看了一眼,然後點點頭,重新回到車邊,鑽回車裡。
接下來那五個男人也沒有什麼行動,只是散開後各自找個地方抽菸。
吳中有不禁有些好奇,也忘了要偷跑出去的想法,窩在門洞裡想看看這幫人到底要幹什麼。
沒想到他這一窩,就不知道耗了多長時間,直到車內那男人伸出手揮了揮,其他五個男人立時扔掉手裡的菸頭,其中兩人走到另一輛車後備箱前,打開後備箱,俯身從裡面擡出一樣東西。
吳中有開始看到那人揮手時,低頭看了一眼手錶,見時間是差十分十二點,他不禁一咧嘴,沒想到一耽誤兩耽誤,居然都到午夜了,等他再擡頭一看,看到那兩人從後備箱中擡出來的東西后,禁不住大吃了一驚。
雖然光線不是很亮,但他還是可以看出來,那兩人從後備箱中擡出的,是一個人,而且極有可能是一個死人。
而這並不算完,除了這兩個人,還有一個男人走到車旁,拉開車後門,又從裡面抱出一個小孩,扛到肩上。
吳中有瞪大眼睛,看着他們慢慢向那個敞着蓋的下水道口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