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四 地府應戰
“辰子,不行的話我們只能自己跑!顧不了墨叔了啊!”老然大聲喊.
“怎麼?”白翌辰忙着操控黑蛇騰根不要再亂竄,生怕又像上次似的帶着斬妖劍脫離自己私奔去了。
“你別問了!”
噪音很大,老然不得不用手攏成喇叭大聲講,心裡暗暗抱怨:他是能聽到了,窮奇也能聽到啊,辰子這個大傻子什麼時候才能多點心眼!
山崩地裂般的響了一陣,突然如同被人一腳剎車踩住了般戛然而止,差點把白翌辰摔個趔趄。
“那我們該怎麼辦啊!”白翌辰都想哭了,“虛街完蛋了,咱們也出不去!墨叔救不了,咱們自己也要被老怪物吃掉了!”
“這樣當然是不行的了,我不是警告過你,不許再來虛街了嗎?。”
一個聲音忽然響起在耳邊,傲慢而拖長的聲調在這忽然安靜下來的虛境當中異常刺耳。
白翌辰全身一乍,猛轉過頭望去。
只見一個駕乘黑鳥的男子憑空出現在身後,一身夜色長袍,手中拿着一柄極長的戟,一雙眼睛亮光幽幽。
白翌辰覺得眼生,不禁退後了兩步。
誰料,那看似陰沉的男人竟然對他微笑,一臉恭敬頜首,隨即驅動玄鳥後退幾步。白翌辰注意到,他伸出袍袖的手,竟然像鳥一樣尖長。
哦,似乎……
他在記憶中努力搜尋着此人印象,但是方纔的聲音和眼前人的樣子明顯對不上號嘛!
正在他疑惑不解,只見那乘鳥的黑衣人身後,出現了一個英俊的男人,一身銀色西裝襯着高挑身材更顯瀟灑貴氣,一雙鳳眼正對他盈盈而笑:“你從來都不聽我的話,我的傻少爺。”
“城隍大叔!”白翌辰驚喜交加,此刻見到他簡直比見到親人還親,“你……你果然只有我在搞破壞的時候才肯出現嗎?”
“嘖嘖嘖,你以爲城隍爺真只剩下個空架子嗎?”城隍佯裝嗔怒,保養很好的手,指向他,“嘿嘿,你在陽間調皮搗蛋那些事,夜遊神可是一點沒漏的都講給我聽了呢!”
原來旁邊那個乘鳥的男人是夜遊神!白翌辰說不上是驚訝還是驚喜,他救過自己兩次呢!可惜只是聽到聲音,一直無緣相見,便感激的多看了兩眼。
“唔啊啊!”老然卻竄了起來,見鬼似的跑遠了幾步,隨後竟然蹲下來,像害怕捱打的小孩子似的捂着耳朵,驚慌的盯着城隍看。城隍看看他,認出來是上次被自己吸乾靈氣的那個人,於是友好的笑了笑。
“不過,也多虧你今天沒聽我的話,不然……我們還真堵不到窮奇呢!”
城隍說着,一雙微吊的眼睛轉向那頭黑色的巨虎,方纔略顯嫵媚的眼神瞬間換做嚴寒:“窮奇,我的分身幻象兩次在陽間吃了你的虧。但這次換到我的地盤上,我可就不客氣了!”
白翌辰看看城隍的臉,又下意識看了一眼老然。不知怎麼他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城隍作爲自己的頂頭上司,地府市長,輸給窮奇這個怪物兩次就夠丟人了,現在還不拿點官派出來,反而跟地痞頭子似的講話,讓他這個馬仔角色在另一個陽間老大面前有點面上無光。
嘖嘖,丟人事不要講出來嘛,我的城隍老大!
城隍見無人響應他,便轉頭看着白翌辰,露出一個招牌式的微笑:“白少爺,上吧!乾巴爹!”
“幹……幹你妹啊!”白翌辰扶住額頭,“你沒看到虛街被我毀成這樣了,還上個毛啊!”
“哎呦,我讓你上你就上,難道你好意思讓老闆我親自動手嘛?”
城隍說着,長指一伸,捻住白翌辰的肩膀扯到身邊,向前一推,用強硬的口吻命令道:“旺財,上!”
白翌辰剛想發火,只見夜遊神長戟一揮,一道火光燃起,頓時將虛境之內的昏黃一掃而光,炙熱的氣息添滿了這清冷地界的每一個角落,連同虛無的破洞一起封住,竟然形成一道火焰的結境。
虛街內凝固的空氣翻滾起來,如同煮沸的開水不斷噴出蒸汽,氣流帶着濃郁的狂躁蒸騰起來。火焰籠蓋之下,周遭的景物盡數被染成紅色,就像被鮮血浸漬。地面上紅色的靈氣翻騰,不知道本身就是如此鮮豔的色調,還是被結境染了色彩,它們兀自流動,看來就像傳說中地府的刀山血池。
火光下,城隍爺那年輕俊美的臉被映出另一種妖異,他漆黑的眼睛映着火光,也如窮奇般閃着灼灼血紅。
“熟悉嗎?在十八層地獄當中業火灼燒的感覺,還留在身上沒有?”城隍冷冷問着,“叛反地府的代價,今天就要你再次付出!”
又一次見到城隍冰冷的神情,白翌辰感到一凜,現在的他比上次還顯得兇悍冷酷啊。
“小城隍,不要得意的太早了……”窮奇站在業火當中,周身一團黑霧繚繞,與火焰相互較力,也不見半點敗勢,“當年鬼王集合方相士與衆陰官,還請了二十八星宿佈陣相助,才擒住本座。你以爲這次單憑你一個小小地府城隍,和一個不頂用的陰帥就能辦到嗎?”
“我有幫手。”城隍說着,輕輕拍了下白翌辰的後背,“你與他,都駕馭蠱鬼,你能吃他,那他也便能吃你。而且現在……你也捨不得吃掉他,不是嗎?”
“喂喂!”白翌辰見他們說的好好的,怎麼突然扯到了自己身上?立刻就要撇清關係。
然而剛纔窮奇提到的人中,白翌辰本以爲陰帥是在說他,沒想到下文的意思竟然是說夜遊神。
他忽然有種強烈的失意:夜遊神是陰帥,自己是陰差……所以這死老虎怪就這樣無視了自己嗎!
“既然你對地府一手養大的肉胎凡身那麼有信心,就來試試看吧!”
窮奇說着,雙翅一抖,只見無數道小小的黑影從他身上跳躍下來。冷眼一看,白翌辰以爲是許久不見的小吱鬼,一掌來高,耳朵尖尖的,轉眼在面前撒成了一片,它們吱吱怪叫着,在火光下映出數道光怪陸離的影子。
忽然白翌辰發現,蠱鬼們映在地上的影子,竟然是嬰孩的樣貌,圓圓的腦袋,細小的手臂,他們彷彿有生命般大張着嘴,發出了無聲的嚎哭,就像直接傳到了腦子當中,震的腦漿都要迸裂了。
這種特有的陰邪和聲音太熟悉了,那正是在醫院中,藏於鬼母裙下的數只鬼嬰。
“這……這些!”白翌辰頓時明白了,“難道是鬼嬰……”
制蠱之法衆多,材料各異,有些甚至用塊石頭也能爲蠱害人,其中“龍蠱”“麒麟蠱”最爲有名。然而,也有邪法,將新生嬰兒開膛破肚,四肢頭顱斬掉,分埋於庭院五方,軀幹置於中。逐漸,分屍之怨凝結不散,鮮血所觸到之物,皆可爲蠱。手段殘忍,太損陰德,所以此法也並不怎麼有人知曉。
這也不過是在趙家時,翻看傳聞野史這類雜書的時候知道的。
而醫院中的鬼媽媽,之所以一直尋找新生兒生魂,和流產墮胎所產生的嬰兒怨魂,正是爲了製成蠱鬼送交窮奇所用!
他頓時憤怒了,那鬼母說什麼度人行善,說什麼從入輪迴,原來都是騙我不懂!虧得我還相信了她,一個勁良心不安,早知道如此,那時候把她餵了火龍靈,當真是便宜她了!真該將她也開膛破肚,鎖住生魂,終生爲地府驅使,遭受業火焚身之苦!
“這纔是真正的蠱鬼,你這肉身所招的,只能是千萬條制龍蠱過程中產生的淘汰品吧?”窮奇呼呼冷笑,得意的甩了甩長尾。
數百隻蠱鬼彷彿得到了命令,一起向白翌辰和城隍撲去。
白翌辰還是第一次面對這麼多烏壓壓的小東西襲擊,而且,一想到這竟然是無數嬰兒魂魄用特殊手段改造後變成的,心中一陣針扎般的痛,不知所措起來。
自己只會殺,不會度……這些孩子若直接殺掉……那麼,那麼太殘忍了……
“你在楞什麼?”
忽然耳邊響起來城隍的詢問。
白翌辰一個激靈擡起頭,看向了身邊俊俏的男子:“大叔……你會度靈嗎?”
“你要度這些蠱鬼?”城隍一笑,白翌辰讀不出他俊美的笑容當中,到底包含的什麼情感,並不像嘲笑,也不像無奈,卻是一種,如同哄小孩子般的柔和,這種笑容古爺爺也常露出,但是不知道爲什麼,此刻他是這樣的不喜歡。
“一隻兩隻尚可教化,面對千萬惡鬼,你難道還要坐下給它們講經?”城隍說着,自然地將手摸向白翌辰的後腰。白翌辰想去按,但慢了一步,烏木菸袋杆已經被他的老主人抽了出來,將玉菸嘴含在了兩片薄脣間,看起來不急不躁,頗有些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悠然之態。
“若你是佛祖現世,隨你去講。可你不是……若善度奏效,那麼佛前金座之下,又要衆金剛羅漢何用呢?”
白翌辰臉上顯得很是惶惑,雖然這話有理,可是這些蠱鬼們若不能善度昇天,那……那面臨的就是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之孽啊!
眨眼之間,蠱鬼已經撲到眼前。
一切慈悲在恐懼面前都是紙老虎,除非你真是佛祖在世。
白翌辰立刻出於自保本能而試圖召喚蛇蠱相抗,然而卻忽然發現,自己同時給予騰根元靈和龍蠱白蛟兩面靈氣,明顯已經無暇分神。
本來虛浮於空中的騰根忽然扭過脖子,像一道黑色的旋風,從背後衝入了蠱鬼羣中,同時張開了脖頸兩側的長鰭,所到之處,立刻如同一柄鐮刀掃過,蠱鬼們被輕輕一碰,立刻變成一團缺少肢體的肉塊,一片血污狼藉。更多的落入了那張開的血盆大口中,融成騰根元靈的一部分。
與此同時,夜遊神驅動大鳥俯衝過去,揮動長戟凌空虛劈出一道火光,蠱鬼們被燒得亂跳亂跑,一片尖銳的慘嚎。眼看夜遊神以業火爲屏障,生生在蠱羣當中衝出了一條道路,長戟一挺直向窮奇刺去。窮奇敏捷的閃避開,張開肉翅向夜遊神橫掃。蠱鬼立刻分開兩撥,一撥散開各處,找機會偷襲白翌辰和城隍,一撥包圍住夜遊神,試圖將他拖下鳥背。
白翌辰生怕夜遊神吃虧,邊讓騰根吞噬蠱鬼,一邊指揮白蛟給窮奇腳下使絆搗亂。
城隍悠哉的吸着那許久未摸的煙桿,幾團青煙吐出,他滿足的眯起了好看的眼睛:“今天這戲可是熱鬧……”
“沒空看熱鬧了啊我的大叔!”白翌辰滿頭大汗,“搭把手啊!”
“小k斯!”他說着,捋捋那梳的一絲不亂的頭髮,隨之手腕一抖。
幾點帶着火星的菸灰從菸袋鍋中跳了出來,城隍翹脣一吹,只見那火星竟然瞬時吹出了一團火球,火球藉着虛境中的靈氣越長越大,竟然形成幾個古代將領的形貌,穿着沉重的鎧甲,手中拿着大刀巨斧等武器,往臉上看,竟然有的是牛頭,有的是馬臉,還有的伸着老長的舌頭,怎麼看都是各種難以形容的怪誕模樣,他們全身都由烈火組成,火焰灼灼流動,隨着動作飄忽不定,火舌捲動,更是多了幾分兇悍嚇人。所到之處劈啪作響,不斷有焦糊的臭味沖天而起。
“這……這是。”
“這是陰間十帥的替身靈,牛頭馬面,黑白無常,還有日遊神……”城隍指點着說,然後對白翌辰笑眯眯的問,“雖然都是替身,但是很酷是不是?”
“呃,是啊……”白翌辰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