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燈抹了把自己臉上的血,低頭舔了下:“姐姐高貴的嫡出之血的味道和我這庶出的血的味道沒有什麼區別嘛。”
燃燈的模樣和行爲太過猙獰和古怪,讓幾乎所有人都不敢靠近。
而能夠靠近的人卻依舊冷眼旁觀着,鶴衛依舊面無表情地分列而立,神色平靜似什麼也不曾看見。
隨後,她有些神經質地盯着太后嘿嘿獰笑:“妹妹先走一步了,在底下等着你,等着你和我一樣被那個惡魔一樣的男人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哈哈哈哈!。”
說着她直接擡手就用那血淋漓的刀片往自己的脖子上抹去,衆朝臣驚恐地倒抽一口涼氣,等着再看一出血濺三尺金鑾殿。
卻不想忽然一道黑影忽然猛彈向燃燈的頭,只聽‘砰’地一聲悶響,燃燈身子晃動了一下,整個人倒在擔架上,直接昏迷了過去。
一道修長的人影款步而出,淡漠地下令:“還不把人犯帶下去,嚴加看管,不允許任何人靠近,既是國師旨意要有人火祭神佛,她就不能在祭天儀之前死。”
那兩名小太監雖然看着這血腥的場面早已腿軟,但是在那人冰冷銳利的目光下,還是巍巍顫顫地起身,過來將燃燈一搖三晃地給擡了起來:“是……秋提……提督。”
秋葉白冷冷地看着那小太監消失在門外,眼中閃過森然的寒色。
“太后,太后老佛爺,你怎麼樣了,快,快請太醫!”襄國公終於反應了過來馬上着人去救治太后,同時他神色有些複雜地看了眼秋葉白。
他看不懂這個年輕人,方纔秋葉白阻止燃燈自殺,彷彿似在幫着太后?
但是秋葉白明明就已經叛變了纔對,揭穿此案之人正是他!
此人是牆頭草麼?
若是如此,還有可能將此人拉過來,多事之秋,能多一個助力總是好的。
襄國公想到這裡,心中一動,經過秋葉白身邊的時候低聲道了句:“多謝。”
秋葉白一看襄國公那模樣,就知道他在想什麼,她心中暗自冷笑,也不點破,只淡淡地道:“國公客氣了。”
隨後,她亦轉身離開。
方纔老甄和雙白都走了,只留下一白看着金鑾殿,說明阿初是懶得再過來了,他那頭髮染了又洗,洗了又染,光弄乾也需要不少時間。
也許一切都發生得太過突然,也許是其他的人根本就不想去理會太后,所有人都冷眼旁觀跌坐在地渾身是血昏厥過去的太后,和忙着指揮太后帶來的宮人們的襄國公,竟沒有一個人是想要上去幫忙的。
李牧冷眼看着那場面,心中暗道。
杜家被連根拔起的日子,怕是不遠了。
………
秋葉白一出太極宮門便看見附近的一道穿白色紗質兜衣的女子靜靜地在拐角處站着。
她頓了下腳步,便徑自向那女子走了過去。
“風奴見過秋提督。”風奴對着她福了福。
“快起來,怎麼出來也不帶個人呢,有了身子要小心。”秋葉白上前溫柔而小心地將她扶起。
風奴微微紅了臉,低聲道:“不礙事,已經過了三個月了,胎像已穩。”
隨後,她擡眼看着秋葉白,掩脣一笑:“提督大人真是溫柔,若不是一白告訴了我,說不得我也會折服於提督大人的柔情之下。”
“那一白只怕會恨我入骨了。”秋葉白看着她挑了挑眉。
兩人一同向一條人煙較少的宮道而去。
“風奴,這些日子,也多謝你冒險爲我提供消息了。”秋葉白微笑道。
如果不是風奴後來主動來尋她,暗中提供了許多確切的消息,此案也不會那麼容易就告破。
風奴搖搖頭,輕嘆了一聲:“我不過是爲了自己罷了,我終歸出身杜家,如非逼不得已,也不想和原先的老東家反目,我要保護我的孩子。”
她低頭撫摸着自己的肚子,秀氣的臉上露出溫柔而悽然的笑容:“我可以做奴才,可以被犧牲,因爲父兄都受杜家庇護,但是我的孩子不可以,他是無辜的。”
那種日日煎熬,提心吊膽,身不由己的日子她受夠了,她不想自己的孩子再重蹈她的覆轍。
秋葉白看着她悽然的神色,安撫道:“你放心,你的父兄,殿下已經着人安置得很好,雖然以後也許免不了會背上叛徒的罵名,但是杜家真的不值得你們爲他們效力,那樣的泥沼,你還是有多遠離多遠的好。”
“秋提督,若是可以,我想從此以後跟着你可以麼?”風奴忽然擡頭看着她道。
秋葉白看着她眼底熱切的目光,不由一愣:“什麼?”
風奴要跟着她,這是爲何?
她明明是一白的人了不是麼?
風奴看着她,神色堅定地道:“因爲我不喜歡這種隨波逐流,身似飄萍的感覺,所有的身家性命都寄託在一個人身上!”
她第一次從一白嘴裡知道秋葉白是女兒身的時候,心中滿滿都是震驚,她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漸漸地她越想越是羨慕和感慨。
明明揹負着那樣不堪的天命,秋葉白卻比任何一個女子都過得瀟灑恣意,踏遍天下名山大川,明明一個不下心就會萬劫不復,她卻可以那麼努力地活着,在危險之中游刃有餘。
“不想將身家性命都寄託於一人的身上,哪怕那個人是一白麼?”秋葉白看着風奴挑眉道。
風奴會知道她的身份,必定是經過百里初允許的,百里初要招攬風奴,不惜讓一白佔了她,雖非強佔,但手段可算不得光明磊落,可見百里初對風奴還是頗爲重視的。
如今風奴卻要來投奔她?
只怕一白知道,必定是暗中不爽了,呵呵!
風奴看着她一笑,坦然而乾脆:“是,就算那人是一白,是我肚子裡的孩兒的爹,但我更想像秋大人一樣,即使有一天離開了男人,您也可以生存下去,甚至有一天可以保護愛人和肚子裡的孩子!”
一白是男人,她不是不明白他對她的重視,她心中若沒有他,當初也不會願意將自己給了他,她原本也想着在離開宮廷出去養胎以後,安安分分地在宅子裡做個尋常的婦人,操持家務,等着日落後夫君歸家,送上熱飯。
但是在看見秋葉白之後,她忽然發現自己想要的日子不是那樣的,她也許可以有第二種人生的選擇——
“我不想當一朵菟絲花,也不想成爲太后那樣爲權力而瘋狂的女人,我想成爲像大人一樣的女子!”
風奴咬着脣角,目光堅定而熱切地看着秋葉白。
她知道她是不可能跟秋葉白比肩的,但是她一定會努力地向對方靠攏,爲此她會竭盡全力。
“還望大人不要嫌棄,風奴雖然不才,但是終歸在真言宮、杜家、內宮呆了那麼些年,多少對大人有?...
用的!”
秋葉白看着面前少女削瘦而堅毅的面孔片刻,她輕笑了起來:“好,本閣主一向欣賞有心有能力的人,從不問性別,只是風奴,你想好了,你要跟着我,一白怕是未必高興。”
就像風奴說的,她有她的價值,否則阿初怎麼會連一白都用上了。
這些日子,她和風奴打了交道,也能看出來她是一個謹慎而細心的人,並且行事難得地頗有大局觀,難怪能成爲太后看重的‘孕育者’。
她是藏劍閣的主人,不是慈善家,若是無用之人,她可以給對方別的前程,但絕不會收納爲門下子弟爲己所用。
“屬下在杜家爲老佛爺所用是身不由己,背叛杜家和一白在一起說到底也由不得屬下,這是屬下第一次爲自己的做主,纔不怕他!”風奴聞言,撅起了嘴,難得露出女兒家想起情人時候的嬌態來。
秋葉白見她已經自覺地用了屬下自稱,不免一笑,這丫頭確實是個機靈的,她欣賞風奴的這份執着。
隨後,秋葉白忽然又看着她溫聲道:“是了,風奴,既然你跟了我,從今以後,我私下還是喚你燕子罷,你已經不是奴才了,你是一個人。”
燕子聞言,身子微顫,眼底閃過淚光,這是第一次有人對她說這句——她不是奴才了,她是一個人!
“屬下領命!”燕子恭恭敬敬地對着秋葉白一福,算是全了投奔之禮。
秋葉白伸手扶起她,笑道:“好了,好了,我藏劍閣沒有那麼多規矩,你就和寧秋、寧冬一樣喚我四少就是。”
燕子擦了擦眼角,有點不好意思,隨後又忽然想起了什麼:“是了,四少,燃燈算不得真的很信任我,我所知道的皆是我暗中打聽和揣測而來,但是國師纔是神殿的真正主子,您爲何不問他?”
殿下和國師是一個人,她是早就知道了的,但是她還是習慣分開做兩人稱呼。
秋葉白一邊走,一邊淡淡地笑了笑:“因爲我不想讓他在病裡還爲雜事操心,他在任何人的眼裡是神也好,是魔也罷,在我的眼裡,他就是一個人,何況這也不是什麼攸關生死存亡的大事。”
或者說就算是攸關生死存亡的大事,她會和他商量,但他病的時候,她就是執行者!
就像今日她阻擋燃燈自裁,阿初如今是她的人,他不需要她的幫助也能向那些人討回公道,但是,她不會讓燃燈那麼輕易就死了,阿初和阿澤要她怎麼死,她就得乖乖地受着!
燕子看着秋葉白,怔怔然,忽然笑了起來:“能成爲四少心中之人,真是幸運呢。”
自從十年前的那個雨夜,她親眼目睹了國師魔性發作的恐怖手段和模樣,她對國師就只剩下敬畏和恐懼,甚至因爲被逼着伺候國師,她想要自裁過,也只有四少纔不會怕國師那樣可怕的人。
“燕子。”一白的聲音忽然在二人身後響了起來。
秋葉白早已聽見他的腳步聲,如今一轉頭果然見他古怪地盯着燕子,俊美陰柔的臉上滿是不鬱的樣子,她心中就好笑,挑眉道:“真是說曹操,曹操到,方纔我和燕子還說着你呢,你就來了。”
一白下意識地就張嘴想問說他啥了,卻見秋葉白眼底的揶揄,他忽然想起秋葉白有時候喜歡磋磨人的惡趣味和自家主子是不相上下的,便立刻硬生生地轉了話題:“秋提督,殿下在前面御花園的涼亭等你頗一些時候了。”
秋葉白見他沒上當,也只輕笑了一聲:“好,我這就過去。”、
說罷,她朝燕子點點頭,溫柔地一笑:“好好看顧身子。”
然後才朝御花園而去。
燕子看着她的背影,也立刻點點頭:“是,四少。”
一白瞅着燕子,神色抑鬱,酸不溜丟地道:“四少、四少什麼呀,人家都走遠了。”
燕子白了一白一眼:“這醋也吃,四少是女兒身。”
說罷,她轉身就走,心裡琢磨着是不是要準備將真言宮和她在宮裡知道的所有事情整理出來,給四少送去。
一白看着自家未來小娘子的背景,沒好氣地喃喃自語:“就是個女人還這麼招蜂引蝶的才叫人更惱火啊!”
秋葉白一個眼神,自家小娘子魂就跟着跑了,怎麼叫他不惱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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