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舉座譁然。
衆人紛紛將目光移向華珩,而後又偷偷看了看萬明帝的神色,果見萬明帝已是一臉怒極的表情,雙手握得越發的緊。
珩王府出現了刺客,而且還刺傷了珩王殿下,這可不是小事。
紹子方像是突然明白了什麼,下意識地擡了擡眼皮向華瑜望去,只見華瑜一臉疑惑的神色,瞥了華珩一眼,似乎有些不相信。
珩王府守衛森嚴,豈是尋常刺客能進得去的,更勿論還刺傷了華珩。除非,刺客知道珩王府的佈局……
“瑜王,京中守衛工作素來由你負責,你可有什麼要跟朕解釋的?”
華瑜連忙垂首,“回父皇,此事是兒臣疏忽,今後兒臣一定會加派人手,加大夜間巡邏力度,以確保京都平安。”
“朕看還是免了吧。”萬明帝突然提高聲音,隨手一推手邊的奏章,“你這京畿衛統帥做得久了,似乎散漫了許多,依朕之意,弗如換個人來帶領這京畿衛,應該更合適。”
“父皇!”華瑜萬萬沒想到情況會這般陡轉急下,連忙與華珩一起跪地,俯身道:“父皇息怒,這件事確是兒臣之過,兒臣願受責罰,只是……”
他猶豫了一下,話沒有說完,卻顯然對京畿衆衛不忍放手。
見之,萬明帝眼底劃過一絲沉痛的絕望,微微搖了搖頭,似乎華瑜這一舉動證實了他心中的某個想法。
衆人都不敢出聲,所有人都已經看了出來,今日萬明帝的矛頭根本就是指向華瑜,只是不知他爲何這麼做。
平日裡的華瑜一黨此時個個急得滿頭大汗,卻不能做什麼,只能替華瑜乾着急。
良久,萬明帝垂下頭去,沉沉嘆息一聲:“瑜兒……”
這一聲喊,讓華瑜豁然怔住,這麼多年,萬明帝很少會在早朝上,在衆臣面前,如此稱呼他們兄弟,而他語氣之中的深深絕望,也如一團烏雲,緊密籠罩在華瑜心頭,他依然感覺到,情況有些不妙。
萬明帝一擡手,舉起一樣東西,冷聲問華瑜道:“這樣東西,你可識得?”
衆人隨華瑜一起擡眼望去,只見萬明帝手中正舉着一枚腰牌,看那形狀,與各王府腰牌相差無幾。王坤接過萬明帝遞來的腰牌,快步走下臺階,遞到華瑜面前,華瑜一見那腰牌,頓然一驚,“這是……這是兒臣府上的腰牌,兒臣前兩日不小心弄丟的……”
“弄丟?”他話未說完,就被萬明帝厲聲打斷,“你倒是給朕說說,是何時丟在了何處。”
“這……”華瑜爲難地皺了皺眉,心中有些慌了,他只記得前兩日出府的時候還帶在身上,第二日回府就再也沒見過,丟在了哪裡他倒真的記不清了。
萬明帝復又拿出一張字條交給王坤,聲音更加沉冷道:“那這樣東西,你總該是記得吧。”
王坤無意中低頭瞥見字條上的字,頓然嚇白了臉,雙腿微微打顫,他強忍住心頭的驚訝,拖着盤子走到華瑜面前。
華瑜低頭一看盤子裡的字條,以及上面的字,頓然驚得瞪大眼睛,張了張嘴,一時間說不出話來,而他的臉色也在瞬間變得蒼白而扭曲,想要伸手拿起字
條,一擡頭瞥見萬明帝凌厲的目光,又不敢亂動了。
萬明帝心中卻是早已有了底,瞥了紹子方一眼,道:“把那字條呈給紹相,讓紹相念出來。”
王坤小心翼翼走到紹子方面前,紹子方拿起字條看了看,也如他二人一樣,臉色驟變,不由得擡頭看了看萬明帝,已確認一番,但見萬明帝冷着臉色,根本沒有改變心意的意思。
無奈,紹子方只得硬着頭皮,一字一句念道:“先玴王……再珩王……末珞王……”
華珩驟驚,霍地擡頭向紹子方看了一眼,復又轉向華瑜,最後目光落在萬明帝身上。
短短九個字,雖然說得不明不白,亦不知是何人所寫,然有點心思的人都猜得出,這不是普普通通的花名冊,這根本就是黑名單!
華瑜臉色慘白,垂首跪在地上一言不發。突然只聽萬明帝出聲問道:“這張字條,瑜王可識得?”
“父皇,兒臣……”華瑜遲疑了片刻,不知如何答話。
這時,有一位大臣站出來,強作笑顏道:“這莫不是……莫不是誰要給三位王爺送禮,故而擬了一份名冊?”
衆人望去,只見說話之人乃尚書令杜大人,此人一直是華瑜心腹,此言一出,衆人紛紛將目光移向了華瑜。
華瑜低頭,咬了咬牙,暗罵此人愚笨,卻已是心到南牆,不得不認。
“哼,送禮……”萬明帝冷笑一聲,“這話聽來倒是奇了,朕還是第一次聽說送禮送的是刺客,送的是傷!”
到這時他已然是失望透頂,一擡頭喝道:“傳玴王!”
忠臣譁然,回身望去,只見一人臉色蒼白如蠟、面容憔悴、神情虛弱,在身邊之人的攙扶下,勉強進了殿來,每一步都走得很吃力,似乎力不從心。待他走上前來,未及行禮,就被萬明帝一擡手製止,並命人搬來座椅賜座。
這人竟是平日裡那個風流瀟灑的玴王,而且所有人都已看出他受了傷,且傷得不輕,否則也不會讓太醫院正副醫令兩人一起陪同。
看到這樣的華玴,萬明帝臉上閃過一絲心疼之色,畢竟,這是他的兒子。
“玴王,你來說說,你的傷又是怎麼回事。”
華玴點頭,聲音虛弱道:“今日四更左右,本王突然驚醒,聽到院子裡有些微響動,原本以爲只是早起的下人發出的聲音,突然有人闖入本王房內,不由分說,揮刀對着本王就砍,本王無奈,與他們交了手,卻不慎被他們砍傷。府中的下人和護衛聽到動靜,衝了進來,刺客見勢單力薄,轉身逃走,慌忙間掉了東西卻不知,其中一人在與下人打鬥的時候,腰間的一張字條被下人扯了下來,便是……”
他說着,喘了幾口氣,吃力地擡起手,指了指紹子方,“便是紹相手中那個字條,他們掉下的東西,便是瑜王府的腰牌。”
“你胡說!”華瑜一時情緒激動,忍不住出聲對着華玴喝道,“這些東西你究竟是從何處得來,爲何要陷害爲兄?”
華瑜瞪着眼睛,驚怒齊聚心頭。
東西雖是他的,可是他卻並未派人去刺殺華玴,而且早在兩天前腰牌和字條就不知去了何處,這兩天
他一直安排人在尋找,卻不想這東西竟落在華玴手中。
“呵!陷害?”華玴一聲冷笑,語氣甚感淒涼,他緩緩站起身,一把扯去自己的外衣,滿臉悲痛地看着華瑜,搖頭道:“三哥以爲,是爲弟我無故陷害於你嗎?那是不是意味着,這些傷也是爲弟爲了陷害你,而故意自殘?”
看到華玴身上的傷,衆人都忍不住吃了一驚,原來外衣下面竟滿是紗布,殷紅的血滲出來,血跡斑斑,觸目驚心。
太醫令似乎有些看不慣華瑜的狡辯,認不出出聲道:“玴王殿下身上有三處刀傷,一刀在背,一刀在腿上,不過最重的一刀卻是在胸前,這一刀可是差點要了玴王殿下的命。”
羣臣不由得驚呼出聲,華珩僅僅是傷了手臂而已,而華玴竟是傷得如此之重。
而這前前後後所發生的一切,若當真與華瑜有關,那便意味着,這件事的主謀便是華瑜,他這是要殘害手足!而能讓他這麼做的原因,想來想去只有那一個:皇位。
華珩顧不上那麼多,頓然起身起身走到華玴身邊,二話不說,扯下自己的外衣給華玴披上。高堂殿上這種舉動雖是對萬明帝的大不敬,然誰又能說,華瑜和華珩這兩兄弟的不同舉動,已然傳達出了截然不同的感情?
“六弟傷得如此之重,爲何不好生休養?”華珩語氣之中滿是關心,更多的是意料之外的驚訝。
“我沒事,我原本想尋個法子阻止四哥受傷,卻不想還是晚了一步。”華玴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看了看華瑍手臂上的傷,繼而又轉向華瑜。
“三哥。”他聲音沉痛,身形搖搖晃晃,“三哥以爲,爲弟是那樣的人嗎?那四哥呢?三哥是不是以爲,四哥的傷也是爲了陷害你,而故意傷了自己?”
看着衆人懷疑又驚懼的目光,對他紛紛避而遠之,華瑜已然怒極,豁然站起身怒喝道:“一派胡言!你們……你們兩這是串通好了,目的就是要陷害我……”
“住口!”看着華瑜扭曲的表情,萬明帝終於壓不住心頭的怒氣,一聲厲喝,豁然站起身來,伸手直指華瑜,“事到如今,你竟還不知悔改,還不認錯!真是辜負了珩兒爲你隱瞞之心,以及玴兒對你的寬容之心!”
“寬容?”華瑜忍不住冷笑,指了指華玴,“他,寬容我?父皇,你知不知他們嫌我礙了他們的路,時時刻刻都巴不得我死!”
華玴終於絕望地搖了搖頭,神情淒涼,“三哥……事已至此,爲弟已無話可說,爲弟原本以爲三哥會有悔過之心,就此收手,可是現在看來,有些事情,爲弟也沒有必要再爲三哥隱瞞,否則來日再有親人受到傷害,爲弟便是罪人……”
華瑜一怔,“你要說什麼?”
華玴看了華珩一眼,轉向萬明帝,想要跪地行禮,卻被華珩等人阻止,萬明帝道:“有話坐着說就好。”
華玴點點頭輕聲道:“回父皇,兒臣懷疑當年大哥那件事,實則是被人誣陷,遭人陷害纔會至此。”
萬明帝一驚,沒想到他說的是這事。雖然之前他已經看出華玴有事隱瞞,卻只當是有關華瑜如何傷害他的,而不知,竟與華瑍也扯上了關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