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兔子讓到一邊兒,我則俯下身子洗臉,心裡想起了小荷花很知足的說在學校早飯吃饅頭鹹菜的情況,心疼這個懂事的妹妹,不免大哥哥主義當道:“哪那麼多廢話……就說你想吃什麼……”
雨晴先努了努嘴表示抗議,但隨即眨着清澈的眼睛陷入了冥想,一邊擦臉一邊幽幽地說:“哥哥,你知不知道,其實在學校裡也是有階級的——有老師特別喜歡的學生,有老師不太喜歡的,有爸爸有錢的,有爸爸不太有錢的,有早餐吃饅頭的,有早餐吃小籠包的……我前桌就是吃小籠包的,有幾次他見我沒去吃飯就想分給我吃,我當然不好意思吃啊,就說不餓,可就這樣,還是被那個人看在眼裡,馬上寫紙條罵我不知廉恥……不說那個人了,其實我是很想嚐嚐的……很好吃的樣子,哥哥你不知道,我們那兒吃小籠包的話還可以免費盛大骨湯喝呢……”
聽的心的PH值小於了七,還好我是在洗臉,不會看出表情有什麼波動。大骨湯哥哥知道的啊,就是一個保溫的鐵桶,放了幾塊沒肉的豬大骨,放點香油蔥花熬成的清湯,冬天的早晨會冒着白白的水汽,買了小籠包,就可以過去排隊盛一碗。
不動聲色的洗完臉,小兔子給我遞過來毛巾,擡眼看她的時候,她就會彎起眼睛笑,你笑什麼呢,惹人心疼的小東西,於是我叫我自己揚起嘴角,假裝我不在乎:“咱們出去吃吧,順便跟哥哥玩……就昨天打電話的同學……”
小晴自然是沒意見的,就是感覺上好像會有點怕生,稍微收拾了一下自己和家裡,帶上鑰匙,去車庫開出了小六,我們就準備出發了。
本來約了上午十點,計劃臨時有變,給小東北打了個電話,問他們吃早飯沒有,貧曰,上個禮拜好像吃過一次。又問了問雨晴餓不餓,身邊的小人兒說還好,那就果斷先載着她去見那倆小孩了,請客一起吃個飯,做個順水人情,好過幾個人沒地兒瞎逛——就叫他們在車站前面的廣場等着,二十分鐘後見。
到了約定的地方,還沒下車就望見了翹首以盼的兩人兒,一人揹着個不大不小的包兒,東張西望,這兩個爲情逃亡同病相憐的人呦!
怎麼說呢,路口這兩人比想象中的要乾淨,想象中雖不至於到了衣衫襤褸的地步,也不能看上去這麼精神抖擻的吧!?像剛剛刑滿釋放從監獄放出來似的。亮瞎雙眼的是兩小孩穿了同樣款式的運動上衣和短褲,我了個去阿,情侶裝?難道說旅途中暗生情愫確定關係了!?不合適啊這——雖然不好說怎麼才叫合適,但感覺這樣兩個人站在一起,就像一朵野花旁邊明顯站了一個冬瓜,不好歸類,果斷就是不給力嘛!
同樣的衣服,小張同學穿的落落大方,可能設備簡陋,長髮隨意的收了一下,卻蠻帶範兒,別管是英倫還是歐美還是日韓——她有這樣的本事——果然是跳舞的,腰身啊長腿啊什麼的界限分明。小東北就慘了,可能沒帶剃鬚刀,蘋果童顏上鬍子拉碴的,上衣襬還掖在了短褲裡,不看腦袋感覺這廝像個小學生,看了腦袋,感覺這廝是來接小學生的。
車緩緩停靠了過去,瞧着瞧着,我不禁失聲嗤笑了出來。什麼呀,坐一邊的小妹妹嗔笑着探過身來,好奇的擠着望了望,一個踉蹌幾乎摔到了我懷裡,還沒把她完全扶起來,這丫頭又轉而盯着我,吐氣如蘭:“就是這兩人呀哥哥?”
“額……恩……”
我徐徐的吐口氣,心裡顫了一下,因爲胳膊肘無意間碰到了小兔子一個軟軟的部位,她這樣傾着身子相對,是的,我猜是的。小荷花沒起身的意思,轉頭又打量起不遠處的兩個人起來。
我眨着眼睛想了想,有點亂,還是略微側轉過身子,扳起小雨晴的肩膀:“坐好……一會兒有的你看……”
不能再注視小妹妹清純疑惑的眼神了,隨即轉頭打開車窗,我探出身子,衝倆等的有點不耐煩的小孩招了招手,揚起嘴角,高聲喊道:“哎,真巧啊,我說,你倆這是等誰呢!?”
小東北像這裡有錢包撿一樣哎呦喂哎呦喂行啊老四的叫着樂呵呵跑了過來,地主笑臉相迎,然而重點當然在後面,兩個大老爺們還能有什麼戲碼不是。眼神悠悠,小張同學則是先擡眼望了一下,臉上表情莫測,略一躊躇,這才拎包移步蕩了過來,宛如國際名模在走貓步。
打開車門竄上後座,熱熱鬧鬧的小東北戲謔的話剛喊出語氣詞就愣住了,第一句說出口的卻是出神的花癡疑問:“喲,這個小俊妞是……”
再見妖小張,強大氣場重現江湖,我自然都無視了小東北這傢伙,醒過神來,神馬情況——原來剛剛雨晴好奇的轉身打量了下這個陌生人,聽到問話,連忙怕生又害羞的轉了過來,衝我眨着眼睛,明眸盪漾,分明是在求救。
再一瞅小東北,呵,這爺們美色當前,心花怒放,乾脆不撒眼了,牛眼瞪的雞蛋大,凌亂烏黑濃密彷彿用霸王洗過的小鬍子都要翹起來了。還沒說話,小張同學也低身鑽進了車,放下揹包,瞥了我一眼,幽幽目光自然也飄到了雨晴身上。小兔子很不安,不覺緊張的拉了拉我的衣角。
“咳咳,這是我妹,雨晴……雨晴,這是小東北哥,這是張昕姐……”我笑眯眯的側轉着身子,倚着座位,咳嗽了兩下,煞有介事的來回介紹。
其實被人介紹偶爾會很奇怪的尷尬,有種悲壯的獻身感,還好這次我是主持——三個人各自帶着微笑打過招呼,目光交錯間,彼此心事不甚瞭然,接着出現了一個短暫的冷場,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沒吃早飯呢吧你們……我們也沒吃,找個店一起去吃點唄,我請客……”我表示目前我還挺像個主人似的。
“終於逮住了,你不請誰請……”小東北熟稔的嘟囔着翻白眼,然後意識到現在這可是在跟誰的哥哥說話,轉頭衝小荷花一陣兒諂笑:“你哥啊我們是最好的哥們兒……不是外人兒,以後別跟哥客氣……叫啥來着?雨晴……這名字起的,真好聽……呵呵……”
小兔子受不了這殷勤的熱情,臉頰泛起紅雲,無辜的瞪大了眼睛,望了望我,整個人雲裡霧裡的不知所措。
“哎小東北你這熊樣兒,把人家妹妹都嚇壞了……”
我揚起嘴角而不語,妖小張是瞧的又好氣又好笑,眼神裡滿是鄙視,說着話卻直接看向了我,那綿長幽怨的含義明顯跟說話內容不同步:“作爲弟弟你可不厚道,見了漂亮小妹,就忘了我這個乾姐兒呀!”
“哈哈,乾姐兒?你倆還拜了!?”我被她盯的發虛,只好裝作來了八卦興致,也是,正猜測兩小孩的關係發展到什麼地步呢,這麼快就爆了猛料!?
“這事咱以後再說成不?老鬱悶了!”小東北頓時垂頭喪氣,心有不甘的嘀咕着:“我算認命啦,本來說好出來散心的,敢情兒當了一路保鏢,也就算了,怎麼到最後還稀裡糊塗得了一姐兒供着……”
車廂裡四個人頓時都笑了,小雨晴是看熱鬧的靦腆青澀的純笑,小東北是無可奈何身在其中的苦笑,小妖是粉面含春威不露意味深長心照不宣的嗤笑,我則是不知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又該怎麼應對的謀笑。
路上車來車往,稍作商量,便驅車出發了,目的地是我記憶中的一家粥店,記得那兒早上總是很紅火,上班族學生啊很多,更重要的,那有地道的皮薄餡鮮的上海小籠包。
記憶有時候最靠譜,有時候又最離譜,沿着街道緩緩行駛,在料想的地方竟然沒有發現那家粥店,幾個大活人餓着肚子眼巴巴望着呢,我這個尷尬!最後還是向一個常跑這條路的出租車師傅詢問了一下,就在隔壁街的中央,塑料桌椅都擺到了店外,不偏不倚,熱氣騰騰,光明正大,不正是記憶中的那家!
四隻小狼迅速下車圍了一個桌子,先上了兩屜小籠包兒,不夠再補,再吃還是熱的。根據各自口味點了粥,又多要了幾碟免費的清口鹹菜,不得不說,這家的鹹菜吃起來很夠味兒,不是多麼鹹,而是爽口的脆香,隱隱有點甜,配上熬的糯糯的各式米粥和湯汁鮮美的籠包,生活好滋味。
這裡面小東北吃的最饞人,囫圇吞包,雨晴吃的最開心,邊玩邊吃,小張同學吃的最左顧右盼,心不在焉,我吃的最盡地主之誼,各種勸食。
整好三十,付完賬還沒來得及上車,就收到了妍兒發來的短信:寶我和真真已經一起不坐火車了坐大巴天黑前就能到達秦皇島麼!
這個我自然是掛念着的,只是不願面對分離,倚着車門,回覆小貓說一定注意安全,到了馬上給我打電話,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