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唐重是誰啊?”焦南心好奇的問道。
“我今天收的學生。”焦育恆笑着說道。
“呀,他回答出了爺爺的問題?”焦南心的眼睛放光。“那證明他還是挺厲害的嘛。以後又是一個王基奎。”
焦育恆擺擺手,說道:“你也陪我見見?反正你們很快就是同學了。”
“算了。我還是躲一躲吧。說不定人家是過來向你表孝心的呢?我在這兒坐着不是讓人尷尬嗎?”焦南心一隻手就把她背過來的那大包提了起來。“我去裡間洗把臉。”
院長辦公室非常大,一間是工作室,一間是會客室,還有一小間是休息室。休息室是爲領導提供午休或者晚上值班時睡覺的地方。
當休息室的房間門被焦南心從裡面關上後,在朱麗的引領下,唐重走進了焦育恆的辦公室。
朱麗關門退了出去,把唐重獨自留在裡面。
焦育恆又坐回到他那張大辦公桌後面的椅子上,眼神灼灼的打量着站在他面前的唐重。
唐重又一次低下了腦袋。
“唐重。”焦育恆喊道。“你找我有什麼事兒嗎?”
“焦院長。”唐重終於擡起頭,然後對着焦育恆九十度鞠躬,說道:“感謝焦院長願意收我爲學生。我一定會好好努力,不讓焦院長失望。”
“哦。”焦育恆皺眉看着唐重,說道:“既然不會讓我失望,那就證明我一定對你有希望-我對你的希望是什麼?”
“---”唐重的臉都要綠了。
我就是隨口說說而已,禮貌話,大家都是這麼講的。你這老頭兒怎麼就那麼認真呢?
希望?我怎麼知道你對我的希望是什麼啊?
如果說‘你希望我成爲對國家有用的人才’,會不會讓這老頭兒恥笑?
“唐重。以後不要在我面前說空話。”焦育恆語氣嚴厲的說道。
“是。院長。”唐重答應道。這老頭兒極具威嚴,身上有種和大當家相似的東西。
“好吧。說,找我什麼事兒。”焦育恆說道。
唐重在想到來拜訪焦育恆的時候,一路上都在琢磨說詞,所以這個時候倒不用擔心口拙詞窮的問題。
他擡起頭看着焦育恆,說道:“院長,是這樣的。今天晚上我和另外三名宿友去吃飯。我的一名宿友先佔到位置,卻有另外一羣高年級的學生來搶奪,並且被他們動手踢倒在地-----後來雙方發生爭執,我的宿友不小心用酒瓶砸傷了一位老師的腦袋。”
唐重儘量用最簡單的話闡述了一下事情的經過,倒也沒有刻意的添油加醋。當時的旁觀者很多,學校很快就會調查清楚事實真相。他現在說謊,只會讓焦育恆低看一眼。
焦育恆濃密的眉毛皺起。
他倒不是煩惱學生打架鬥毆的事情。每年的新生報道時期和大四學生畢業離校期間,打架鬥毆事件就時有發生。這些學生還年輕、衝動、有熱血,他們不做點兒什麼有破壞性的事情,又怎麼發泄體內多餘的精力?
做爲一院之長,他早就習以爲常。
他煩惱的是唐重的做法。
他今天才在課堂上收他爲學生,他當天就找上門來求救-----難道他以爲,成爲院長學生就高人一等?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可就讓他相當的失望了。
做爲一名盡心盡職的教育工作者,焦育恆是不希望損失掉一個好苗子的。
而有着敏銳的觀察力,對周邊一些無關緊要的事物都有着深厚的感情,這是成爲一名心理學大師必要的素質。
唐重能夠在一百多人當中脫穎而出成爲他的學生,本身就證明了他的這一能力。
但是,他的這種心態卻不是焦育恆所喜歡的。
焦育恆眼神灼灼地盯着唐重。
這一次,唐重的眼睛沒有躲閃。
篤定。堅毅。溫和。
“這件事情你應該找你們的輔導員李強去處理。”焦育恆說道。
“我明白。但是,因爲這件事情涉及到一名老師受傷,所以,我擔心李強老師可能會遇到一些阻礙。”唐重坦白的說道。
“你對李強老師的能力不信任?”
“不。我是對能力之外的一些束縛不信任。能夠承包校園飯店的老師,李強老師總是要顧忌一些。”唐重說道。
焦育恆的眼睛一亮。
確實,承包校園飯店和校園超市的張海洋是張副校長的侄子。張海洋被學生打傷,顏面受損,肯定會大發雷霆。那個時候,李強怎麼敢擄虎鬚?
李強阻擋不住,張海洋肯定是要拿那犯事的學生開刀。
這小子還真是個人精,一下子就看到了事情的本質。
“你明不明白,你這樣會讓我對你心生惡感?”焦育恆仍然板着張臉,語氣僵硬的說道。“我會認爲你這是持寵而驕,甚至把你這個今天才收沒有任何瞭解也沒有任何感情的學生拒之門外。”
“我知道。”唐重點頭。“在來之前,我就做好了這樣的心理準備。”
“你不怕?”
“不怕。”唐重說道。
“怎麼?做我的學生對你來說是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焦育恆還真是被這小子的回答給激怒了。
在心理學研究這個領域有多少人想成爲自己的學生?每年有多少人想考自己的研究生?
只要成爲自己的學生,這一輩子都不用憂愁未來的前途問題。
他倒好,說‘不怕’。
焦育恆覺得自己受到了傷害,覺得自己的自尊心受損。
“院長。我不怕。”唐重扶了扶鼻樑上的大眼鏡,再次認真的說道。“因爲在我成爲院長的學生以前,我最大的理想就是成爲一名監獄的監獄長。在我成爲院長的學生以後,我畢業後的理想仍然是想成爲一名監獄的監獄長。”
“我沒有太大的野心,所以也不需要太多的能力和太廣泛的人脈-無論我是不是院長的學生,我相信,依靠自己的能力,我都能夠做到這一點兒。”
焦育恆真是哭笑不得,感情自己收這小子做學生還收錯了。人家根本就不領情。
“你的意思是不是說-----你知足,所以無懼?”
“我也畏懼。”唐重說道。“就是因爲我知道,能夠承包校園飯店的人來頭不簡單,所以我很擔心。擔心我的室友受到報復,甚至被學校除名。”
“不可能。”焦育恆霸道的說道。“沒有我的允許,誰敢開除我的學生?”
唐重笑了。
他對着焦育恆深深鞠躬,說道:“謝謝院長。”
焦育恆知道自己情緒失控下,被這小子抓住了辮子。也懶得再解釋什麼,說道:“你也別謝我。如果你的那位室友確實是無辜的,那麼,就沒有人能夠把他怎麼樣。但是,如果是他主動挑釁鬧事兒,打傷老師,不用別人動手,我第一個就把他開除。這樣的學生,我焦育恆不接受。”
“飯店現場有很多目擊者。調查結果不會讓院長失望。”唐重說道。
“好了。這件事情我知道了。你回去吧。”焦育恆擺手說道。
聽到焦育恆說這句話,唐重心中的大石落地。
他知道,焦育恆已經準備插手了。
他是一院之長。只要他插手,事情就不會太糟糕。
“謝謝院長。”唐重再次道謝,然後轉身出門。
“等等。”焦育恆出聲喊道。
唐重轉身。
“能不能告訴我,你爲什麼要做一名監獄長?”焦育恆問道。雖然覺得自己主動問一個學生這種問題有點兒過於放下身段,可是,他心裡實在是太好奇了。
而且,他也清楚,休息室裡的那位估計比他還要着急。如果自己不問的話,她一會兒出來非要拔光自己的頭髮不可。
南大心理學系是全國最著名的心理學院系,從這兒畢業的學生都是不用憂慮以後的工作問題的。有人能夠成爲心理學系的老師,有人成爲心理學領域的專著作家,還有人去大公司的人力部門就職,也有人自己創辦公司或者工作室-
他擔任心理學老師多年,成爲院系校長也有十幾年,他的學生千萬,他聽過他們各種稀奇古怪的理想和未來的職業規劃。
但是,沒有一個人像他這樣,說要成爲一名監獄長。
唐重笑了。
那被大眼鏡遮住的臉也顯得不凡起來。
“因爲我的父親。”唐重說道。“我想做一個像他那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