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鄙無恥?”秋葉白並沒有立刻急着推開他,就着這個彷彿居於弱勢的姿態,擡起頭懶洋洋地看着他,笑道:“梅大公子,梅大少爺,我且問你,百里凌風是此案幕後主使,是否朝中人人心知肚明,搜出賬本歷歷在目,舒瑾既是你梅家之人,爲何他會投靠百里凌風,不遺餘力地對付你們,或者說……。”
她頓了頓,目光銳利地看向他:“或者說他要對付的人是你,而本副座只是運氣不那麼好,被他視爲你們杜家和梅家的‘幫兇’了,否則他和我並無深仇大恨,又何至於一定要取我性命?”
百里凌風雖然沒有告訴舒瑾她和他合作之事,知道舒瑾和她有過節,卻還派他前來,有放縱舒瑾和她一博,看鹿死誰手他都可以摘得乾乾淨淨的盤算,但是他沒有想到事情最後會失控。
而從他的角度來說派出舒瑾,也不是完全說不過去,畢竟舒瑾曾經是梅家的人,對梅家的各種情形更瞭解,當初說服甄掌櫃背叛梅家投靠百里凌風,舒瑾在其間的作用不可謂不大!
舒瑾雖和她有過節,但那種喪心病狂的狀態,怎麼看都不對勁,她回來之後徹查了舒瑾的背景,再加上百里凌風那裡得來的消息,已經足以讓她得出一個結論——
“堂堂一個梅家二少爺,竟然敢背叛梅家,甚至調轉槍頭對付梅家和以老佛爺爲代表的杜家,他如果不是和某些人有深仇大恨,又何至於連大好前程和性命都不要了,你說是不是,梅大公子?”秋葉白定定地看着梅蘇,神色淡淡,只是語氣卻一點都不客氣,直戳重點。
梅蘇在她那種咄咄逼人的目光下,竟下意識地眸光微閃,就像避開她彷彿能看透人心的目光,但是畢竟他在商場上征伐多年,又與朝廷百官打了多少的年的交道,早已老辣非常,只片刻之間就穩住了形色。
他一雙清淺的眸子定定地睨着秋葉白,片刻之後,冷嗤了一聲:“舒瑾早已不是梅家之人,你何必爲自己的卑鄙無恥找藉口!”
秋葉白擡起頭看着他,勾起脣角,慢條斯理地道:“梅蘇,本副座不是在找藉口,只是告訴你兩個事實……。”
“第一,誰都知道私鑄兵器一案確實是百里凌風爲幕後主使,我並沒‘構陷’於他,只是讓‘證據’更完美一點,免得有人嚼舌根。”
“第二,我的人慘死在你家二弟手裡,你二弟是條咬人的瘋狗,你梅家沒有道理不知道是爲什麼,本副座要你點賠償再合適不過了。”
“第三,私鑄兵器一案,總歸是你梅家的人蔘與了整個過程,不管那人是不是你梅家的叛徒,都是你身爲家主監管不力,所以梅家會受到質疑和懲罰,不是理所當然的麼,若非你們梅家和杜家的關係,換成其他商家的主子說不得早已被下獄了。”
說罷,秋葉白伸手輕輕拍了拍他肩頭的雪,微笑:“梅大公子,以爲然否?”
她一番話,條理分明到咄咄逼人,竟讓梅蘇瞬間啞然,而她說話之時,不卑不亢,脣角含笑的模樣,更讓他莫名地……着迷。
梅蘇清淺的眸子漸漸籠上一層迷離的霧氣,讓人看不清楚他眼中波瀾。
海東青除了神俊非凡之外,最讓人喜歡的便是它銳利的爪子,一抓緊了獵物,便幾乎沒有什麼獵物能逃開。
而面前這隻漂亮兇狠的海東青的利爪這一次更是狠狠地給他抓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傷痕,只是痛楚之餘,卻更讓人想要捕獲她。
畢竟,要獵鷹,自然是要承擔被鷹啄眼睛的風險。
“秋提督,真是長了一副伶牙俐齒。”梅蘇眯起眸子,忽然伸手捏住秋葉白的下巴,略微粗糲的指尖掠過她柔軟的嘴脣。
他的聲音異常溫柔,溫柔得讓秋葉白忍不住顰眉,只覺古怪非常。
她微微一笑,忽然伸手捏住他的手腕以一個輕巧的姿勢向下一折,梅蘇見她出手,下意思地就要避開,但是手腕卻一下子就被她捏在手裡,他瞬間只覺得一股子劇烈的痠痛就勢蔓延上來胳膊,逼得他差點就要單膝跪下。
他微微顰起精緻的修眉,臉色微微發白,卻硬生生地挺直了膝蓋站着。
秋葉白冷冷地看着他:“梅大公子,如果你不想在這裡的雪地不小心‘摔’得老佛爺都認不出你,最好不要對本副座動手動腳。”
他眼底的那種光芒雖然若隱若現,但是她不是未經人事的少女,行走江湖多年,她這會子離他那麼近,還看不出來他的心思,看不出來,他那種分明是男人對女人流露出佔有慾的目光,那她就是白活了這些年,也白當了綠竹樓的掌櫃了!
梅蘇微微蒼白着臉,鼻尖滲出細細的汗珠,忽傾下身子在她耳邊輕聲道:“秋葉白,你我終歸都效力於太后老佛爺,而你不可能一輩子都裝成一個男人,秋家四女!”
長久沒有聽見的那個詞,讓她秋葉白眼中閃過危險的光芒,她譏誚地道:“干卿何事。”
話音剛落,便聽見一道輕咳聲:“秋提督。”
在牆邊彷彿‘親密’相對的兩人頓了頓,便立刻分開來。
秋葉白看向不遠處,正正見着一頂華美的轎輦正停在不遠處,前後簇擁着白衣黑雲冠的鶴衛,方纔出聲的雙白正一臉抑鬱地模樣看着她。
彷彿在說,大爺,不,姐姐,您這偷人,也得偷得有點技術含量,在這大宮道上就卿卿我我算怎麼一回事?
秋葉白暗自嘆了一聲,她當然知道自己方纔和梅蘇那姿勢有多曖昧,她捏着梅蘇的手,外人看去只覺得親密異常,當然這‘外人’指的是那些知道她是女兒身的人。
梅蘇看着來人,清淺的眸底閃過一絲陰沉,他攏了攏自己的鶴氅,行禮:“草民參見攝國殿下。”
秋葉白也依樣行禮:“參見攝國殿下。”
心中多少有點不安,步輦上那位今兒出門前才消了那小脾氣,這會子不會又發作起來罷?
鮫珠紗後面坐着的人,片刻之後才擡手挑起了自己面前的紗幔,一身暗紅如雪的華美錦袍襯得那半張露出的精緻的臉異常的白,他似看到什麼有趣的事兒一般,輕勾起脣角:“本宮聽說安樂爲了救秋提督,甘願以身擋老佛爺的怒火,甚至殉葬,差點促成一段項羽虞姬的佳緣,如今看來似要和秋提督締結良緣的人並非安樂,怎麼,如今這妹夫和妻兄便在這兒先行交流起來?”
秋葉白一聽百里初這把含笑的聲音,竟一點火氣都沒有,便心中暗覺不妙。
她可不覺得百里初是這麼大度之人。
而梅蘇也不知怎麼了,竟一邊揉着手腕,一邊溫然道:“攝國殿下說得是,舍妹和秋提督是有一段前緣,他救了舍妹一命,所以舍妹傾心相許,小兒女情長,當初下江南之前,草民便有意與秋大人談婚事的細節了,只是秋提督從江南迴來之後,一路甚忙,也沒甚機會詳談,今兒難得遇上,自然也該商量一番這換貼和六禮之事。”
秋葉白聽着梅蘇說的話,瞬間微微瞪大了眼,這位梅大公子,梅大少爺,睜眼說瞎話的能耐真是讓她歎爲觀止,她幾乎都要相信自己和梅相子傾心相許了!
不過他這話,怎麼聽着都有點像百里初挑釁的意思。
“你……。”秋葉白愣了半晌,纔要說話,卻被百里初打斷了,他譏誚地勾起脣角:“梅蘇,你過來。”
梅蘇聞言,不免一怔,他是知道攝國殿下似也覬覦着秋葉白,所以他原是打算幫着秋葉白斷了攝國的‘無恥妄想’,心中已經有準備攝國會對他冷嘲熱潮,卻不想對方卻忽然叫他過去。
他遲疑了片刻,還是款步向百里初的方向而去。
他走到了百里初的步輦邊,才站定了擡頭,卻見百里初的簾子慢慢地被挑高,露出百里初那張詭豔得不可方物的面容,步輦幔帳之下半明半亮,在他面容上烙下幽影,愈發顯出一種神秘奪人的魅色來。
即使梅蘇和杜家一系所有人一樣對明光殿那位手握生殺大權,恣意妄爲,身爲女兒身卻攝政奪權多年的‘公主’殿下,沒有一絲好感。
即使梅蘇並不是第一次看見百里初,而且早見慣各色美人,但都忍不住微微一窒。
“梅大公子,你覺得本宮美麼?”百里初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忽然幽幽涼涼地問。
梅蘇很快就恢復了鎮定,自然而然地道:“攝國殿下風華絕代,豈是一個‘美’字能形容的。”
百里初聞言嗎,看着梅蘇,忽然勾起脣角:“那麼本宮和你那妹妹,誰更美?”
梅蘇遲疑,他不知道百里出這話是什麼意思,但是還是警惕地頷首道:“我家妹妹不過是養在江南的菟絲花,怎麼能與殿下這開在金堂之上的金枝玉葉相媲美?”
百里初聞言,點點頭:“嗯,既然如此,着人下去,把梅家大小姐押入天牢。”
梅蘇瞬間瞪大了眸子:“爲什麼!”
百里初攏了攏衣袖,靠在軟榻上,看向宮道邊的秋葉白片刻,方纔乾脆地道:“因爲她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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