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銳往外撤了幾步,夏雨也怕他衝動作出什麼出格的事,也慌忙跑過來纏住張銳,“你先回屋吧,我跟他解釋。”
“不用,有什麼事在這說就行,正好大家說清楚。”
張銳壓着怒火,甩開了夏雨的手,那股二桿子的勁頭又出來了,扯着嗓子喊道,“夏長海,別在這站着說話不腰疼,你但凡正常點,夏雨能過的這麼憋屈嗎?這不是我趁人之危奪你閨女,是她需要一個依靠,一個安全感,可顯然,這些你給不了,給不了!懂嗎?”
張銳的話,看似不痛不癢,卻直刺在了夏長海的心窩,他又何嘗不知,是自己的一時玩性,惹出的那一屁股騷,導致女兒跟自己現在這幅樣子,但說一千道一萬,夏雨也是自己親生的女兒,這件事一輩子改變不了,更讓夏長海接受不了的是,這件事不管怎麼說,自己怎麼錯,都輪不着張銳在這裡說三道四,他算個什麼東西?
街頭混混罷了,有什麼資格?
是的,在夏長海這種渤海市上層人物看來,張銳那些所謂的李家村兩委成員,鴻雲商貿公司總經理,鴻雲大廈股權人等名頭,都是些上不了檯面,不入流的東西,根本不值一提。
“你說什麼?你他媽再給我說一遍!”
夏長海的痛處,被張銳揭穿,他又羞又愧,但更多的是怒氣,憑什麼這麼說老子,還守着自己閨女,要知道夏長海是特別在乎閨女對自己的看法的,張銳這樣做,無疑是往自己身上潑屎!
“說一遍怎麼了?你以爲你算什麼好東西?”
張銳毫不懼怕,同樣指着夏長海開罵起來。
呼!
場面當時就亂了,王萍和夏雨死死的扛着張銳往外推,而張啓剛則死頂着夏長海不讓他往前進,兩人就這樣被中間的三人硬生生隔開了四五米,但垃圾話不斷,誰都不讓誰,倆血性漢子算是蹭出了火花,各種噴,各種怨,心裡的不痛快,都可勁往對方身上招呼,愛咋咋地。
“夠了,張銳,他再怎麼樣,是我父親!”
到底是親生女兒,夏雨可以怎麼罵夏長海都行,但她聽不了張銳也這麼說他。
一個五十歲的小老頭,現在孤身一人,身邊一個親人都沒有,他容易嗎?
夏雨的話,唬住了張銳,他意識到了自己的無禮,稍稍收住了脾氣,悶聲不語,扭頭便要朝臥室走去。
王萍見狀,也稍稍鬆了口氣,心想,總算按住了這爆脾氣,不然今天還不知道該怎麼收場呢。
張啓剛着急去茶几的抽屜裡拿煙,讓夏長海抽一發消消氣。
可就在這時,所有人都放鬆警惕的時候,夏長海突然拿起了茶几上的水晶玻璃大煙缸直接就朝張銳的後腦拍去!
“我操你姥姥,弄死你!”
擦!
誰都沒意識到夏長海的骨子裡還藏着這樣的邪魔,他毫不顧忌的就拋了出去,只想打爆張銳的腦袋!
而王萍已經離開兩米遠,拿着茶壺準備沏新茶,只有夏雨還盯着張銳朝臥室走的背影看。
她怕張銳受委屈,但現在不是跟他解釋的時候,只希望張銳不要想太多,這一切就當是爲了我。
可,那足夠五斤重的大煙缸就這樣拋了過來,讓夏雨來不及思慮,甚至是呼喊。
她沒了辦法,在失聲尖叫的瞬間,撲身站在了張銳身後。
因爲菸缸過重,夏長海想砸張銳的腦袋,可拋出去後,菸缸只滑行了三米後便開始墜落,但正常,菸缸只能砸到張銳的後腰,可夏雨哪裡懂,她只知道這個菸缸,她每次擦的時候都得兩個手努力端着才行,可現在,它砸向了張銳,自己最愛的男人。
夏雨沒有時間思考該怎樣,她的本能反應就是用身體去遮擋。
也只有這樣,可以在菸缸砸下的一瞬,替代張銳!
轟!
一聲悶響,菸缸驟然砸在了夏雨的胸口,儘管她探出雙臂全力遮擋,企圖護住小腹,可終究是敵不過那五斤之重,夏雨整個人被揭翻,踉蹌了幾步磕在了身旁的立柱牆上,腦袋咣噹一聲脆砸在了電視櫃兩旁的大花瓶上,身體悶倒在地,便昏了過去!
在場的四人,全都瞪大了眼眸,不可思議的看着這一切,嘴巴張成了o型,那一刻,甚至是窒息了。
張銳最早撲了過去,直接跪在地上,攙抱着夏雨,“夏雨,夏雨!夏雨!”
花瓶已經歪倒在電視櫃上,撞歪了電視機,碎片便地,一片狼藉,連同櫃上擺放的張銳和夏雨合影的擺臺也一併揭飛了。
夏長海瘋了一樣一腳踹開了張銳,當時就涌出了熱淚,哭喪着臉,悽聲呼喊,“夏雨!閨女!閨女!”
王萍跪在夏雨的腳邊,剛要往外擡,卻發現夏雨的腿下流出了紅色的液體,儘管王萍最不願意看到這個,但不得不承認,那是血,見紅了!孕婦見紅了,意味着什麼?
不敢想像!
夏長海還顧得了別的,將夏雨的胳膊搭在背上就要往外抱,他要帶女兒回家,離開這裡,徹底離開這個破地方。
“別動!”
王萍嘶吼着,一雙煞紅的眼,此刻已經滿臉熱淚,她渾身戰慄,哆嗦着雙脣,“快送醫院,見紅了!見紅了!”
轟!
張銳和張啓剛以及夏長海這時才如夢初醒,卻又如五雷轟頂一般,全傻眼了!
沒人敢相信,就這麼一倒,一條鮮活的生命就要離開這世界了。
“還愣着幹什麼,快送醫院,快!快啊!”
王萍的嗓子都喊啞了,嘶吼着聲音,着急跑回臥室去拿衣服,大卷的衛生紙,以及家裡所有的現金,全都丟了出來!
張銳顧不得跟夏長海撕吵,像瘋了一樣,一把將夏雨打橫抱起,猙獰着一副慘白的臉,朝屋外奔去!!!!
渤海市人民醫院婦產科。
走廊裡,三個男人垂頭喪氣的站在手術室門外,夏長海身爲一院之長,找來了最好的專家,全力搶救女兒,全力。
張銳的拳頭幾次擰緊想暴揍一頓親手將夏雨送進手術室的夏長海,可想想夏雨之前那雙哀求自己的眼神,張銳又硬生忍住了怒火。
張啓剛蹲在牆角,雙臂抱着腦袋,一個勁的錘痛,生性最要面子的他,此刻卻毫不在乎那些虛榮了,男人的淚撒在走廊裡堅實的地板上,只希望自己的孫子可以沒事。
一切都在等待,王萍癱坐在長排椅上,雙脣乾涸的發着青色,兒子大半個月沒回來,她每天晚上都睡不踏實,原本夏雨懷孕,她這個當媽的就該想周全這一切,可就是因爲太想要這個孫子了,恰逢張銳一拖再拖結婚的事,王萍也就不再催,想着跟李家莊那些村裡的人家一樣,先偷着生一個,然後等倆人以後結婚了,再生一個,兩個孩子一塊落戶口,到時候也就是找找關係罰錢的時候,罰多少都認了。
至於夏長海那邊,王萍聽說他生活靡亂,夏雨也不認他,也就沒有太在意,尋思等夏雨生了娃,再給他報喜,到時候兩家皆大歡喜,卻不想,這場鬧劇終究是變成了悲劇。
一個小時,兩個小時,三個小時過去了,手術室的燈終於熄了。
衆人忙湊了過去,夏長海着急詢到婦產科有三十多年臨牀經驗的主任,“怎麼樣,怎麼樣?我閨女沒事吧?”
夏長海對夏雨腹中那個所謂的外孫並沒什麼感情,發生這樣的事,實屬無奈,但如果讓他選擇,他會毫不猶豫的選擇閨女,只要夏雨好就行,至於孩子,說實話,在夏長海看來,沒了更好,省的跟這家沒素養的土鱉在一起,毀了一生幸福!
婦產科的李主任已經盡了最大的能力,在渤海市她就是婦產這方面最大的權威,她救不了的話,別人誰都沒辦法。
“放心吧,夏院長。大人保住了,孩子流了。現在大人還在昏迷,休息會就能醒來了。”
李主任長舒一口氣,又勸道,“其實也才五個月,這已經算最好的結果了,夏雨身體本來就差,體內的營養根本不足,給她做了測試,體內三十多項指標,她只有六項合格。就算沒有這次意外,她的孩子也很難健康的生下來。得好好調養一下啊,反正不影響以後的生育,啥時候身體調好了,咱再生,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呼!
張銳聽後也長舒一口氣,他一直爲夏雨捏了把汗,只要她好就行,孩子雖然也是肉,但終究是隻有五個月的感情,面對離別,雖有傷感,但總好過讓夏雨受傷。
王萍和張啓剛就不一樣了,他倆跟天塌了一樣,當時就呆住了,王萍更是眼前一暈,差點後仰昏死過去。
原本就高血壓的她,哪能承受喪孫之痛,雖然她明知這次保不住了,但心裡何嘗不是還懷着一絲希望呢?但當婦產權威說出了那般篤定的話時,王萍覺得眼前的世界一片灰暗,根本承受不住。
“你們給我滾,滾出這裡,別再讓我看到你們。”
夏長海在婦產主任走後,突然大聲的指着張銳一家三口咆哮着,他滿腔的怒火需要發泄,自己的女兒剛從生死門闖回來,他的心像被刀扎過一樣,那種痛是無法言語了,紮在骨子裡的,只希望這幫礙眼的人從自己眼前消失,徹底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