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璣和將軍作別以後,從容地坐上馬車,裡面只有她和凖,還有都尉三人,所以馬車顯得很寬。
而且一路下來,都沒有人說話,寬敞的車廂內,顯得很壓抑。
都尉是個血氣方剛的男兒郎,向來都是耿直快語,現在讓他這樣子憋着氣,早就受不了了,可是礙於璇璣手中的虎符,見到它如見到大王,所以就算再難,也要端坐着。
可是,可是,他在熬了半天以後,真的受不了,心裡像貓撓一樣。
他看着璇璣坐在對面,絕美的臉龐上,有淡淡的疲倦,想來也是一路奔波趕路。
“那個,璇璣姑娘,請容許末將冒昧問一句,姑娘這趟風風火火來到軍營中,又要去見郡守,是有什麼急事嗎?”
他可是從來說話都不會這樣咬文嚼字,說完以後,感到胸中憋了一口酸水,想要吐又吐不出來。
早知道就不說了,什麼都不要說了,直接悶死的算了。
璇璣擡頭看了他一眼,從他生硬的語句中,可能猜得出來,他說這些話有多難受。
“只是想去見見郡守而已,你就不要拘謹了,這樣不難受嗎?”
璇璣不想讓他看起啦太難受,所以故意很輕鬆地說話。
都尉聽了,心裡樂開了話,想不到她竟然是這樣好說話的人,剛纔在將軍的營帳內,見到她聲色內斂的樣子,還以爲是個多兇的人。
“見郡守啊,郡守是個好人呢,璇璣姑娘也見過他吧,我聽他們說,姑娘以前在湮丹,怎麼這次會穿着姜國的服飾呢?”
都尉是個心直口快的人,既然璇璣說了不用拘禮,他還真的就不用拘禮了,什麼都給問了出來。
偏偏璇璣現在一點心情都沒有,但是若是不說一點什麼的話,實在堵不住他的嘴巴。
因此,璇璣低頭想了一下,又擡起頭,漆黑的眸子閃閃發亮,似乎看不到深處。
“大王給我了虎符,就是想讓我到處走走,這不一下子就走到姜國,看到那裡慘不忍睹的景象,於是想着,我們要不要出兵幫一下呢?”
“出兵,幫?”
都尉聽了,果真是愣在那裡,他雖然性格耿直,心直口快,卻也是熟讀兵書。這次姜國內亂未停,外患不斷。
要是他們出兵的話,就是意味着個魏國成敵,這是多大的事情,萬萬不可。
“不可,這樣不可,姑娘不是說笑吧。”
都尉整張臉都白了,看着璇璣認真的表情。眼前不過是個年輕的姑娘,還梳着姑子的髮髻,就說明尚未出嫁。
但是她臉上堅毅的表情,讓都尉怎麼看都不覺得是在說假。
坐在一邊的凖皺起了眉頭,雖然這是事實,但是璇璣這樣直白的說出來,是不是有點太過了呢?
“璇璣,別鬧了。”
璇璣聽聞凖出聲,擡起眼簾看了一眼,並沒有回話,而是看着都尉狡黠地笑了一下,打圓場地說着:“都尉可是嚇到了,若是真的這樣,都尉該怎麼做呢?”
都尉看着她狡黠的笑意,剛纔還那樣堅毅的一個人,因爲這樣笑意,一下子拉近了距離,變得很親切起來。
“原來是說笑呢,姑娘你這樣說,真是嚇到了末將,這樣的事情,最好是不要發生。但是大王若是真有這個想法,也必定有原因。”
璇璣聽了他的回答,眼神黯淡了一下,自然是會有原因,但是卻不是她想要的原因。
忽然間,覺得和都尉的對話有點乏味,璇璣坐在顛簸的馬車上,生了倦意,腦袋靠着一邊的橫木,就睡着了。
璇璣是被凖叫醒的,這個時候,馬車已經停靠在郡守府上,都尉早就下去打點一切。
“到了。”
凖看着她,原本笑容可以這樣明媚的一個女子,在這一個月來,好像變成了另外一個人,那樣的陌生。
璇璣揉了一下眼睛,並未做停留,跟着下了馬車,擡頭看着恢宏的郡守府邸,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哽咽在喉嚨,胸口火辣辣的燒着。
她跳下城牆的那一刻,從來沒有想過,還會再回到這裡,而且是用一種自願的方式回來。
是不是,一切事情,從一開始就是錯的了呢?
郡守已經站起面前等候,等看清璇璣的面容以後,臉上是抑制不住的驚訝,甚至連上前作禮都忘記了。
“璇璣,你是璇璣?”
他看着璇璣,不可思議地說着,就算是做夢,夢到天上神佛降臨,也不會比看到璇璣更加的驚訝。
璇璣臉上掛着淺淡的笑意,其實並沒有任何的意義,就好像凖以前總是把這種沒有意義的笑容掛在臉上一樣。
“郡守大人,你我兩年不見了,近來可好。”
一句簡單的問候,就概括了從她離開到現在的所有。
“屬下很好。”
饒是有再多的不解,郡守此刻也不能問什麼,把璇璣迎了進去。
璇璣低着頭走進去,就算是經過了兩年的時間,這裡一點都沒有改變,除了樹木長高了一點,繁花四季變更以外,連一磚一瓦都不曾改變。
就好像,她從城牆上跳下去,由黎昕接着,這些都是虛幻的,從來沒有發生過。
璇璣看着眼前的一切,忽然間鼻頭一熱,喉嚨哽咽起來,腳步也停了下來。
郡守看到她停下來,也跟着停了下來,側頭看了她一眼,只見她用手捂着嘴巴,憋紅了眼眶。
璇璣想要拼命止住心頭的難受,但是卻是怎麼都沒有辦法止住,到了最後,只能蹲在地上,死命的捂着自己的嘴巴,無聲的哽咽哭泣。
已經回不去了麼?
凖站在她的身後,看着她蹲在地上,就算這樣難受的哭,也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
是在怪他呢?
其實他也有點怪自己,只是,生在亂世,誰都不能獨善其身,他就算已經是一個死過一回的人,再也不是什麼王子,可是姜國他始終放不下。
就算再來一次,他也還是會選擇姜國。
璇璣就這樣蹲在地上,哽咽啞了喉嚨,好像要把眼淚都全部流在這裡,也絕對不要帶到湮丹去。
上次,夜錦容和夜筠堯他們一趟來回沙城和湮丹之間,用了兩個月的時間的路途。
璇璣並沒有聽從任何的人的勸告,堅持騎馬,已經連續奔波了大半個月的她,也不肯做任何的停留,甚至是連馬車都不願意坐,只想着快一點趕到湮丹。
她要決定的事情,誰都改變不了,連黎昕都改變不了。
郡守也執拗不得,只好派了一支精裝騎兵,連着都尉,一同護送她到湮丹。
她的異常,她的舉動,誰都沒有去過問,每個人都默默跟着她。好像她的悲傷,就算沒有說出來,卻能感覺的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