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安定下來,還真的就如尋常人家一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董清牧不可能每日都陪在璇璣的身邊,自然的青學也不會。
剩餘的三名護衛化作尋常百姓,暗地裡保護着這座庭院的安全,兩名馬伕在庭院裡做粗重活。
只是,他們的刻意扮作尋常,卻怎麼看都不像。
那日上門來的婦人們,像是喜歡上了這裡,時不時的過來小寒噓一番,然後便會以各種理由順走一些東西。
董清牧對此是知道的,卻不加制止,該要怎麼和人相處,怎麼制止,在其中周旋,璇璣總該學會。
但是讓董清牧稍微有點失望的是,璇璣對於這樣的事,並不在意,她們屢屢上門,各種藉口索要東西。璇璣並不拒絕,相反的倒是給的爽快,毫不在意。
“你再這樣,家裡的一切遲早要掏空。”
董清牧走過來,看着原本放置在一邊的幾個竹編的精緻小蘿筐沒了,只剩下空餘的位置在那裡,有些可憐。
“你要?”
璇璣擡起頭,自從來到這裡以後,璇璣便換下了綾羅綢緞,也解了繁瑣的髮髻。粗布麻衣加兩條大辮子,就是她日常的裝束。
“我讓青學砍點竹子回來,編織一個給你吧。”
雖然說編織籮筐是小時候的手藝,也忘得七七八八,但是若是真要回想起來,也不是難事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
董清牧不像別人,會對着璇璣縱容,他若是覺得不合理的事情,絕對不會假意應承。
璇璣放下手裡的活,眼睛對上董清牧,好一會兒才嘆氣的說着:“我知道你爲我好,但是我已經過了和人交流的那個年紀,現在想要學也學不來,既然刻意不了,就順其自然吧。”
“可是......”
“我知道你要走,你要回魏國,我能照顧自己。”
雖然不善於交流,但是璇璣的心思比誰都清透,那些對她說出來的話,沒說出來的話,她全部都知道。
擋不住董清牧要回去的決心,那麼至少要讓他安心。
“是的,等先穩定以後。”
被猜出心事,董清牧也不覺得多困窘,每天在這有限的庭院裡,他看似無事,卻
心思縝密的帶着剩餘的三名護衛,到處巡查。
既然能知道他們離開路線,也很有可能知道他們安身的地方。
黎昕的信箋,在他們抵達這裡的半個月後,他們兩人交談時,青學拿進來的。
每個地方都有驛站,而現在的驛站幾乎給起義軍們控制住,黎昕想要傳信,還是挺容易的。
他們的談話,便在青學進來後,給停住了。
“頭領的信。”
青學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句,便轉身做了出去。其實他也挺憋屈的,能在黎昕的手下做副將,必定有過人的才能。
苫城以及周邊的城池都亂成一鍋粥,早就對打起來,武帝和世子等早就逃離了王宮,在隱蔽的地方安身起來。
而他,卻只能在這個悠閒的小村落裡面,觀察着這裡的軍向,什麼都做不到。
璇璣接過信箋,她沒想到在這個荒亂的時期,黎昕還有心思寫信,若是行蹤被人知道的話。
應該不會被人知道,黎昕是顧全大局的人,既然能這樣做,就是有十全的信心。
信箋很薄,摸上去幾乎像是沒有東西。
璇璣很輕易的便拆開來,僅是一張對摺的宣紙,輕薄無物。
董清牧只是看了一眼,便走開。這是黎昕和璇璣兩個人的事情,不需要第三個人來摻合。
幾乎是跨月了大半個姜國,才傳遞過來的信箋,上面卻只有寥寥的數十字,很貼切黎昕的性格。
也許是黎昕寫慣了戰報,通篇的數十字裡,都是簡單的寫了目前安好,勿念,所有事宜有條不絮的進行着,要她在董清牧身邊待好,切勿亂跑。
這樣嚴肅的話語,璇璣幾乎都能看到黎昕站在她面前,臉上一絲不苟站在她面前,說着那些聽起來很嚴肅,卻很關懷的話。
不過是數十個字,一眼掃去便能看完,但是璇璣愣是上下看了十遍不止,才放回信封裡面。
一個關懷的字眼都沒有,這難免讓璇璣有點小小的失望,不過,戰事紛擾,若是這個時候還貪戀兒女情長,那麼他就不是黎昕。
璇璣這樣寬慰着自己,終究是心裡面有些難受,又去看了一下信箋,便發現裡面還夾雜這一張字條,約莫二指寬。看上去,是後來才加上去的。
璇璣眯了一下眼睛,倒出來打開,同樣是黎昕的字跡。
“念想佳人,苦思不得,且惱且怨。”
十二個字,依舊是蒼勁有力的字跡,卻道出了想念,以及小小的惱意。
背面還有五個字,更是簡單,筆跡也草亂了一點,像是最後了纔想起來。
淺仲成親了。
原來已經過了那麼久,三個月的時間了,連半吊子的淺仲都已經成親了。可是和美娘兩人在山林裡狩獵的景象,還在眼前,揮之不去。
她看着那十二個字,幾乎想要衝回去的衝動,苫城暴動,遊擊埋伏無一不在進行着。可是她卻像個懦夫,躲在最遠的角落,還要黎昕擔心着她的安危。
但是這樣的想法,不過只轉瞬之間罷了,早就不是任性的小孩。
她把紙條塞進自己的口袋裡,敢情這張小字條纔是寫給她的,而那軍報似得數十字應該是給大家看的吧。
董清牧看到她走過來,朝着她點點頭,什麼都不問,他並不是一個好奇心重的人。
璇璣把信箋遞給他,很是歡快的說道:“淺仲和美娘成親了。”
“很可惜,看不到了。”
董清牧笑得很淡然,也沒能從他的嘴裡聽到可惜的語調。感覺上就像是,已經和他沒有任何關係了,幾乎十年的相處,生死摯交,在那個晚上笑着道別後,便再無瓜葛。
這樣的刻意生疏,讓璇璣皺起了眉頭。
“當下一年回去,淺仲生了大小胖子,還是可以看得到的。”
面對着璇璣有點咄咄逼人的氣勢,董清牧眯起眼睛,笑得好看。卻始終沒有迴應璇璣的話,其實大家心裡面都知道的事情,但是若是要說出來,便顯得有點怪異,說不出的怪異。
他很是隨意的看着信箋上的字,沒有璇璣看的那麼仔細,更多的是一目掃過罷了,便隨意放在燈火上燒掉。
“既然阿昕說不需要擔心他,那麼就不需要擔心,雖然他是個愛逞強的人,但是到底是愛惜性命,不會隨意胡來。”
他看着手中的宣紙化爲灰燼以後,才慢慢的說着,原本是三兄弟聯手闖的天下,他卻想要放手,似乎一點留戀都沒有。
既然他不留戀,那麼璇璣替他留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