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列緩緩啓程,朝着森林外圍進發。
孟慕晴掙扎着退出了高塵的懷抱,紅着臉說:“在旁人跟前你就不能着調些嗎?”
總是這般摟摟抱抱多羞人?
“你是我的娘子,有何不可?”他便是要所有人皆知,他愛她,疼她。
“哼,和你說不通!”孟慕晴索性撇開頭,雖是惱怒,但嘴角卻無意識上揚着。
世上萬千女子,誰人不想心儀之人將自個兒捧在手心?她也不能免俗。
高塵挑的返程路是人來人往的寬敞官道,路上偶過城鎮,他還特地吩咐入城歇息,沒有戴上人皮面具,更沒有做任何僞裝,明目張膽地現身在人前。
這樣的做法以至五皇子與五皇妃同時出沒的消息長上翅膀,傳遍各地。
之前在隱衛和千沙聯手推助下,早有流言四起,傳言他們二人在從流寇手中脫身後,就在四處遊玩,如今百姓親眼目睹兩人如膠似漆的恩愛畫面,更是對流言信了十成。
“我就說嘛,傳聞五皇妃和五皇子鶼鰈情深,怎麼會水性楊花和番邦攪合到一起?”酒樓大堂裡,不少百姓紛紛談論着此事,“定是番邦那些居心不良的蠻夷想挑撥他們的關係,好讓五皇子和朝廷離心。”
“這些殺千刀的傢伙,就該抓起來碎屍萬段。”
“現在真相大白,朝廷也該收回旨意了吧?不然,豈不是讓蠻夷的奸計得逞嗎?”
附和聲層出不窮,這些百姓不乏有曾經在暗處辱罵過孟慕晴之人,現在自覺污衊了她,心中生愧,更是對星羅族恨到了骨子裡,認定是他們施了詭計,矇蔽了他們的雙眼。
隱衛一直留意着民心,得見民心偏向自家主子,便趁着入城落腳歇息時,特地稟報了此事。
“哦?各地百姓當真幡然醒悟了?”孟慕晴擱下茶盞,滿臉喜色,“這真是太好了!”
只要民心倒向他們,就是最大的助力!
“朝廷肯定得了信兒,也許沒等我們回京,聖上就會遵民心,收回旨意了。”她喃喃低語道。
“尚缺一把火。”高塵搖搖頭,“僅憑民心,不足以讓父皇收回成命。”
聖旨已下,且舉國皆知,若無臺階,父皇豈會輕易改變主意?
他的話宛如一盆涼水,澆滅了孟慕晴心中的愉悅之情。
“說得也是啊。”她略顯失落,“皇上素來重臉面,就算已有此心,也不會輕易把聖旨收回去。”
“不同這般難過。”高塵口風一轉,輕笑道,“此事我自有辦法解決。”
父皇缺的是契機,一個既能保全朝廷威名,又能順應民心的藉口。
“怎麼說?”孟慕晴忙急聲追問。
“佛曰不可說。”高塵神神秘秘的樣子,着實令她好生惱火。
又是這樣!
“話說一半很好玩嗎?”她鬱悶地撅起嘴來。
高塵沒有接話,但那氣定神閒的姿態,卻已是最好的回答。
他總是喜歡捉弄她,看她因自個兒跳腳、惱怒。
“快說啦。”孟慕晴一把揪住他的袖口,鐵了心要得到答案。
高塵意味深長地睨了眼袖上那隻作亂的小手,脣角輕揚,竟是沒搭理孟慕晴,反而閉目輕靠着椅背養神去了。
“誒?和你說話呢。”孟慕晴氣得鼓起腮幫,明媚的眸瞪得圓溜溜的,似一隻可愛的小倉鼠。
沉默。
“你故意的對不對?”
還是沉默。
“行,你繼續裝吧,我出去轉轉。”孟慕晴惱羞成怒般起身,擡步朝門外走。
步伐還沒邁開幾步,手腕就被人大力握住,緊接着一股力量帶着她往後倒去,精準無誤地跌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裡。
“不是想好不再理我嗎?鬆手!”她咬牙切齒地命令道,餘怒難消。
高塵哪肯撒手?
“同你鬧着玩罷了。”他輕聲說道,嗅着她髮髻間散發的淡淡香氣,只覺沁人心脾。
孟慕晴虎着臉任他好話說盡,也沒要原諒他的跡象,直到第二日啓程時,她依舊對高塵視而不見。
清訖和小白守在馬車邊,瞧見自家主子像條小尾巴似的緊隨着夫人,而夫人卻愛理不理的畫面,不由有些好笑。
“要去提醒下主子這是大街上嗎?”小白側目看向清訖,極力想替主子維持在人前的偉岸形象。
“想去你自個兒去。”他眼瞎了麼?沒瞧見主子正樂在其中?這叫夫妻間的情趣,他懂什麼?
小白默默幻想着打擾夫人和主子談情說愛的後果,立馬就將這念頭拍飛。
孟慕晴努力忽略掉身旁如影隨形的男人,踩着矮凳上車。
“噠噠”,馬蹄聲從街尾傳來。
“五皇子!”一名衙差朗聲高喚。
孟慕晴忙轉頭看去,怎的又是衙門的人?
高塵一改方纔黏糊的模樣,孤身立在車旁,如遺世孤立的青蓮,清冷且尊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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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差在一米開外的地兒停下,利落地翻身下馬後,端着殷勤的笑迎上前來。
“奴才見過五皇子,見過孟……”姑娘,餘下的二字在頭頂上落下的冰冷目光中徹底消音。
即使沒有擡頭,那彷彿要刺穿人心的目光,依舊讓他生懼。
“你喚她什麼?”高塵臉廓冷峻,四周彷彿一躍步入寒冬。
衙差的腰身愈發彎了下去,額上甚至冒出了一層涼汗:“是奴才失言,奴才拜見五皇妃。”
孟慕晴好笑地看了高塵一眼,不過是一個稱呼罷了,竟也值得他動怒?
“無妨,你且起來。”她大度的揮了揮手,不願計較。
衙差未喚她五皇妃,不過是因爲朝廷之前頒佈的聖旨,他並無過錯。
衙差偷偷擡眼看向高塵,沒有五皇子的恩准,他哪敢擅自起身?
“咳!”孟慕晴輕咳一下,暗示他大事化小,莫要爲難一小小的奴才。
高塵這才收回了那逼人的目光,只臉色仍是一片冷漠。
“有什麼事你說吧。”孟慕晴代他發問,他心情不爽快,哪會願意親口詢問?
衙差滿心感激,五皇妃果真如傳言所說,是個心善、寬厚的貴人啊。
“奴才奉知府大人之令,前來邀請五皇子與五皇妃到衙門小坐,知府大人正在升堂辦差,分身不暇,無法親自來此請二位。”
“不必了。”孟慕晴婉言謝絕了知府的好意,“我們正要啓程上路,無需再麻煩衙門,你回去吧。”
“這!”衙差有些不知所措,五皇子駕臨小鎮,作爲地方父母官怎麼着也得好生款待纔是啊,不能把人接回去,他豈不是辦事不力嗎?
“五皇妃的命令便是本皇子的。”高塵冷聲說道,“與其把心思放在討好貴人上,不如安心爲百姓辦些實事。”
“五皇子教訓得極是。”衙差不敢反駁,只能點頭哈腰地應下。
高塵懶得多看他一眼,腳尖在地面輕輕一點,便躍上了甲板,牽着孟慕晴入了車裡。
清訖和小白雙雙飛上馬車,揚鞭策馬啓程離城,兩輛車列從衙差身旁經過,飛揚的塵土濺了他一臉。
直到車列遠去,一旁旁觀的百姓才嘰嘰喳喳地談論開了,他們莫不是對高塵離去時的那番話拍手稱快,更是對他肅然起敬。
“你是故意的嗎?”孟慕晴端坐在軟墊上,斜睨着高塵。
“故意什麼?”他略顯不解,似沒聽明白她的言下之意。
孟慕晴哼哼兩聲:“以你的性子,什麼時候會在人前當衆落人面子了?”
在百姓跟前斥責知府心思不純,這不像他會做的事。
“哦?”高塵反問道,“那你說我這麼做有何用意?”
這是不打算否認嗎?
孟慕晴聽出了他的意思,心神一凝,仔細猜想他的真正目的。
高塵沒有打擾她,沉默着持起她的柔荑,輕輕撫摸。
“我明白了!”半響後,孟慕晴似醍醐灌頂般驚呼出聲,“你想借此來換取爲民着想、謀福的名聲。”
別小看了這樣的舉措,若百姓死心塌地的認定他心繫黎民,那麼就算這次的風波將來再發生,百姓也不會輕易倒戈,站在他的對立面,而是會替他辯解,爲他說話!
高塵面露讚許,不愧是他的丫頭,心思果然通透、聰慧。
“只是,這樣做會讓聖上心中膈應。”說是膈應還算輕的,以聖上對他現有的忌憚,若在坊間他聲望太高,指不定又會被誤以爲有奪嫡、爭位之心,鬧出什麼幺蛾子。
如此想着,孟慕晴的神色不由嚴肅起來:“你究竟是何盤算?”
她能想到箇中利弊,沒理由他會不知,但他仍執意這樣去做,難不成是另有打算?
孟慕晴定眼凝視着高塵,等待他爲自個兒解惑。
“即使什麼也不做,父皇心中的猜疑亦不會減少一分。”高塵語調涼薄,甚至透着幾分嘲弄,也不知是在嘲諷那身居至尊高位的帝王,還是在嘲諷貴爲皇子卻屢受猜疑的自己。
孟慕晴心尖一疼,下意識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掌。
“我都會陪着你,不管前邊迎接我們的是什麼。”她一字一字地說道,“風雨同舟。”
言簡意賅的四個字,道盡了她滿腔的柔情與決心。
高塵微微一怔,脣邊盪開了一抹春風般輕柔的笑來。
“嗯,風雨同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