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送信的貓頭鷹也認識到,這是一片被詛咒環繞的不祥之地。
卸下腳上的信件之後,它連食水也未討要,努力舒展翅膀,從窗臺上一躍而起,跌跌撞撞的逃離。
老人以默視相送,直至貓頭鷹在他的視線中成爲黑點,他的目光與天際那一抹微光應接。
這片永恆的土地沒有白天黑夜。
很難說,天際那抹微光是朝陽初升前的晨曦,還是黑暗前最後一一縷夕光。
晦暗的房間內,老人終是展開了信件,信紙上,鋒鋩內斂的字體落入蒙上一層白翳的眼中。
羊皮紙在呼嘯的寒風中颯颯作響,這躁動的聲音使這片沉淪之地多了幾分異樣的生機。
老人讀着紙上的文字.但就像他在讀那些報紙一樣。
那飽經風霜的面容始終沒有一絲觸動,眼眸亦是黯淡無光。
終於,他讀完了這份信。
似乎常年的禁閉對他的精神產生了不可磨滅的傷害,他看起來要比同齡的老人更加遲緩。
他就站在窗前,仍由稀碎的雪瓣打落在他的頭頂,將他灰白的髮絲裝扮成銀白。
良久之後,他舉着信紙的手落下,垂在身側,但手指依然捏着信紙的一角。
折身走到窗前,他的目光落在枕頭旁,那裡躺着一隻懷錶。
晦暗中,造型精緻華麗的老懷錶盈溢着流彩,它是這灰濛濛的房間裡唯一溫暖色澤的東西。
他彎下腰,空閒的那隻手撿起懷錶。
噌~
表蓋彈開的機擴聲清脆、悅耳,在充斥着‘嗚嗚’低吼的世界裡傳出很遠。
機蓋背後的小女孩和老人面上掛着永恆的笑,笑容令他失神.
嘩啦,白色的旋風席捲而來灌入室內,一下子帶走了他捏在手中的信紙。
信紙嘩嘩的抖動着,隨風意在石室盤旋了幾圈,而後被吸出窗外,很快就消失在漸迷人眼的風雪之中!
老人目光下意識追隨而去,此時,天盡頭處,一束金色的陽光意外穿透激盪的雲層,破開風雪照射房間內,將老人籠罩住!
譁!
無形世界之中狂浪拍岸之聲驟起,老人那霧濛濛的眼睛中蒙着的一層白翳倏然散去,金色光輝之中,呈現秘銀一般色澤,且那銀眸之中,有畫面閃動:
裹挾着無與倫比的死亡氣息的灰霧滾滾而來,無窮無盡,遮蔽了天穹,籠罩住世界!
翻涌的雲層中,與驚悸雷聲相和的是肆意、猙獰的狂笑。
龐大的隕石.
或者是一片大陸,從滾滾死氣瀰漫的灰霧之中露出一角,帶着攝人心魄的隆隆聲響,向大地墜落!
雲層下,處在高崖的古老城堡在瑟瑟發抖,就連大地都在戰慄!
面對如此天地之威,大地上的人們已無抵抗之心,他們癱倒在地,絕望、悲慟的哭泣,等待死亡來臨。
然而此時,有人逆天而上,怒吼着意圖撼動天威!
嘩啦!
眸中銀光倏地散去,老人像受到什麼打擊一般悶哼一聲,面露痛苦的趔趄着倒退,倚靠在壘迭到天花板下的報紙上喘息
短暫的光輝散去,房間再次陷入昏暗。
方纔那是
所見之景,即便是他也不禁驚駭莫名,呼吸粗重!
天降災厄,無盡雷光鞭撻大地,萬物悲慟末日之景,不過如是!
蹣跚的腳步忽而敏健起來,老人幾步走到窗口,驚愕遠眺着南方。
雖然依舊是那副孱弱、枯萎的身軀,但不知爲何,與人看了,卻有些不太一樣,似乎就像不知何時,枯萎的木樁上,竟悄然生出了一抹新綠!
便連那對昏聵不堪的眸子,也開始聚起了一些神采!
彷彿是花了從朝陽初升到明月高懸那麼久的時間,老人才撤回自己的目光。
房間的門口多出了一個銀盤,上呈的麪包片造就在低溫中凍的硬邦邦的了。
嘶啞的喘息聲在室內迴盪,神色如海上的天空般陰晴不定,而打量着,這間相伴半個世紀的粗樸石室的眼中,眸光似懊悔、似不甘、似留戀
“這裡,纔是我的一生嗬”
他終於說了一句話。
前半生的種種,早如夢境一般散去,他真實的人生,就像這間醜陋的居室一般。
偶爾會有光輝照入,但也總是匆匆離開。
颯、颯
他邁起緩慢的步子,向門口走,腳步跨過那迭乾冷麪包片時,虛無中似乎傳來的氣泡破裂的聲音
這聲音讓他恍惚,僅僅一瞬,他已邁出了心靈的囚籠,他沒有再留戀這房間裡的一切,只帶走了那個懷錶。
身軀佝僂,扶着冰冷刺骨的牆壁,一步一步踏下高塔。
他走的很慢,似是在回顧人生。
每下一層樓,他總是願意駐足一會,看着遍結蛛網的城堡。
城堡一樓恢宏的門廳拱頂上刻畫的油彩早已斑駁,醜陋不堪,老人看着那些話,用告別的目光。
只是一步之隔,站在城堡外看到的天空似乎比高塔上要明亮幾分,不再那麼令人絕望、壓抑。
地面上已經堆積了沒過腳踝的冰雪,寒風如刀更是銷骨蝕肉,但他感覺不到冷,慢吞吞的走向院門。
咔!
一聲裂響從身後傳來,老人駐足,眯着眼往城堡看去。
‘爲了更偉大的利益’
城堡巍峨的大門上,這句遭受了半個世紀風吹雪淋的狂言不再,承載着它的石磚裂開幽深的裂隙,吞沒了‘更偉大’.
爲了利益——
老人嘴角動了動,自嘲一笑。
這纔是這句話本來的面貌。
他又開始往前走了,很快,滄桑、單薄的背影被荒蕪的曠野吞沒。
半個世紀後,紐蒙迦德失去了它的囚徒。
上千只懸浮在半空中的蠟燭將霍格沃茨的大禮堂變成了金色的海洋,分院儀式在小巫師們歡呼聲的高潮中走向結束,教職工餐桌上,教授們也在拍着拍掌。
“今年斯萊特林大豐收,是不是?”
弗利維教授尖聲說道,他側首看向與他隔着幾個位子的西弗勒斯,
“我敢說,你一定高興壞了,西弗勒斯!”
“這恐怕沒什麼值得高興的,菲利烏斯。”
在大家的注視中,西弗勒斯不鹹不淡的說,
“人數多了,遇見一些不可救藥的孩子的機率就會變大--”
“喔,別那麼說,西弗勒斯,每個孩子都擁有獨特的天賦,霍格沃茨存在的目的就是爲了幫助他們去發掘他們的天賦--”
麥格教授不認同的說,
“想想隆巴頓先生,他現在也令人刮目相看了對嗎?”
西弗勒斯嘴角抽了抽,他斜睨了一眼笑眯眯的看着他的鄧布利多和阿莫斯塔,
“也許你們沒注意到,一屋子的人正等着吃飯,如果你們倆要說點什麼,就請儘快——”
“啊,抱歉,抱歉——”
鄧布利多微笑着說,他那湛藍的目光順勢落在西弗勒斯身邊的阿莫斯塔身上,
“就由你來告訴學生們,今年的變化吧,阿莫斯塔——”
教授們都‘習以爲常’了,他們也殷切的看着他。
“樂意效勞,鄧布利多校長——”
阿莫斯塔欠了欠身子,萬衆矚目下,他緩緩起身。
熱鬧的禮堂頓時安靜了下來,一張張稚真的臉朝向他。
“那麼,歡迎我們的新生,歡迎你們加入霍格沃茨,並祝賀你們即將開啓也許是你們人生中最精彩的七年時光--喔,還有我們的老生,歡迎你們回來--”
阿莫斯塔溫和的微笑,
“在盛宴開始之前,我想把今年霍格沃茨的一些變化告訴各位.啊,簡單說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