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燈,既然你知道天寧寺的勾當,作爲真言宮主爲何不制止!”刑部尚書倒是眼睛一亮,立刻再接再厲地追問。
燃燈木然地看了他一眼:“因爲這本來就是貧尼吩咐他們去做的,天寧寺原本就是真言宮除了杜家金援之外,最大的收入來源。”
“什麼?”衆人聞言皆瞬間愣住了。
大理寺卿立刻顰眉厲聲道:“燃燈,休得胡言,證據何在!”
刑部尚書看了他一眼,譏誚地道:“您又何必如此惱火,這是在恫嚇證人麼?”
一句話便讓燃燈從‘犯人’變成了‘證人’。
那麼‘犯人’是誰?
衆人的目光皆若有若無地飄過了襄國公等杜家一派的人身上。
襄國公臉色陰沉,他是料到了燃燈會吐出真相,卻沒有想到她會這麼幹脆地直接將杜家拖下水,畢竟她身上流着杜家的血!
他張了張嘴,纔要說什麼,便見常爵爺睨着他冷聲冷氣兒地道:“國公爺還是不要隨意開口的好,恫嚇人證是妨礙斷案公正的。”
百里初幽冷的目光掃過來,令襄國公一僵,最終不敢再出聲怒罵,若是坐實了‘恫嚇’之名,最後結果就算是有利杜家的,也會被人拿着小辮子。
“燃燈,只管照說就是了。”刑部尚書看着燃燈正色道,同時示意一邊的書記官繼續記錄。
燃燈垂下眸子,竹筒倒豆子一般地將所有的事情都說了一遍,從最初真言宮的建立就是杜家出資的隱情,到每年參與影響皇帝繼位之事,和從中撈取的利益,皆知無不言。
只唯獨將國師從這些事裡的影響淡化了許多。
而朝臣們雖然早就知道真言宮和杜家的關係,但是依舊聽得暗自心驚,瞠目結舌,只唯一一點,對國師活佛在這些事裡的作用也都不願輕易提及,甚至放過。
當然,也包括對最近數任皇帝都是杜家女所出之事,也諱莫如深。
畢竟不管皇帝陛下是誰出,杜皇后是什麼樣子的人,但是從家宗廟的角度而言,他們都是正統嫡出,並無不妥,何況皇帝陛下的皇位還穩穩當當地坐着。
“真言宮結黨營私,豈能輕縱!”
“一介僧佛竟然插手朝堂之事,真是褻瀆神靈!”
“不可輕縱!”
“……。”
一直死死盯着燃燈的李侍郎忽然擡起眼,盯着襄國公,喑啞冷笑“只怕是有人藉着佛家之名,操控朝局,簡直是謀逆!”
這‘謀逆’二字更是讓人衆人皆臉色變了變都想起了數月之前八皇子一案,當初指控他謀逆的就是杜家一系,只是如今情勢大變,杜家一隻腳也踏入了這個‘泥沼’之中。
但凡涉及謀逆之事的當事人,無有不被扒下一層皮的!
襄國公立刻‘噗通’一聲跪下,領着杜家一派的人指天發誓,老淚縱橫地表忠心。
而指責他們的大臣又紛紛上奏,彈劾杜家一系,那人手一本奏摺的架勢,分明也是早已籌謀好了的,氣得襄國公兩眼發暈。
朝堂之上幾乎亂作了一鍋粥。
直到太后一拍桌子,幽幽地說了一句:“如今陛下也是哀家所出,往上數代帝皇皆有我杜家血脈,這個世上誰都有可能謀反,除了杜家不可能。”
這會子衆朝臣們終於安靜了下來,就算是八皇子一派的人都不得不暗自讚一聲太后老佛爺就是老佛爺!
刑部尚書見狀,心中一動,也許就這個機會……
他輕咳了一聲繼續道:“燃燈,且先不要牽扯旁事,就事論事罷。”
既然八皇子派的首腦人物都表示了將事情控制在一定範圍內,不波及太多的態度,朝臣們能站在這金鑾殿上,自然也個個都是人精,知道老佛爺在,杜家不會真亡了。
何苦這時候和仍舊勢大的老佛爺徹底撕破臉,到底是皇帝的老孃!
他們的目的不外是通過彈劾杜家,逼迫杜家和真言宮劃清界限,拿下真言宮就是大成,於是也都暫時偃旗息鼓。
大理寺卿等人也都微微鬆了一口氣。
秋葉白百無聊賴地看着堂上心懷鬼胎各路人馬,又瞥了眼依舊把龍座當臥榻歪靠的攝國殿下,見他臉上一片淡漠的樣子,但她卻看見他眼底的點興味盎然,她忍不住低頭掩去脣角笑意。
她忽然頗能體會百里初喜歡擺臺看戲的心情了,無聊過頭的時候,看戲簡直打發人生閒暇時光的最佳休閒方式。
刑部尚書見襄國公等人皆鬆了一口氣爬起來的模樣,他眼底閃過譏誚之色,隨後看向燃燈:“燃燈,你爲何擄走無辜少女?”
燃燈繼續面無表情地道:“製作養顏養身的血燕窩和養顏膏。”
“你可認得這些刑具!”刑部尚書着人去將一堆造型古怪鍋子和刀子鐵鉤等一系列東西搬了上來,那些東西看得堂上衆人不寒而慄。
燃燈點點頭:“認得,皆是用來製作和提煉人血和人脂、人膏之物。”
刑部尚書見狀,便對燃燈道:“燃燈,你且去指認罷。”
燃燈倒也乾脆,跪在那裡一件件地指認那些刑具,這個是放血的,那個是取脂的。
朝臣們皆悚然,交頭接耳地議論起來。
失去女兒的兩位大人早已聽不下去,腿腳發軟地被宮人攙扶去歇息了。
這一個環節,並沒有人說提出異議,因爲罪證確鑿,更無可以辯駁之處。
秋葉白就是現成的人證,也出來做了供詞。
刑部尚書對於秋葉白到底是哪一派的人現在摸得不是很準,說她是太后一派的人,她又是偵破此案之人,說她不是太后的人,上一回她拿不到證據,直接製造假證去誣陷殿下。
當然,細細算起來,她也算不誣陷,畢竟事實是確實是八殿下在私鑄兵器。
只是可見此人極爲莫測。
所以他也沒有直接拉着她多問,只求證之後立刻把話題又轉回了燃燈的身上:“那麼你制這些東西所爲何用?”
燃燈緩緩地擡起了眼,目光掠過神色陰沉,眼含警告的襄國公,最後停在了太后冰冷威嚴的面孔之上,與太后森然對視了片刻,方纔一字一頓地道:“因爲這是太后老佛爺讓貧尼製作的!”
此言一出,滿堂譁然,衆人皆不敢置信地看向太后。
“砰!”太后一拍凳子的扶手,厲聲呵道:“放肆,大殿之上,豈能容你這個妖尼信口雌黃,血口噴人!”
襄國公更是彷彿憤怒得不能自已地衝上去對着燃燈就是一巴掌,將她打倒在地。
“妖尼無恥,竟敢褻瀆老佛爺!”
難怪她看起來身上的傷並不重,一定是投靠了百里初那些人!
襄國公的動作太快,旁邊的大臣們根本來不及阻止,而能阻止的人卻無意阻止,譬如秋葉白葉只是冷眼旁觀。
倒在地上的燃燈捂住臉,彷彿痛得不能起身,過了許久方纔捂着臉擡起眼來,恨恨地看着他,見他眼中惱恨神色分指她爲‘叛徒’。
她低低地笑了起來,笑聲蒼老而淒厲:“還是老樣子,大哥,你永遠都只會偏袒你那個嫡出的妹妹,何曾把我當過杜家的人,我不過是你們杜家的一條狗是不是,想用就用,不想用就當狗一樣宰殺了是不是。”
他想要護着太后,甚至還親手打傷她,那麼她就更要讓太后跟着她死!
朝臣們聽見這句話再次不敢置信地倒抽了一口涼氣。
燃燈竟然是杜國公的妹妹,也就是說他也是太后的妹妹?!
但若是如此,燃燈說的話便更有可信度,畢竟太后要做這種事兒,畢竟還是用自己人來的放心。
“燃燈,你一派胡言,想要做什麼?”襄國公簡直是急怒攻心,拳頭緊握,強行忍耐下掐死麪前的燃燈的衝動。
“我一派胡言?”
燃燈見他憤怒,臉上卻露出了痛快的神色來:“這一切都是事實,太后想要青春不老,想要返老還童,我便遵照她的意思去做,如果不是因爲太后和杜家的權勢,你以爲我區區一個真言宮公主敢做這些擄掠過官家女兒的事情麼?”
“來人,將這個褻瀆太后老佛爺,又污言穢語的賤人拖下去,亂棍打死!”
襄國公聽着周圍朝臣們的低聲議論和他們詭異鄙夷的眼光,襄國公終於再也忍耐不住厲聲呵道。
只是……
“襄國公你是忘了這裡還是我百里一族的朝堂麼,或者你迫不及待地想要取而代之?”一道低柔涼薄的聲音從堂上傳了下。
那聲音似黑暗深淵裡傳來一般,帶着浸骨的寒意,瞬間讓襄國公一僵,他只得立刻轉身跪下:“殿下恕罪,微臣只是一時間因這妖尼信口胡言,污衊太后老佛爺,氣急攻心,才失態了。”
太后見狀也冷聲道:“沒有錯,帝國以孝道治國,殿下要任由這些無恥之輩如此侮辱你的祖母不加懲戒,以不孝爲天下人之表率麼!”
百里初輕撫自己的護甲,漫不經心地道:“本宮何曾想做天下人之表率,本宮是女子,不是麼?”
秋葉白在底下聽着百里初如此自然乾脆地說出這話頓時差點笑出了聲,這位殿下還真是全無節操啊!
這個時候就不厭惡‘女子’的身份了麼?
百里初這般理直氣壯、理所當然的囂張樣子,頓時又讓太后老佛爺噎住了。
百里初懶懶地道:“繼續審案子罷。”
刑部尚書和常爵爺等人見到太后和杜家吃癟,心中皆是閃過興奮。
刑部尚書立刻拱手道:“尊旨。”
他又看了眼臉色鐵青的太后,眼中已是多了輕蔑之色,意有所指地道:“人臨暮年,何人不愛青春年少,女子想要留住青春自然正常,但是如此有違人倫天理,滅絕人性,實在殘忍。”
隨後,他對着燃燈道:“你把你做的一切都說出來,怎麼做的,做出來的東西怎麼送進宮,又是誰接頭的全部細細說來。”
燃燈自然巴不得能將太后拉下神壇,恨恨地瞥了眼太后,立刻點頭道:“是,燃燈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隨後她便將來龍去脈一一說了一遍,聽得一干衆臣們心中發寒,唏噓不已。
而太后、襄國公及杜家一派的人則是聽得坐立不安,太后坐在上首,手裡緊緊地扣住扶手方能壓抑自己恨不能將燃燈的嘴撕碎的衝動。
她只暗恨自己當初怎麼會相信了燃燈的話!
這個賤人真是該碎屍萬段!
一邊的董嬤嬤看着太后手指發抖發抖,立刻從懷裡取了一隻小金盒子出來讓她嗅聞。
太后亦立刻低頭聞了聞,方纔覺得心頭那種暴怒和煩躁稍微緩了些。
百里初的目光掠過董嬤嬤手上的盒子,幽涼的眸子裡閃過一絲莫測的光芒。
等到燃燈說完了一切之後,她看着朝上一干大臣們震驚的眼神和帶着憤怒的神色,她心中一片莫名的暢快。
她終於將自己也是杜家女兒的身份說出來了,在大庭廣衆之下,在百官面前!
她不是那個永遠見不的光的杜家庶女!
燃燈看向太后,無聲地挑釁,老姐姐,你我都是一樣的,只是妹妹不好了,你也不會好到哪裡去!
太后被她的眼神一看,原本好容易按捺下來的火氣一下子就又上來了,擡手就將自己手上的東西砸了過去。
“你也配自稱哀家的妹妹,像你這樣出身卑賤的女子,怎麼敢自稱自己流着杜家的血!”
燃燈剛纔被襄國公砸了頭,她雖然這會子提高了警惕去躲,但是卻忘了自己身上受過傷,哪裡還能如從前靈活,一下子便被金盒子砸中了額頭,瞬間頭破血流。
“啊……!”燃燈捂住臉,眼中瞪着太后的光芒愈發地兇狠。
太后剛纔一番話,恰好戳在燃燈的心頭,燃燈本就知道自己活不長了,心中恨太后入骨,暗自發誓。
她一定,一定會讓這個老賤人陪她下地獄!
“若是你們不信,只管去搜一搜太后的寢宮,她的梳妝檯上是不是還有本宮做的養顏膏,是不是還有血燕窩!”
燃燈說話的模樣和內容讓常爵爺聽完這些話後,早已對太后就是幕後主使一事信了三分,一臉厭惡地看了眼太后:“燃燈說得有理有據,時間、地點、人物線索俱全,只要細細地一查宮禁出入記錄,再查一查便可知了。”
不光是常爵爺,朝上諸人甚至杜家一系,並不知道內情的大臣們看着太后的眼神皆是變了。
牡雞司晨,雖非名正言順,但也情有可原。
皇族之人,擅權奪力,亦無可厚非。
但這這般泯滅人倫的事情,就算是皇帝都要被史官罵無道昏君,夏桀商紂,當失天下!
何況還是當以慈恩澤天下,爲萬民之母的太后,不可寬恕!
太后感受到四面八方投來的那些眼神,她狠狠地扶手,厲聲道:“哀家乃是當朝太后,輔佐幼弟登基,有看護社稷之功,如今一個卑賤平民妖尼的話,你們便要搜哀家這個太后的宮麼,哀家看你們誰敢,你們誰要搜哀家的宮,便從哀家的屍體上跨過去罷!”
太后凌厲的聲音飄蕩在殿上,衆臣們面面相覷,皆只得看向上首龍座上的攝國殿下,只希望攝國殿下能出來主持公道。
也只有攝國殿下敢強搜太后的寢宮。
卻不想衆人一看,頓時……無言。
衆人爭論得熱火朝天的時候,攝國殿下已經在龍椅上——睡着了。
老甄輕咳了一聲:“殿下大病初癒,難免睏乏,諸位大人還有什麼想說的便說罷,殿下聽了之後,朝會歇半個時辰,殿下會在這半個時辰裡面見陛下,仔細考量諸位大人的意思。”
百里初這時候閉着眼,淡淡地“嗯”了一聲,以示他醒着。
劉侍郎這個時候已經被攙扶了出來,他第一個出列‘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猩紅着眼瞪着太后:“微臣要求面見陛下,懇請陛下爲微臣伸冤,真言宮和杜家的關係密切,燃燈說的事情有理有據,既然太后老佛爺不是幕後主使,只要自證清白,可免去朝野非議,臣民寒心!”
常爵爺立刻也跪下:“微臣附議!”
刑部尚書和李牧也跪下:“微臣附議!”
“微臣附議!”
“微臣也附議!”
“……。”
跪下去的大臣越來越多,幾乎大半個朝堂的人都跪了下去,黑壓壓一片,其中還有中立一派的朝臣,讓杜家嫡系支持者們瞬間看起來鶴立雞羣,尷尬而不安。
襄國公忍不住握緊了拳頭,這是牆倒衆人推麼?
他眸光陰沉地道:“就算搜出來了那些東西,說不得是燃燈討送上之物,太后也未必知情!”
這話雖然有道理,但聽起來就有狡辯的嫌疑了。
衆朝臣們心中暗嗤。
太后臉色早已經是一片鐵青:“若不是哀家做的又如何,是哀家做的又如何!”
李侍郎盯着太后,他淒厲地笑了起來:“若是太后老佛爺所爲,微臣請求陛下還微臣一個公告,如此這般惡毒婦人,以人爲食,怎麼可德澤天下,爲萬民之母,若不是太后,微臣總歸就是這麼一個女兒,已經是沒了希望的,微臣願以這條命爲太后正名!”
衆臣見李侍郎如此悲憤,亦被他的絕望感染,尤其是常爵爺亦心有慼慼焉,也再次道:“若不是太后,微臣願以仕途爲太后正名!”
“微臣亦願意!”
“微臣亦是!”
“……。”
那一聲聲的“附議”和“微臣亦是”讓太后幾乎整個人都僵得無法動彈,身上一層層地冷汗出來,只覺得彷彿萬箭齊發,自己就是那靶子!
這種極度絕望的感覺,就是當初聽到皇帝發動宮變得消息都沒有過。
百里初淡漠地點點頭:“本宮明瞭,給諸位大人備下椅子,歇着罷。”
說罷,他起身向後殿而去。
秋葉白和其他所有大臣一樣目送着他離開:“恭送殿下!”
太后也彷彿受不了一半,扶着董嬤嬤去殿後休息了。
她看着太后佝僂的背影,彷彿一瞬間便老去了。
心中冷笑,這不過是個開始而已!
她脣角微彎,垂下眸子,希望這些大人們能接受接下來的戲碼,不要太意外才好。
……*……*……*……
殿後
“他們是想逼死哀家啊,他們這些混帳東西,休想將哀家從鳳座上推下去!”
太后一進休息的偏殿,立刻腿就軟了下去,讓董嬤嬤和羅醫正攙扶着才能坐上座位。
“老佛爺放心,您不管做了什麼,都是太后,帝國曆史上有廢后的,但是從來沒有聽說有廢太后的!”董嬤嬤趕緊伸手安撫太后。
太后閉了閉眼,眼中一片潮意,自嘲地一笑:“哀家竟然會信了燃燈那賤人,她送給哀家那些東西的時候只怕就沒安好心。”
羅醫正忽然淡淡地道:“不管燃燈師太是不是心懷鬼胎,太后是知道那些東西是什麼做的不是麼?”
太后忽然睜開眼,厲色看着羅醫正:“怎麼,連你也要來指責哀家麼,哀家做錯了什麼,那些小賤人的骨肉能爲哀家所用,是她們的福分!”
羅醫正看着太后搖了搖頭,不再多說,只繼續爲太后把脈扎針,爲她通行氣血。
“當年哀家能再宮變之中贏得漂亮,便不介意再來一次宮變奪回大權,看誰還敢說哀家一個字 !”太后咬牙切齒地獰聲道。
董嬤嬤則是垂下了眸子,心中苦笑,太后變得越來越不可理喻了。
就算最後太后無事,只是太后毀掉的名聲,和散了的人心,卻是再回不來了,再有第二次宮變,有誰會去幫助一個‘食人魔’。
……*……*……*……*……
半個時辰很快就過去了。
太后強撐着身子坐回了椅子上,心中忐忑地看着空蕩蕩的龍座。
不知爲何,雖然她早已安排好了,元澤也答應幫她,但是她就是覺得心中有不安的預感。
太極殿的大門忽然‘吱呀’一聲被人打開,朝內大部分衆大臣們眼中一亮,莫不是皇帝陛下親自到了?
卻不想……
“國師到!”
立挺查案派的大臣們瞬間傻了眼,國師,居然來了?
而杜家一脈的人,原本蔫蔫兒地,聽到國師駕到之後,瞬間眼中閃過光芒。
“參見國師!”
但不管如何,所有的大臣們都對這那一道款步而入的雪白身影恭恭敬敬地作了一揖。
國師垂着眸子,沒有人能看清楚他的眼睛,他飄然而入,似一抹浮雲,優雅至極。
秋葉白看着他的身形,也垂下了眸子。
不知爲什麼她總覺得他在看她。
“不知國師到此有何事?”襄國公看着元澤,立刻迫不及待地問。
其他朝臣們瞬間心提了起來,國師莫不是又來做預言地罷?
他們不約而同地想起了篡帝的悲慘結局,心中莫名地擔憂了起來。
元澤站定在大殿中央,依舊沒有擡起眸子,只是淡淡地道:“阿彌陀佛,貧僧到此只是要傳達佛祖的旨意。”
他的聲音清澈之中帶着點詭異的幽涼。
刑部尚書和李牧等人互看了一眼,立刻道:“國師,您要傳達佛祖的旨意,可以稍晚些開祭壇,如今朝堂之上正在審案。”
他們不能讓國師開口,元澤一定是杜家求來的救兵!
襄國公卻厲聲斥道:“佛祖旨意,自然是要先傳達的,如今殿下尚未到,也沒有開始審案!”
常爵爺纔要說什麼,卻聽得元澤再次開聲打斷了他們:“佛祖的旨意便與此案有關。”
“天下大亂,妖星現世,必得純真童女以爲祭祀安息天怒,鎮壓妖星, 所以太后老佛爺和襄國公不過是遵神佛旨意將那些童女做了祭罷,這是天旨,爾等不可再多做糾纏,否則逆天而爲,必遭天譴。”
此等脫罪的話語,瞬間讓所有人的臉色皆是一僵。
這是在說讓他們都散了罷,不得再追究此事,否則便是違背天意了麼?
國師之言,代表天意,分量之重,就是身爲天子的皇帝陛下的聖旨都可以更改!
“國師,你豈能包庇那些惡人,滿口胡言!”李侍郎幾乎瞬間就絕望了,聲嘶力竭地顫聲道。
而太后和襄國公的臉色也極爲古怪,他們要求元澤說的是太后與此事無關,一切都是燃燈所爲!
而國師這麼說豈非承認了太后就是幕後主使?
雖然國師也說了是爲天下太平用童女祭祀,爲太后脫罪,但是這其中實在是……
周圍朝臣們投來的鄙夷、陰沉、憤怒的目光讓他們忽然感覺到了一個詞——孤立無援!
百多年來,第一次!
連支持自己的黨羽也沒有說話,看着他們的目光同樣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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