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塵眼泛一絲狐疑,不是第一次了,面對三哥晴兒異樣的表現已非頭一回,而這次,她那暢快得意的語氣,更是讓他無法不去注意。
“怎麼了?”孟慕晴被他看得心窩一緊,“我猜錯了嗎?”
眼瞼緩緩垂下,遮擋住了眸子深處涌現的懷疑。
“爲夫的晴兒向來聰慧,又怎會出錯?”高塵若無其事地調侃道,算是默認了孟慕晴的推測。
見狀,她也將方纔那絲古怪拋諸腦後,脣角得意地彎起,笑得像只狐狸:“你這是誇我,還是在誇自個兒啊?”
主意是他想的,她僅是順着線索去推測,若說她聰慧,那他豈不是更勝一籌嗎?
高塵含笑不語,但眉梢流露出的愉悅卻泄露了他在聽到這番褒獎時的美好心情。
高湛那方的事孟慕晴已沒心思理會,這因星羅爵炎即將離開大陽!
隊伍離城那日,三萬精兵在城外列隊護送,城中百姓紛紛走上街頭,只爲慶祝這個大麻煩終於要走了。
巡案皮笑肉不笑地站在武將中,心頭卻一直在嘀咕:送給三皇子的信這都好幾天了,爲何三皇子卻一封也沒回?星羅族這次離開,行刺一事就得被擱淺,他們將要錯過對付五皇子的絕佳機會啊!
“我總覺得巡案的神色不太對勁。”孟慕晴低聲說道,嗓音極輕,除了與她只半步距離的高塵,再無第三人聽到她在說什麼。
聞言,高塵涼涼地睨了巡案一眼,薄脣微動,傳音入密。
“不用理會他,這人掀不起什麼風浪。”
案子查無進展,這份罪待外敵離去後,他會上折請父皇做主。
星羅爵炎騎着墨色的汗血寶馬在一衆步兵的護送下,由驛站出發抵達城門。
見他啓程,高塵方纔帶着衆多將領漫步踏下石梯。
“這次一別,不知什麼時候纔有機會與五皇子再相見了。”星羅爵炎一副遺憾的語氣說道。
孟慕晴鬱悶地癟了癟嘴,不知情的還以爲高塵同他有何私交呢。
高塵禮貌地寒暄幾句,態度不近不遠,儼然一副做戲的姿態。
看樣子,是星羅族想攀上五皇子,人家五皇子根本沒把他們放在眼裡啊。
不少百姓暗暗想道,不由得對高塵生出幾分好感。
這纔是對待番邦應該有的強勢態度啊。
星羅爵炎眸光一暗,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憋屈感。
好在他也是逢場作戲的高手,任高塵如何冷漠,仍是那副熟絡的樣子,還邀請他往後有機會去草原做客。
“本皇子事務繁忙,想必不會有功夫前去赴約,”高塵直截了當地回絕了他的邀請,側身做了個請的動作,“時辰不早了,酋長應儘快啓程。”
“哈哈哈,五皇子果真是快人快語,行,寡人就不再此叨擾了,出發。”星羅爵炎利落地揮下馬鞭,而他身後追隨的侍從亦拍馬跟上,浩浩蕩蕩的數萬人,從城中揚鞭策馬趕赴莫洛河。
預想中的埋伏沒有出現,路途順利得讓孟慕晴有些奇怪。
直至抵達河岸,一搜精美的船舶停靠在礁石旁,穆玉峰已率軍列隊站好,迎送星羅族衆人上船回族。
“五皇子不必相送,就此別過。”星羅爵炎飛身躍上船頭,紅衣凜凜,傲然站於旌旗旁,朗聲說道。
“再會。”高塵漠然頷首。
船舶緩緩駛向對岸,隱約能見到河對岸有一大幫穿戴厚重盔甲的將士正在恭候。
“你不覺得這一路太順利了嗎?”孟慕晴皺起眉頭,緊盯着那抹越來越遠的紅影,明明事情進展得分外順利,可她心頭那絲不安又是怎麼回事?
“別多想。”高塵安慰道,誰料就在這時,星羅爵炎忽地回身,衝他露出了一抹近乎挑釁的嗜血笑容。
孟慕晴也看到了那雙紅眸,不自覺拽緊高塵的衣袖,心跳得愈發快了起來。
“我總有種不詳的預感。”她顫聲道。
但出乎她預料的是,這一日來,根本就沒有任何古怪的事情發生,星羅爵炎安然無恙的與番邦會晤,且率軍離開,返回了營帳。
穆玉峰派去打探消息的探子夜裡傳回書信,星羅爵炎已下令命全軍撤回草原。
集結在河岸的將士大聲歡呼,便連諸位副將連日來提高的心,也落回了原位。
夜微涼,河岸駐紮的軍營內,卻是燈火通明,隨處可見坐在篝火旁暢快痛飲烈酒的士兵,隨處可聞,他們爽朗、歡快的歌聲。
穆玉峰親自前來請高塵前去參加慶功宴,與將士同樂。
孟慕晴無奈地坐在一旁,看着他一杯接一杯飲下烈酒,幾次想阻止,可當見到將士們熱情、崇拜的目光後,又只得默默忍下。
算了,危機解除,就讓他痛痛快快的喝上一場吧。
如此想着,她便拋開了心中縈繞一日的不安,在好些喝得微醺的士兵前來敬酒時,落落大方地執杯飲盡。
翌日,天微晴,孟慕晴從宿醉中迷迷糊糊醒來。
“嘶!”真疼。
她揉着痠痛不已的太陽穴,苦笑一聲。
早知道,昨兒個就不該喝那麼多的。
對了!高塵呢?
她下意識往牀側看去,沒見着高塵的身影,正欲下牀尋人,哪想到雙足剛落地,竟踉蹌着又跌坐回去。
“酒性不好,還逞強的喝那麼多,活該。”高塵挑簾進帳,身上的盔甲已然除去,換做了一席素白的長衫。
“你起得這麼早?”孟慕晴疲憊地靠在枕頭上,有氣無力地同他說話。
她鮮少大醉,這是記憶裡爲數不多的幾次。
腦袋疼得似要炸開了,她難受地擰緊眉頭。
“你啊。”高塵心疼地嘆了口氣,撩袍在牀側坐下,伸手將她的身子挪到腿上,輕輕摁着她的太陽穴,“往後不許再飲酒了。”
“我昨夜喝多了,難不成做了什麼失禮之舉?”孟慕晴一聽這話,立馬慌了,她努力回想昨晚上的經過。
她只記得,自個兒坐在高塵邊上,同一些副將對飲,之後的事,就再也記不得了。
“抱着爲夫又親又啃,算不算?”高塵眼底掠過一絲精芒,壞心眼地問道。
孟慕晴錯愕的瞪大了眼,又親又啃?
腦中不期然浮現了他所說的畫面,臉頰立時充血般紅了一片。
不是吧?她真的做了這麼丟臉的事兒?
手掌無力地遮掩住面頰,天,她往後怎麼見人?
高塵將她可愛的反映看在眼裡,嘴角一勾,寵溺地捏了捏她的鼻尖:“逗你的,你的酒品不錯,後來喝醉了便倒在地上睡着了,沒做出任何失禮的舉動。”
“真的?你沒騙我?”她仔細端詳着高塵的神色,除了坦然,卻是沒看出撒謊的痕跡,這才長鬆口氣,“混蛋!你居然拿這種事來同我說笑!”
她懲罰性地擰了擰他的腰身。
誰叫她剛纔的樣子,着實太過可愛呢?
高塵腹誹道,卻識趣的沒把這話說出口,不然,這丫頭鐵定會惱羞成怒的。
溫馨曖昧的氛圍,在穆玉峰的到來時,徹底告破。
“五皇子,末將有急事稟報。”他啞聲高吼,語調帶着幾分急切與慌張。
高塵臉色微變,拍了拍孟慕晴的肩膀,示意她再休息會兒,便擡腳步出營帳,隨穆玉峰離開了。
沒過多久,清訖燒好熱水進來伺候孟慕晴洗漱。
“清兒,昨夜我醉酒後,發生過什麼事嗎?”孟慕晴秉着謹慎地態度,想從清訖這兒套出些話。
她擔心高塵會騙她,更擔心,自個兒有出醜。
“夫人喝醉以後,與往日大不一樣。”清訖沉聲說道,“不僅和將士們打成了一片,載歌載舞,每每有人敬主子酒,夫人您都會搶過去,代主子飲下。”
“……”她就知道,事情纔沒有高塵說的那麼輕巧。
孟慕晴有些欲哭無淚。
“後來主子見夫人醉了,便趁將士們醉倒時,把您帶回帳中休息。”
孟慕晴點了點頭,她發誓,從今往後絕對不會再沾一滴酒!
洗漱後,又喝了杯涼水,暈乎乎的腦袋終於恢復了些清明。
營帳外不斷有凌亂的腳步聲傳入,孟慕晴有些困惑,便戴上人皮面具,和清訖一道出去了。
與昨夜歡慶的氛圍不同,行過的士兵大多步伐匆忙,神色凝重。
孟慕晴心頭咯噔一下,隱隱覺得有大事發生了!
她忙不迭調頭前往議事的主帳,還未入帳,就聽見一名副將怒火中燒的罵聲:“是星羅族!一定是他們乾的!末將就覺得奇怪,這些狼子野心的傢伙,怎麼會爽快的答應離開,原來是在這兒等着咱們呢!”
果然出事了!
孟慕晴加快了步伐,挑簾進去。
帳外把守的士兵都認得她,知道她乃五皇子身邊的近侍,故而也沒攔着。
帳中,昨日送行的幾名副將全都在場,且都是一臉怒容,那樣子,恨不得要吃人。
高塵冷着臉坐於上首,神情遠不復離開帳營時的輕鬆,透着幾分風雨欲襲來的危險。
見有人入帳,罵咧咧的副將勉強止了話。
“你來了?到本皇子身旁候着。”高塵朝她招了招手,把人叫到身邊,而後,才轉眸看向兩側的將領,“傳令下去,即刻拔營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