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面不知何處去
桃花依舊笑春風
……
“燒了那一片竹樓吧,裡頭的蠱蟲若是出來了,到底不好……。”秋葉白伏在他懷裡忽然輕聲道。
百里初眸光微深,不管什麼時候,她到底總留着三分清醒,沒有被情緒左右。
他伸手溫柔地撫過她的頭髮,淡淡道:“好。”
隨後,兩道黑影悄無聲息地掠過他們的窗前直向那一片坍塌的房屋而去。
片刻之後,竹林裡坍塌的房子也不知怎麼陡然冒起一線火焰,隨後那火焰彷彿有生命一般迅速地蔓延吞噬了那那大片蠱衛住着的房屋。
苗人們甚至來不及搶救,只能瞠目結舌地看着那一大片房屋徹底陷入火海之中。
而小樓之上靜靜看着那一片火焰焚燒的人影,沉默地看着那跳躍的火焰。
炎炎南疆夏日夜,她卻只覺得心頭冰涼。
秋葉白靜靜地靠在百里初的懷裡,眼底倒映着熾烈的火焰,卻一派平靜。
他聽着耳邊那一片喧囂,忽然輕聲道:“阿初,如果有一天,我變成了你不認識的樣子,你可會認出我,可還會願意抱我?”
少年時的那些人,都變得面無全非,塵未滿面,髮鬢未曾如雙,卻已是相逢應不識。
我以爲我來自另外以一個時間,另外一個世間,我穿過時間的洪流,踏過過千年,萬年,以爲自己早已看到了紅塵和生死的盡頭,只願瀟瀟灑灑再經過另外一個人間,紅塵,隨性而爲,向天爭命,不負自己這一生。
但是在阿吶的那破碎的一句——那個夏天……真好……
那時候,都還是年少的模樣,沒有反目成仇,沒有滔天殺戮和血腥的死亡。
我忽然發現,流年已逝,這一瞬間,我忽然間比誰都能感覺到在時間之前的無力和滄桑……
依舊勘不破這紅塵起落和人間悲歡。
……
身後之人忽然一手環住她的纖細腰肢,一手忽然遮在她的眼睛上,有低柔淡薄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本宮眼中從無善惡,你變成什麼樣子,與本宮何干,小白就是小白,我或者阿澤此生唯一想要擁抱的人。”
秋葉白閉上眼,撫着他的手臂,靠在他的懷裡,低低地輕嘆:“攝國殿下什麼時候,竟這般會說情話了。”
只是,他的聲音,如一捧溫水溫暖過每一寸肌膚,慢慢地撫慰過她心中那片涼意。
“本宮從不打誑語,可要叫蠢和尚出來?”百里初在她耳邊涼薄地道。
秋葉白頓了頓,伸手輕拍了下他的手腕:“別鬧。”
阿澤這會子出來,豈非是在瞎折騰?
不過她留意到百里初如今提起阿澤語氣已經是平靜了許多。
她沉默了一會,輕聲道:“我有一件事,想替小池完成,當然,這需要你答應,你不答應也是應該的。”
百里初見她頗有些認真的模樣,便挑眉問:“什麼事?”
秋葉白遲疑了了片刻,還是輕聲告訴了他自己的想法。
百里初沉默了下去,沒有說話。
她見他的樣子,便伸手環住他的修腰:“我知道你會不高興,你可以反對的,沒有關係,在我心中,最重要的人始終是你。”
……
百里初低柔微涼的笑聲響了起來:“看來嘴甜的可不是本宮。”
秋葉白:“阿初……。”
他低頭見她臉頰被淚水浸得有點發白,一雙一向亮如天上星的清冽明眸也氤氳着一層淡霧,一點潮溼的烏髮黏在臉頰邊,整個人看起來帶着一種奇異的柔軟。
他甚少看見她這般像女孩兒的時候,便微微眯起眸子,輕笑:“你只記得欠了本宮這一次就是了。”
秋葉白見他應了,便忍不住笑了起來,伸手圈住他的腰肢,再次伏首在他懷裡:“你素來是個不肯吃虧的。”
“本宮爲何要吃虧?”百里初見她到底笑了,少了些惆悵憂傷的神色,便問:“你房間在哪裡?”
他可沒有興趣在別人的房間抱着自己的人卿卿我我。
秋葉白想想,便道:“也是,這裡不可久留,一定會有人過來查,咱們先回房罷。”
她頓了頓,忽然想起一件事兒:“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百里初淡淡地道:“赤焰蠱會對自身的危險有感應,所以我便尋來了。”
她想起她之前確實身在危險之中,而赤焰本是雙頭蠱,對身體的危險有所預知也不奇怪。
“你這麼熬夜過來,一會子好好歇息。”
秋葉白一邊輕聲叮囑,一邊領着他從窗口直接掠回了自己的房間。
跟隨在他們身邊的鶴衛們自動隱入了秋葉白房屋附近的各個角落,監視起了四周來。
……
且說這頭雙白被百里初丟出來的一白砸了正着,還好他反應極快,沒有一腳把那一大坨‘暗器’給踹飛出去,發現砸在自己身上的是一白,便立刻順手將他扶住了。
但是,他也同時發現一白的狀態有些不對勁,頓時顰眉:“喂,你又怎麼了?”
自家主子能將一白扔出來,便說明他應該沒有大礙,但是看着一白這臉色,估摸着受了傷。
一白臉色還是有些蒼白:“中了個妖女的毒。”
雙白低頭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一會,挑眉:“什麼毒,會不會死?”
一白搖搖頭:“應該只是麻痹。”
“那就是死不了,能走麼?”雙白瞅了瞅他的樣子,也覺得應該沒有什麼大礙。
一白冷眼瞪着他:“你覺得我這個樣子像能走麼?”
他頓了頓,又沒好氣地道:“還有,你能不能不要用這種抱女人的姿勢扶着老子!”
雙白還維持着從身上把他這個‘暗器’抄下來的姿勢,一手從背後扣着他的腰,讓他後傾着身子,整個身子都是斜着的,整個頸椎和脊椎都是僵直的。
他原本中的水母毒還沒有解,又被殿下扔出來,還維持這種古怪的姿勢,簡直讓他更頭暈腦脹。
雙白瞅着他那樣子,冷笑一聲:“你這笨蛋每次跟着秋大人出任務都能中毒或者受傷,也不知道是你能耐不行,還是時運不濟,這會子倒是威風起來了。”
他沒把這傢伙摔出去就很是客氣了,還來命令他!
一白原本兩次跟着秋葉白出來,但兩次都沒有保護好秋葉白,他心中已經很是覺得窩火和羞愧,這會子雙白還來戳他的痛處,頓時羞惱起來:“你能耐,你倒是來啊,整日裡娘們唧唧地跟在殿下前後,算是能耐!”
雙白聞言也惱了,便冷笑一聲:“一白,別以爲你是個奉主,本堂主就得讓着你,按照咱們控鶴監的規矩,你這算不得任務成功,刑堂裡是要走一遭的!”
“走就走,老子怕過你?”一白陰柔俊美的面孔上一片硬氣。
他有錯自然大方承認,寧可受刑,也不低頭。
雙白見他那樣子,暗自冷笑,這手腳不靈便的時候還敢跟他橫,今兒他不讓這個粗魯的傢伙吃點教訓,他就不是雙白。
雙白妙目一眯,眸子裡閃過詭冷之色,臉上卻依舊一派溫和:“一白,我看你手腳發軟,怕是走不得路罷,你我同僚一場,便幫你一把罷?”
一白見他忽然變得這般溫和,心中頓時警惕起來:“你這兩面三刀的貨想幹嘛?”
雙白聞言,眸光愈冷,臉上愈溫和:“抱你而已。”
說着,他雙臂一彎瞬間一個公主抱將一白抱了起來,向外走去。
“喂……你這個混蛋,放老子下來!”一白這輩子都是這麼抱女人,何曾被人當成女人這般抱起來過,頓時又窘又惱火。
雙白不理會他,看了看附近的情形,只足尖一點便抱着他往秋葉白住處附近的一處假山而去,心中暗自思,秋大人的屋子是去不得的,他記得來的時候似看見那假山處有一個山洞,倒是可以讓一白這傢伙休息一下,恢復體力。
“雙白,你放老子下來,幹嘛呢!”一白只覺得自己這個樣子極丟臉,還在那嚷嚷。
那假山並不遠,雙白掠過去之後,抱着一白一邊進山洞,一邊還要控制一白亂扭動的動作,便不耐煩地恐嚇他:“你這莽夫,再吵,就幹你!”
一白瞬間僵住,忽然想起雙白這些年‘守身如玉’,心中‘咯噔’一下。
不會罷,這傢伙一直不沾葷腥,連他覺得生得不錯,性子也不差的寧冬都拒絕掉了,難不成是因爲他真是個……斷袖?!
雙白感覺抱着的大個子忽然安靜了下來,他幾乎能猜測到一白腦子裡在想什麼,他心中頓時暗笑不已,嘴上卻依舊涼涼地道:“一白,你可老實點,這夜黑風高之夜,萬一我這一把持不住,你可就貞操不保了。”
他感覺走到一處相對寬敞乾燥的地方,便順手將一白放了下來。
一白警惕地道:“喂,你小子想幹嘛,老子告訴你啊,老子可不是斷袖,對搞分桃的一點興趣都沒有!”
雙白平日就覺得受一白這臭嘴讓人受不了,這會子見他竟然當真了,便嘿嘿地陰笑了兩聲:“你沒興趣,本堂主有興趣就夠了,你可不知道這些年我覬覦你多久了。”
原本就是夜晚,洞裡光線更是昏暗,一白看不見雙白的表情心中愈發惴惴,加上自己動彈不得,腦子裡就忍不住開始回想過去雙白到底有沒有露出過‘覬覦’他的樣子。
結果越想,他越覺得心驚膽戰,忍不住厲聲道:“喂,老子拿你當兄弟,你要是敢趁人之危,老子……老子就……。”
“就什麼啊?”雙白平日裡沒少吃一白臭嘴的癟,這會子見他落了下乘,自家主子也在附近,暫時不必擔憂主子安危,便‘惡向膽邊生’地打算耍弄恐嚇一下某人。
他俯下身子,故意湊近一白身邊,壓低了聲音:“在地宮裡,奴家便對一白你這一身男子氣概芳心暗許,你卻只中意女子,卻不知我見你總和女子歡好,心中多麼難過。”
他一邊說一邊被自己噁心得直搖頭。
但是洞裡黑兮兮的,他一點不擔心一白這個白癡看見他的樣子。
一白只感覺雙白靠過來的溫度,再加上那一番話簡直讓他嚇尿了,趕緊試圖挪動身體往後靠:“兄弟,你有話好好說,老子可是一直覺得你可是堂堂正正的男人!”
雙白聽着一白那慌里慌張的樣子,心中暗笑不已,便又輕嘆:“你說我娘娘腔,其實我也沒法子,一看見你便忍不住……。”
“不,雙白,你相信我,你是個帶把的,一點都不娘娘腔,你充滿了男子的氣概!”一白立刻大聲道。
“噓,一白兄,你可要小聲一點,萬一被人聽見了你我之間有曖昧之事,可如何是好?”雙白聽得他終於說了句‘人話’,心頭大爲舒暢,自蹲在他跟前,慢悠悠地笑了起來。
“好好,我閉嘴,但是你要相信我,你只是一時間糊塗而已,你絕對不可能是斷袖,更不可能對自己兄弟感興趣。”一白大力地點頭,額頭上都浸出薄汗來。
只恨自己怎麼還沒有恢復正常。
雙白輕笑了起來,忽然伸手撐在他臉頰邊,拉長了聲音:“哦……是麼,你不認爲我是娘娘腔麼?”
一白嚇了一大跳,只恨自己身體裡的水母毒怎麼還沒有散去,只好立刻道:“自然,以前是我錯怪兄弟你了,有眼不識泰山,不光現在不認爲,以後都不認爲,你再男人沒有了,天下女兒一見你皆拜倒,可別去想什麼分桃斷袖,當什麼攪屎棍!”
雙白聽得通體舒暢,除了最後一句還是不改一白那粗魯的本色之外,他還是比較滿意一白的‘認罪態度’的。
“你日後若還是說我娘娘腔可怎麼辦?”雙白做出一副疑惑而憂傷的樣子道。
一白立刻發誓:“我絕對不會再誤會你,若是我再這麼說,便妻離子散!若誰敢如此嫉妒我兄弟,說出這樣污衊的話來,老子跟他誓不兩立!”
見一白這般惶恐乾脆,雙白心情非常好,便打算見好就收,免得這廝真發現不對勁,鬧騰起來,卻不想他纔打算伸手去扶一白,便忽然感覺有什麼不對勁,立刻直起身子來足尖一點,掠向洞外。
洞外果然有一道窈窕身影在往假山叢裡鑽。
雙白妙目寒光一閃,暗自輕嗤一聲:“嘖,跟一白那個白癡呆久了,竟然這般後知後覺地才發現有人在聽偷聽。”
他纔不會承認是因爲覺得剛纔整治一白整治得很爽,所以一時間失察。
雙白足尖一點,輕飄飄地向假山之中飄去,片刻之後便見那一道窈窕敏捷的身形直往葉子叢裡鑽,他譏誚地彎起脣角,徑自向那身影掠過去。
九簪雖然聽不見身後的風聲的,當是動物一般的直覺就讓她明白危險在身後,她一邊暗自罵着晦氣,一邊使勁地往那些小山洞和藤簾下鑽。
該死,該死,她也就是抄近路去看看小池聖女那邊發生什麼事兒了,卻不想竟然看見兩個漢人鑽山洞,她一時間好奇湊過去偷聽,卻不想聽見那兩個漢人在山洞裡搞那分桃斷袖的事兒。
一個大男人‘奴家’‘奴家’的叫着,還一副打算強上了另外一個的樣子,着實嚇了她一大跳,也開了眼界。
沒有想到她曾經從說書先生那裡聽來的有些漢人喜好男風的事兒竟然是真的!
更沒有想到她在苗疆是出了名的身子輕盈,捕獵的時候山鹿都不能發現她,山洞裡的漢人竟然能察覺她的蹤跡。
這會子追出來,怕是要殺人滅口了!
九簪一邊暗自罵咧咧,一邊只顧着使勁逃竄,卻一時間完全沒有想到她可以呼救。
但是不管她怎麼逃,身後傳來一聲:“站住!”並着一道勁風席捲而來,就讓她知道自己逃不掉了。
九簪只覺得她身不由己地一下子被那勁風纏住了腰肢,隨後再被向後一甩,整個人就撞上了假山石壁,疼得她呲牙咧嘴的。
糟了,那個漢人武藝高強!
“哎……!”
只是她纔想尖叫,嘴就被人拿了一把葉子將嘴一把堵上了。
“唔嗚!”
九簪瞪大眼看着將自己困在假山壁上,堵住自己的嘴的人,她瞬間呆滯了片刻,腦子裡只一個念頭,這個漢人……生得真好看!
雙白妙目冰涼地看着面前的少女:“你……。”
他話還沒有出口,便見九簪一把扒下自己嘴裡的葉子,壓低了聲音,使勁地搖頭:“我什麼都沒有看見,看見了也不會說出去,我是苗人,你是漢人,苗人不管漢人的事兒,你想幹嘛就幹嘛!”
九簪噼裡啪啦一通話讓雙白微微一愣,他看着面前一身苗家貴族少女打扮的女孩兒,眯起妙目:“你漢話說得很溜。”
九簪一看自己不會被馬上滅口,立刻點頭如搗蒜,當機立斷:“我不會說漢話,所以也聽不懂你們在山洞裡做什麼。”
雙白挑眉:“哦,那你現在說的什麼話?”
她一臉誠懇地道:“鳥語。”
雙白:“……。”
九簪低聲道:“漢人小哥,我可以走了麼?”
他挑了挑眉,看着她那副軟語相求的神情,忍耐下想笑的,涼涼地道:“如果我說你走不了呢?”
九簪瞬間惱了,一下子掏出自己腰上的鞭子,咬牙道:“你想怎麼樣!”
他武功再高,她喊一聲,他殺了她也逃不出去!
雙白瞅着她巴掌大的臉上,一雙警惕又帶着點兇悍光芒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瞪着自己,一副炸毛的樣子,忽然他就想起自己在司禮監裡養的另外一種寵物——鼯鼠。
雙白到底忍不住輕笑了起來:“你走吧。”
總歸就算這丫頭真去領人來抓人,他也已經帶着一白離開了。
九簪瞬間愣住了:“呃?”
她沒有聽錯罷?
他竟然讓她走了?
直到看見雙白轉身瞬間消失,九簪才忽然若有所失地看着面前空無一人的假山,隨後低聲嘀咕道:“哎,生得倒是好看,可惜竟喜歡一個不喜歡他的男人。”
她搖搖頭,轉身又朝竹林裡燃燒着熊熊大火之處飛奔而去了。
……
山洞裡,一白正不斷地運氣調息,好一會終於能動了,雖然不太利索,但還是比原來好了許多。
他正扶着牆壁走出山洞,便忽見一道人影輕飄飄地落在他面前,他警惕地退了一步,擡頭一看,見是雙白,頓時嚇得又‘噔噔蹬’地倒退回山洞,因爲腳還軟,他一下子踢到了地上的石頭,加上慌張,頓時摔了個四腳朝天。
雙白到底忍耐不住了,扶着假山石就大笑了起來。
好在這一片並沒有什麼人,而竹林那頭因爲起了大火,正是嘈雜得不得了的時候,所以他的笑聲根本沒有人留意。
但是一白看着雙白笑成那副樣子,妙目裡眼淚都出來了,他瞬間就明白了什麼,頓時惱羞成怒地一拳頭砸在牆壁上:“雙白,你這個混蛋竟然敢耍老子!”
混蛋,小人,這個娘娘腔的卑鄙小人!
………
春未綠,鬂先絲,人間別久不成悲。
誰教歲歲紅蓮夜,兩處沉吟各自知。
……
依舊是明豔的陽光,灑落在濃豔的綠葉之上。
那些明媚的光影與芭蕉樹下的墳墓形成鮮明的對比。
秋葉白看着面前的墓地,已經挖好了一片深坑,一塊石碑已經放在附近準備好了。
“四少,一起都準備好了,只等着下葬了。”寧秋在她身邊低聲道。
秋葉白聞言,看了下站在遠處準備拿着挖土鐵鍬的幾名司禮監紈絝們,大鼠朝着她點點頭。
她轉過臉輕嘆了一聲:“小池的妝容也準備好了?”
寧秋示看了眼放在旁邊的那一頂小轎,點點頭:“已經好了。”
因爲考慮到要將蠱蟲清理乾淨,所以鶴衛們用了一種極爲特殊的火種,極烈性,足足燒了兩天一夜,火才被撲滅。
而那坍塌又起火的房子清理乾淨之後,裡面所有的屍骨被鶴衛們用的特殊火種燒得只剩下斷裂的骸骨,一堆碎骨分辨不出來誰是誰。
只唯獨那裝在水晶棺材裡的少女,除了水晶棺材外面被燻黑和燒裂了一個口子,裡面的真正聖女的屍身除了染了點火煙灰塵之外,竟絲毫沒有受到損壞。
而且過了那麼多年,屍身的關節還是柔軟的,彷彿昨日才初亡。
簡直是一個奇蹟。
秋葉白點點頭,忽然轉身向那小轎子走過去,轎子邊上一個蒼老的苗人阿嬤看見她走過來,她遍佈皺紋的滄桑的臉上露出一點笑意來:“四少爺,你來了,聖女等你很久了。”
秋葉白看着她輕聲道:“笠笠嬤嬤,都準備好了,前天柔姨的墓已經被找到,我讓人給遷到了這裡。”
當年小慈將小池和自己身邊的幾個侍女和嬤嬤全部都想法子弄死了,只剩下笠笠嬤嬤是當年貼身帶過小池和她的,也是她唯一留下一條活路打發出去的,還活着的老嬤嬤。
這一次,榮乃耶也是尋了一段時日纔將笠笠嬤嬤找了回來。
笠笠嬤嬤聽說了事情的原委,也是一陣唏噓,流淚了一夜。
“嗯,好,那就好,有她娘在這裡陪着她,聖女會很開心的。”笠笠嬤嬤點點頭道。
秋葉白看着那轎子,遲疑了一會掀起了轎簾。
轎子裡面坐着一身鮮紅色嫁衣的少女,閉着眼的神色安詳的小小少女。
原本蒼白如指的容顏之上染了淡淡的胭脂,脣上也點了硃色,看起來異常的美麗,栩栩如生如睡着的娃娃。
那阿嬤扶着轎子看着裡面安睡的少女,忽然輕聲道:“聖女在陷入最終的死亡昏迷之前,曾經被蠱王救醒來過一次,她只說了一句話——不要怪你,她願意的。”
笠笠阿嬤看向秋葉白,含着淚光微笑:“只是蠱王一時間想不通……可四少爺,聖女從來就沒有後悔過她的選擇,只要看着你好好的。”
秋葉白閉了閉眼,眨去眼底的淚光,隨後溫然一笑:“是,我知道小池從來不會變。”
隨後,她看着轎子裡的少女,輕笑了一下:“小池,很抱歉,我來晚了,但我還是來了。”
說着她彎腰下去,利落而溫柔地將轎子裡的少女攔腰抱起,隨後抱着小池向墓地走去。
墓地裡已經放置着一口精緻的紅木雕花棺材,裡面鋪滿了各色鮮花。
秋葉白走到棺材旁邊,將少女小心地放進了鮮花裡,隨後替她整理好烏黑的發,同時從懷裡取出兩隻青綠漂亮的竹蟈蟈放在她的手邊,極爲溫柔地道:“小池,晚安。”
隨後,她站了起來,凝望着棺材裡的少女好一會,隨後目光落向不遠處的天邊,淡淡地道:“入葬。”
幾名藏劍閣的門人將棺材的蓋子蓋上,隨後小心地將那紅木棺材放進了泥坑裡,隨後開始填埋。
秋葉白靜靜地看着一捧、一捧的黃土慢慢地覆蓋了那棺材,彷彿覆蓋了那些過往寧靜歲月裡的歡樂,也覆蓋瞭如今的勾心鬥角和血腥殺戮。
覆蓋了所有的美好與醜惡。
她閉上眼,依稀聽見時光遠去的聲音。
……
“立碑!”墳頭已立好,接下來便是立碑。
大鼠是個紈絝子弟,好玩兒時還學了一手不錯的石雕手藝,他趕着一天之內刻了石碑。
秋葉白看着立好的石碑,半蹲了下來。
她伸手輕撫過墓碑,輕聲道:“這是我最後能爲你做的事兒了。”
墓碑之上刻着一行字——夜白未婚之妻:素可池之墓。
“我記得你說過,你雖然不能做我的妻子,可是也會一直喜歡我,我想還是履行柔姨和師傅的口頭約定,你永遠是藏劍閣夜四少的未婚妻。”秋葉白微微一笑,再次請眨去眼底的水光,隨後拂袖起身,接過寧秋手上的鮮花,擱在墓碑前。
她看着那墓碑片刻,隨後轉身利落地翻身上馬,策馬揚鞭,率先離開這一片樹林。
其餘的人愣了愣,隨後也紛紛上馬,追隨着她策馬離開。
馬蹄聲漸漸遠去。
一陣夏日涼風梭然吹過,吹散起墓前滿天飛花。
似有誰輕嘆消散在安靜的樹林中。
……
“砰!”一聲響,竹樓房門忽然被人打開。
“可送人走了?”一道修長的人影正靜靜地坐在搖搖椅上看着手裡的東西,聽到響聲,便回過頭去看向來人。
秋葉白看着坐在椅子裡的百里初,那樣子也是剛剛醒來的模樣,她點點頭:“是,送人走了。”
百里初幽涼的目光從她平靜的神色掠向她微微泛紅的眼,忽然伸手:“來。”
她挑了下眉,隨後走過去,坐在他身邊。
只是她才坐下,百里初卻忽然一伸手將她攬靠在自己肩頭,幽涼低柔的聲音在她頭上響起:“想哭麼?”
秋葉白頓了頓,輕聲道:“不想了,她一直不得安寧,如今能和柔姨在一起,她們也算是母女團聚,是好事兒。”
“嗯。”百里初微微頷首。
她看着窗外晃動的樹影,輕嘆了一聲:“小池她們其實也信佛,可惜我這裡沒有地藏經,否則請得高僧爲他們做一場法事也是好的。”
百里初的眸光微動,隨後微微彎起脣角:“若本宮如你所願,你可知你又欠本宮一次?”
秋葉白一愣:“你還帶了高僧來?”
她話音剛落,便看見百里初看着似笑非笑地道:“你說呢?”
她忽然想起什麼,頓時瞪大了眼一下子站了起來,下意識地伸手去拉住他的胳膊:“你不是說笑麼,等一下……。”
話音未落,便看見百里初輕笑一聲:“本宮說過,從不打誑語。”
隨後,他已閉上眼了眼。
她這麼用力一拉,竟然一下子將他整個上半身扯了起來,與此同時,他閉上的眼也緩緩地睜開,露出一雙有些迷離的純澈如月光的銀眸。
……
==說曹操曹操到哦~你永遠猜測不透初殿童鞋下一步要幹嘛~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