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順先是這一天的上午抵達倫敦西斯羅機場的。
長途飛行的疲憊,並沒有讓他精神萎靡,他的兩眼有神,一看這眼神就知道這是一個幹事麻利的人。
並沒有在這個大英帝國的首都逗留,張順先登上了從倫敦駛往紐卡斯爾的列車。
英國鐵路公司是私營的,連鐵軌也是私營。票價相比中國並不便宜,倫敦到紐卡斯爾的票價單程一般在30至50英鎊間。特別要說的是,英國的火車票價是浮動的,提前計劃和提前購買可以少花很多錢,一等座和普通座票價相差很多。這一次,因爲是臨時行程,汪洋也只是提前了十幾個小時幫助張順先買到火車票,所以,票價是比較昂貴的,從倫敦到紐卡斯爾單程票價就花了108英鎊,而一般提前十天預定的話,只需要三四十英鎊而已!108英鎊的火車票,這堪稱是張順先買到過的最貴的火車票了。雖然這火車票是可以報銷的,但是,還是讓他心疼的直哆嗦。
坐在列車上,張順先無心欣賞車窗外的異域風情,他一直在一個筆記本上寫寫畫畫、思考着。楊帆的橫空出世,引起了這位老體育媒體工作者的極大的興趣,他在考慮做一個大的專題。
而這個專題的關鍵地方,就是這次對楊帆的專訪。他在筆記本上預設了各種提問問題,以及出現突發狀況的時候的一些可能的應變。這是他這麼多年以來工作所總結的經驗,從不打無把握之仗。
“張叔,這裡。”汪洋已經在火車站出口處等候了,看到張順先拖着行李出來,他一邊揮手,一邊大聲喊。
看着這個精力旺盛的小夥子,張順先的臉上露出笑容,他欣賞汪洋,從這個年輕人的身上,他看到了自己剛剛參加工作生活的那股精神頭。
“車子不錯。”張順先上了車子,笑着說。
“租的。”汪洋一邊開車,一邊說話,“知道您要來,我就租了這個車子,我合計着租個車子方便一些。”
“唔。不錯。”張順先點點頭,“到時候把租車發票給我,我給你報銷。”
“這多不好意思。”汪洋扭扭捏捏的說。
“不樂意啊,那算了。”
“啊——”汪洋立刻苦瓜臉狀。張順先立刻哈哈大笑。
“張叔,現在去哪裡?”汪洋一邊開車,一邊問張順先。
張順先則翻開了自己的筆記本,沒有立刻回答。汪洋知道張順先的習慣,也沒有催問。果然,半分鐘後,張順先再次將工作日程理了理,說道,“現在這個時候,裡格伯頓的訓練結束了沒?”
“應該沒有吧。”汪洋回答說。
“那就去裡格伯頓,我現在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見到這個楊帆了。”張順先笑了,“你不知道啊,我們關於他的報道一出來,反響很熱烈啊。”
“真的?”汪洋高興了,這篇報道他的功勞最大,反響熱烈,他自然也是最高興的人之一了。
“嗯,大家對於楊帆很感興趣。”張順先點頭,敲了敲自己的筆記本,“我總結了幾點,一個就是,楊帆是怎麼來到紐卡斯爾的?還有就是,他是怎麼進入到紐卡斯爾青年隊的?他的技術特點是什麼?他是否在國內的俱樂部踢過球?關於這點,我是可以給出答覆的,我打聽了一下,國內沒有哪個俱樂部有叫楊帆的年輕人曾經在他們的梯隊。嗯,還有球迷比較關心的就是,楊帆有沒有可能進入到一線隊?”
“一線隊的話,暫時不可能吧。”汪洋搖搖頭,“一線隊哪有那麼好進的。在我看來,楊帆能夠繼續保證在紐卡斯爾青年隊的位置,就不錯了。紐卡斯爾的青年隊的實力和水平,不比國內的中超球隊差。”
對於汪洋的這說法,張順先未置可否的點點頭。
“此外,國內還有一些人對此秉持懷疑態度。”
“懷疑?他們懷疑什麼?”汪洋立刻問道,同時熟練的轉動方向盤,進入了一條主幹道,和滾滾車流彙集在一起。
“他們不相信我們的報道是真實的,認爲是有杜撰的嫌疑。”張順先說道。
“杜撰?他們難道沒有看到那照片嗎?還有,他們不信的話,可以自己去紐卡斯爾的官方網站上去看。”汪洋惱火說道,這篇報道很成功,這是他的成就,他正得意呢,現在被人指責杜撰出來的,這是對於一個‘媒體人’最大的羞辱了,他能不惱火嗎?
張順先笑了,“你急什麼。說起來,這也是一種可悲的現象,球迷們被中國足球傷透了心,以至於心灰意冷,現在即使是一些正面的報道,他們也將信將疑。我們這次要做的,就是將一個真實的、有血有肉的楊帆展現在大家的眼前。相信我,到時候,即使是現在這些秉持懷疑態度的人,也會爲我們自己能夠出這樣一個不錯的年輕人而歡呼的。懷疑和失望只是因爲看不到希望,哪怕是有一絲的亮光,也會點亮眼中的期盼的。”
“‘懷疑和失望只是因爲看不到希望,哪怕是有一絲的亮光,也會點亮眼中的期盼的。’”汪洋在心裡默唸這句話,唸了兩遍,然後他重重的點點頭,“張叔,我明白了。”
“明白了,就好好開車。”張順先欣慰的笑了,“英國人就是和別人不一樣,非得在左側開車,要不然我也能夠過過癮。”
“您的車技,我可信不過。”汪洋打趣說。
“臭小子。”
裡格伯頓訓練基地的看門人阿萊克森-歐文斯有些吃驚的看着眼前兩個風塵僕僕的中國人,這兩人自稱是記者,專門從中國趕來的,想要採訪楊帆。
楊帆這段時間表現出色,阿萊克森-歐文斯絕對是最高興的一個人了,他是最清楚的知道這個中國小夥子是多麼努力的!他很喜歡這個努力、懂禮貌的大男孩。
聽到這兩人是楊帆的同胞,是來採訪楊帆的,阿萊克森-歐文斯很客氣,只是,這兩人並沒有採訪證,他自然不能夠放他們進去,只能夠向上面通報。
楊帆現在還屬於紐卡斯爾U19青年隊,所以,阿萊克森-歐文斯將電話打到了青年隊教練肯尼-華盛頓那裡。
肯尼-華盛頓正在研究下一場青年聯賽的對手桑德蘭的戰術,聽到看門人說有兩個中國記者要採訪楊帆,其中一個據說還是風塵僕僕的剛剛從遙遠的中國特別趕來的,他也很驚訝。要知道楊帆只是一個青年隊球員而已,他無法想象,一個青年隊球員居然能夠勞煩媒體不遠萬里的來採訪。
這也是肯尼-華盛頓對於中國足球的現狀和惡劣的生存環境不瞭解,現狀對於中國的足球媒體來說,只要是一點點正面的、能夠帶來振奮能量的消息都是香餑餑啊。
“小夥子們的訓練結束了嗎?”肯尼-華盛頓問。
“還沒。”有人回答。
聽到這回答,肯尼-華盛頓轉頭對電話那頭的看門人說道,“阿萊克森,告訴他們,要採訪的話,走正常程序。”
肯尼-華盛頓當然不可能不知道,走正常的採訪程序的話,估計那兩個中國記者被允許採訪楊帆的時候,楊帆應該已經在德國了。但是,這關他什麼事情呢,主教練對於媒體一向不感冒。自然沒有犧牲球隊的訓練滿足媒體的採訪要求的義務。
阿萊克森-歐文斯略帶歉意的看向兩個中國人,“抱歉,遠方的朋友。華盛頓先生的意思是,你們需要向俱樂部提交正式採訪請求,然後我們會安排採訪時間的。”
聽到看門人的回答,張順先和汪洋有些失望。但是,也沒有別的辦法了,只能夠先行離開,然後向紐卡斯爾俱樂部提出正式採訪請求,等待通知了。
“你注意到沒有?”回到車上,張順先對汪洋說道。
“什麼?”汪洋啓動車子,輕踩油門,隨口回答道。
“我們說是來採訪楊帆的,那個看門人的態度就有變化了。”張順先說道。
“啊,你這麼一說,我也覺得了。”汪洋說道。
“這說明什麼,說明楊帆確實表現不錯,不然連一個看門老頭都是這種態度的。”張順先說道,“普通人的情感最忠實,他們不是有着公式化笑容的俱樂部公關部門的人員。他那種態度只能說明,他喜歡楊帆,甚至是楊帆的球迷。”
汪洋驚訝的看了一眼侃侃而談的張順先,心中感激,知道這是張順先在傳授一些工作經驗,這些細節是需要多年的工作積累才能夠感悟的。
“我們現在去哪裡?”汪洋問。
“去酒店吧。”張順先回答說。然後他指了指外面,繼續說,“就在這個訓練基地的附近找個住的地方吧。這樣也方便我們採訪。”
汪洋點點頭。到前面路口向右轉,他知道那裡有一家快捷酒店。
張順先一路旅途疲憊,他坐在副駕駛座位上,閉上眼睛休息。只是,心情卻有些煩躁,本來以爲會很順利的採訪,卻沒想到有些波折。而且,張順先心裡卻總覺得有些不對勁,他也說不清楚到底是哪裡不對勁,就是覺得這次採訪恐怕不會那麼輕輕鬆鬆的完成。
“汪洋,這個楊帆,你瞭解多少?”張順先問。
“這個我還真的談不上來,畢竟沒有直接接觸過。”汪洋說道,“不過,有一點我想應該是沒錯了,楊帆的性格,怎麼說呢,比較執拗,也不對,我把這些事情說一說,您自己琢磨一下就知道了。”說着他就一邊開車,一邊開始講起楊帆的軼事,重點就是關於楊帆和《紐卡斯維爾郵報》的記者公開打賭的事情。
張順先的眼睛眯起來,這位年輕的同胞,果然是有些與衆不同啊……
他對於這次採訪,更加期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