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中旬,水濯纓和綺裡曄終於回到崇安。
泥黎陰兵被水濯纓留了三百在蓮花峰。它們也可以聽從除水濯纓之外的人的命令,但必須水濯纓當着它們所有“人”的面,進行一次很清晰的授權,在她再次給它們命令之前,讓它們暫時聽從另外一個人的命令。而且只能是一個人,否則命令就會出現混亂。
留在蓮花峰守衛蚩羅墓的負責人是青翼,所以水濯纓把這個授權給了青翼,現在留下來的那三百泥黎陰兵就歸青翼指揮。
其餘兩千多泥黎陰兵跟着水濯纓回了崇安。這支軍隊實在是太高調了,想不吸引人注意都做不到,一路上行進過去,轟動大半個東儀,路上不斷有百姓們聞風過來圍觀。
尤其是進崇安城的時候,崇安城萬人空巷,泥黎陰兵行走的街道兩邊擠得人山人海,衆人都擠破了腦袋,想看這傳說中來自陰間的軍隊是什麼模樣。
水濯纓不管這些,她現在想的就只有早點見到墨墨和妖妖。都已經兩個月沒給他們餵奶了,到崇安的前一天起,她就堅決不讓綺裡曄再“幫她解決漲奶問題”,要留着充足的奶水給兩隻包子。寶寶們都已經五個多月,再過兩三個月就要準備開始斷奶,她餵奶也喂不了多長時間了。
綺裡曄這段時間以來吃新鮮的吃上癮了,哪裡肯讓水濯纓留着奶水回去喂包子,回去的路上還是纏着她不放。水濯纓被他逼得急了,只能再次出動泥黎陰兵:“進來給我……”
話沒說完,綺裡曄就一把將按在客棧的牀榻上,堵住了她的嘴脣。
水濯纓嗚嗚地說不出話來,客棧房間門外面進來兩個泥黎陰兵,就只聽見了她命令的開頭四個字,不知道進來幹什麼,就直挺挺地站在客棧房間裡面。金色頭盔的眼洞裡面,四團綠幽幽的熒光,陰森森地盯着在牀上滾成一團的兩個人。
泥黎陰兵雖然強悍勇武而且絕對忠誠,但也有一點很要命的問題,就是它們沒有像人類一樣的思考能力和判斷能力,說白了就是缺心眼。
它們在看見主人遇到危險的時候,會在主人無法發出命令的情況下,保護主人的安全。但是無法判斷水濯纓被按在牀上的時候是真的有危險還是在啪啪啪。
第一次她和綺裡曄在瀚州城裡停下來過夜的時候,兩人在一個浴桶裡洗澡,綺裡曄弄得她忍不住小小尖叫了一聲,結果房間外面十來個泥黎陰兵嘩啦啦撞破房門衝進來,把赤身**壓在她身上的綺裡曄拖了起來,差點從窗口扔出去。
整個客棧都被驚動,水濯纓尷尬得簡直要飛起來,幸好趕緊命令這些泥黎陰兵圍住客棧房間,堵住了已經被它們撞壞的房門和牆壁,否則她和綺裡曄還得光溜溜地給聞聲趕來的衆人圍觀。
這之後水濯纓就不得不趕緊給它們下命令,對綺裡曄要特殊對待,不管綺裡曄對她幹什麼,沒有她另外的命令,都不得傷害綺裡曄。
否則以綺裡曄的鬼畜變態,啪啪啪的時候動不動就捆綁play鐐銬play囚籠play皮鞭play,搞得像是在凌虐她一樣,還隔三差五地把她折騰到昏過去。她要是不下這道命令,綺裡曄早就被泥黎陰兵弄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ωwш▲ttκд n▲C 〇
沒想到現在這混蛋竟然正利用上了這一點。她給泥黎陰兵下命令要開口說話,那很簡單啊,搶先一步把她的嘴脣堵上不就行了,反正現在不管他怎麼對她,泥黎陰兵都只能站在一旁幹看着。
水濯纓嘴脣被綺裡曄封着,給他壓在下面,旁邊兩個人高馬大的泥黎陰兵直勾勾地盯着她,盯得她簡直想吐血。就算泥黎陰兵不是人類,但是這麼兩個玩意兒一動不動在那裡盯着她被綺裡曄壓,這也很讓人崩潰好麼?
“給不給我喝?”
綺裡曄的嘴脣終於移開了,但是又緊接着移了一隻手掌過來,捂上她的嘴,仍然不讓她開口說話。
“給的話就點點頭,不給的話,我就當着這兩個泥黎陰兵的面跟你做,它們不是分辨不出這檔子事兒麼,正好給它們認識認識。”
水濯纓:“……”
這死變態還敢不敢再重口味一點?
英雄不吃眼前虧,趕緊點了點頭。綺裡曄真能幹得出來這種事,但她要是真當着這些泥黎陰兵的面啪啪啪了,死了以後估計都沒臉去陰間。
綺裡曄伸過另一隻手來要點她的啞穴,水濯纓唔唔地掙扎了兩聲,眼睛一個勁兒往那兩個泥黎陰兵那邊轉,意思是先把這兩個傢伙打發出去。
“別耍什麼花招。”綺裡曄警告她,“只准讓它們出去,不然下次我堵着你的嘴,把你在十九獄裡關一個月。”
水濯纓拼命點頭,綺裡曄剛剛鬆開捂着她嘴巴的手,水濯纓猛然深吸一口氣,以她生平最快的語速喊出了三個字:
“抓住他!”
綺裡曄:“……”
房間外面泥黎陰兵又是嘩啦啦一擁而入,一下子把綺裡曄捲到中間,一大羣金光閃閃的魁梧身影,頓時就徹底淹沒了綺裡曄。
水濯纓攏着衣服,從牀上下來,退到泥黎陰兵的後面,一臉冷笑。
“我本來還心軟,沒禁你的葷,不讓泥黎陰兵動你,你倒好,很有手段是吧?……也該輪到我調教調教你了,去拿條繩子過來,把他綁起來!”
……
西陵,盛京皇宮,端華宮。
這座宮殿在去年冬天,曾經有過兩個月的生機,那也是整座皇宮最有生機的時候。只因爲來了那一個女子,一切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只有那兩個月裡,皇宮中才像是住着衆多的活人,纔有人氣和暖意。
現在端華宮裡面的那個女子已經不在了,偌大的皇宮又恢復成一片寂靜,猶如死氣沉沉的墳墓,灰暗荒涼的空城。
端華宮的正殿房間裡,一身正紫色皇袍的俊雅青年坐在案几前面,正在批閱奏摺。房間裡燈燭明亮,火光搖曳,所有的東西都沒有被動過,包括一卷書一支筆在內,都仍然一如幾個月之前的景象。
只是少了那個依偎在青年身邊,目光空洞茫然,但是帶着一臉朦朧的眷戀依賴之色的女子。
西陵皇帝即墨缺自從二月二在盛京城外的杏花林中受傷,回來之後養傷是在端華宮中,傷好了之後也仍然一直住在這裡,既不回自己的交泰宮,也不去皇后和其他妃嬪的宮中。
似乎只有這裡是他想待的地方。
“皇上。”
門外傳來一個被壓低的聲音,即墨缺頭也不擡,道:“進來。”
一個侍衛進了房間,向即墨缺稟報:“皇上,引荒樓的回信到了,是口信。”
即墨缺的聲音平靜而溫潤:“怎麼說?”
那侍衛面露爲難之色:“引荒樓樓主的回答是,趕屍術是引荒樓代代相傳的秘密,也是引荒樓最大的底牌。無論皇上開出什麼樣的條件,他們都不能透露趕屍術的弱點,沒有商量。”
即墨缺的目光仍然平靜,彷彿這個回答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不肯說也沒關係。派人混進引荒樓中,接近引荒樓樓主,或者以其他一切手段,探查出這個秘密。引荒樓樓主不肯說,引荒樓裡其他人未必也有這麼嚴絲合縫的嘴巴,多多少少知道一些,能探查到多少就算多少。”
那侍衛低頭領命:“是。”
“另外,傳令下去,發動情報網,在整個西陵,包括其他任何能搜尋的地方,盡全力搜尋有通靈能力的人。”
那侍衛擡起頭,顯然是有些驚訝和疑惑:“有通靈能力的人是指……”
“能通陰陽兩界的人。”即墨缺說,“不是那些神棍巫婆道士法師之類,真正的通靈師如果存在的話,必定藏得極深,不那麼容易找到。朕不給你們時間限制,但是這一點非常重要,優先等級排在情報網內所有任務的第一位。”
那侍衛這時候已經明白過來,皇上又是聯繫引荒樓,又是尋找通靈師,想必就是爲了前不久東儀那邊從蚩羅墓裡出世,現在已經在整個中原傳得沸沸揚揚的泥黎陰兵。
那泥黎陰兵傳說是從陰間來的軍隊,裡面所有的將士都是無血無魂,無痛無懼,不老不死,不傷不滅之身。引荒樓的趕屍術,能夠操縱屍體活動,跟泥黎陰兵有相近之處,趕屍術的弱點和泥黎陰兵的弱點可能也有關係。
至於有通靈能力的人,蚩羅族存在的上古時期倒是曾經有過,現在誰也不知道世上到底還有沒有。不過,倘若真有人能通陰陽兩界,說不定會知道該怎麼對付泥黎陰兵這種從陰間來的東西。
泥黎陰兵號稱天下無敵的軍隊,東儀和西陵勢如水火,如今得了泥黎陰兵,第一個恐怕便是用在西陵的戰場上。
西陵的軍事實力本來和東儀勢均力敵,所以戰局上纔會僵持了這麼久,不分上下。但有了泥黎陰兵插進來,即便聽說那泥黎陰兵只有三千之數,西陵軍隊也根本沒法抵擋這支代表着死亡的不可思議的軍隊。
他們不能硬拼,也沒有退路,自然只能尋找別的辦法。皇上說尋找通靈師的任務排在情報網內第一位,的確是十萬火急。
“是。”侍衛臉色一下子凝重下來,“屬下立刻去傳令。”
侍衛離開之後,即墨缺放下手中的硃筆,轉向案几旁邊的一張美人榻。
現在已經是盛夏七月,那張美人榻上仍然鋪着厚厚的錦緞墊子和柔軟蓬鬆的華貴皮毛,溫暖暄和,彷彿人一坐上去就會沉下去一樣,很顯然是冬天時的鋪設。
軟墊和皮毛上都留着清晰分明的印子,彷彿有人剛剛在上面躺過,而且是一直朝着即墨缺的這個方向。
在端華宮中的那兩個月,即墨缺經常在這張案几上批奏摺,閱公文,看書卷,水濯纓就半靠在一旁的美人榻上,帶着朦朦朧朧的依戀目光,一直在那裡看着他。她估計也不知道看他幹什麼,反正就是看着就好,彷彿滿眼裡就只有他一個人,其他的什麼也看不到。
儘管明明知道是假的,可現在,這是他唯一能夠去回憶的景象。
即墨缺修長白皙如玉雕般的手指,落到美人榻的一個迎枕上,挑起那上面一縷長長的黑髮。
髮絲是純正的黑色,堅韌而光滑,泛着幽幽的光澤。很柔軟,纏繞在手指上的時候,讓人感覺到一種纏綿依戀的繞指之柔。
餘溫尤在,幽香尚存,美人卻已經在千里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