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傑負責的工程,是度假村內一處露天溫泉的基礎建設,距離酒樓大概有五公里的路程,我開車顛簸了十多分鐘,遠遠的就看見明傑正戴着一個安全帽,站在一個土堆上指揮鉤機挖坑呢,於是一打方向,直接把車開了過去。
‘吱嘎!’
站在土坡上面的明傑聽見身後的剎車聲,扭頭看了看,發現下車的人是我,頓時呲牙一笑:“呦,這不是韓總嗎,今天怎麼這麼有空,上我這轉悠來了呢?”
“哈哈,這不是小東不在家嗎,我替他視察一圈,你先忙你的!”我看見明傑挺忙,也沒急着說話。
“呵呵,行啊,那你先找地方歇一會,等我手頭這點活忙完了,好好伺候伺候你。”明傑話音落,扭頭看着旁邊的一個小夥:“博博,你開着我的車,去鎮上買點熟食,再買點酒回來,揀好的買昂!”
“哎!知道了!”那個青年點頭應了一聲,扭頭向着更遠的地方吼道:“胖子,你先替我指揮着這幾臺渣土車,我有事離開一會。”
遠處的小胖子聞言,無奈的揮了下手:“行,那你快點回來,大家手裡都一堆活呢,誰有功夫成天圍着你轉啊!”
“……!”
看見這邊工地乾的熱火朝天的,再想想我負責的酒樓冷冷清清的樣子,我頓時感覺有點心塞,叼着根菸走到一邊,隨意的坐在了一個土堆上。
大約半個小時左右,明傑單手拎着安全帽走到了我邊上:“走啊,我讓人買了點下酒菜,咱倆接着喝點?”
“行,喝唄!”我起身拍了拍褲子上的土,跟明傑一起向辦公室方向走去。
工地,臨時搭建起來的鐵皮棚子內。
‘嘩啦!’
明傑伸手解開幾個裝熟食的袋子,隨後打開一罐啤酒遞給我:“小飛,我跟你說,就咱們這個工地上,除了我這,你要再想找第二處喝酒的地方,還真找不到了。”
“那對唄,不然我能放下手頭的活,大老遠的往你這跑嗎!”我跟明傑碰了下杯,開始閒散的找這話題:“哎,葫蘆哥這次出去,是辦什麼事去了,怎麼這麼久還沒回來呢?”
明傑聽我這麼問,還有點意外:“你不知道啊?”
“我知道什麼?”
“葫蘆哥這次出去,是查廖凡凡的事了。”說到這裡,明傑向四周看了看,確認無人之後,壓低了聲音:“你知道當初聯繫廖凡凡來搗亂的人,是誰嘛?”
“誰啊?”我也被勾起了興趣。
“就是當初跟趙淮陽還有毛毛,一起來公司的那個,叫大樂的小B崽子!”
“是他?!”聽完明傑的回答,我頓時皺眉,我原以爲大樂當初在我這裡搶孩子失敗之後,也就該銷聲匿跡了,沒想到他竟然還活躍着。
“別說你沒想到了,就連葫蘆哥都沒想到,到了這種時候,大樂竟然還敢頂風作案,東哥說大樂身後站着的那個叫大潘的人,對咱們來說是個威脅,在房鬼子復甦之前,這個人一定得處理乾淨了,所以就讓葫蘆哥去了。”明傑說完之後笑了笑:“最傻的就是跟葫蘆哥一起去的那個毛毛,當初因爲大樂叛變的事,毛毛心裡一直有疙瘩,這次聽說葫蘆哥要出去辦事,非得要跟着表忠心,說什麼都要跟着,這下好了,到時候一旦葫蘆哥抓到了大樂,肯定會讓毛毛處理他,也不知道面對從小玩到大的朋友,他能不能下去手。”
我擡頭悶了一罐啤酒:“他媽的,這個大潘到底是個什麼人啊?怎麼陰魂不散的呢?”
“這種可能性太大了,也許是咱們的仇家,也許是大普以前的仇家,或者是哪個想借機往上竄一竄的小掌櫃,甚至是哪個大財團想把咱們搞垮,然後接手度假村的生意也說不定呢!總之這些都不是咱們操心的問題,現在咱們只要把手裡的工程幹好了,就算替東哥解憂了。”對於大潘的事,明傑的態度倒是很豁達。
聽見明傑把話題扯到了工程上面,我也藉機開口:“哎,明傑,我這幾天剛接手酒樓裝修的活,有不少地方都不懂,正好有些問題需要跟你討教一下。”
看見我認真的樣子,明傑呲牙一笑:“操,咱們之間說什麼討教不討教的,有事你說話就得了唄。”
“呵呵,行!”我跟着點點頭:“之前你管裝修的時候,手裡面的建材是公司統一配,還是自己採購啊?”
“不一定,這個得看是什麼材料。”明傑也沒聽出我的話外音,直白的開口:“像是電纜、燈具這些東西,都是公司統一跟電器公司去定製,至於其他那些比較基本的,像是瓷磚、泥沙、防水塗料和熱熔管子什麼的,都是各部門的負責人自己去買,不然你以爲東哥給你一百萬,都是幹什麼用的。”
“哦,這樣啊。”我跟着點了點頭,看着明傑:“那你之前留下的那批沙子和水泥,是在哪拿的貨啊?”
“啥意思?”明傑聽完我的話,表情一滯:“質量還是不行啊?”
我也跟着愣住了:“還不行?什麼叫還不行?”
明傑聞言,無語的一拍大腿:“操,這事我忘了告訴你了……小飛,那批材料,如果能將就,你就將就着用吧。”
“明傑,你覺得那些材料但凡能將就,我還至於特意來問你嗎?”看見明傑糾結的臉色,我咧嘴一笑:“你跟我說實話,這批貨,你是不是吃回扣了?”
“滾犢子吧,咱們這麼大個工地,我要是真想琢磨點錢,在哪出不來啊,還非得去進這麼垃圾的建材,這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嗎。”明傑說完了之後,有點煩躁的開口解釋道:“那批貨,是花寶利送來的。”
“花寶利?這個人又是誰啊?”
明傑一瞥嘴:“花熊的大名叫花寶榮,你猜這個花寶利,跟花熊是啥關係?”
聽完明傑的介紹,我恍然大悟:“這批貨是花熊送進來的?”
“這批貨是誰送進來的,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這批貨不收不行。”明傑無奈的嘆了口氣:“這個花寶利是花熊的堂弟,他三番五次的找我,非說要往工地裡送點材料,你說我能晾着他嗎,當初葫蘆哥一刀剁掉了花熊的手指頭,就算我平時不給花熊面子,可也不能在這個節骨眼火上澆油啊,別說你那些沙子和水泥了,我這邊還收了他十二萬的螺紋鋼筋呢,也不知道這B養的是在哪拿的貨,一捆鋼筋送過來,都已經鏽成一坨了,根本拆不開。”
我微微皺眉:“他送這種東西,你也收啊?”
“呵呵,我不收怎麼辦,給他攆出去啊?”明傑憤懣的咬了一口雞爪子:“於公來說,現在工地上兩個總監理,分別是二黑和花熊,但是再下面的這些活,有一多半都分給咱們家的人做了,那花熊家裡的親戚要送點建築材料,你能說他的東西不合格嗎?於私來說,雖然花熊現在跟咱們的關係不如以前了,可是也不得不承認,咱們剛來那陣子,他沒少照顧咱們。”
“操……”聽完明傑的一番話,我也無言以對了:“那你手裡那批鋼筋,打算怎麼處理啊?”
“能怎麼處理,賣廢鐵唄,我之前找人打聽了,那批貨按廢鐵的價格賣出去,還能值個一兩萬塊錢,事情鬧到現在,我也認栽了,反正少賠一分是一分吧。”明傑再次跟我碰了下杯:“當初花寶利送水泥的時候,私下裡找過我,要給我頂上兩萬塊錢,但是我沒收,只是讓他把那些殘次的水泥和沙子換掉,後來他也確實給換了,但是我還沒來得及檢查,東哥就把這個活交給你了,誰承想花寶利這個傻逼,第二次送來的竟然還是殘次品。”
“唉……你手拿那點鋼筋,好賴還能當成廢鐵,賣回來點錢呢,可我這批沙子,算是徹底砸手裡了。”聽完明傑的一番解釋,我也感覺挺無奈的,如果對面換成別人還好說,但是面對花熊家裡的親戚,我也沒法整了,畢竟當初兩邊人關係相處最好的,就數我和花熊了,自打葫蘆哥砍了花熊的一根手指,我就一直覺得對不起他,至於沙子和水泥這把事,我也想明白了,賠了就賠了,大不了我自己掏腰包,權當裝修這個活白乾了,也算是對花熊的一種補償。
在明傑那喝了五六罐啤酒,我越喝越鬱悶,最後藉故離開,直接向酒樓趕去。
車上,我翻找着手機,撥通了朱順的電話。
“喂,小飛!”
“朱哥,你在龍城這邊,認不認識賣沙子和水泥的?”
“認識啊,怎麼了?”
“這樣,一會我讓楊濤帶着你去看貨,你們倆找一家價格公道的,讓他運一批貨過來,先把工程啓動了,如果感覺質量還行,咱們就跟他長期合作。”
“明白,那我現在就聯繫楊濤,爭取晚上之前,就讓他們把貨送過來。”
“行!”
跟朱順聯繫完了之後,我帶着酒勁回到工地,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晚上六點多的時候,等我一醒來,工地那邊的防水倉庫忙忙碌碌的,之前那些殘次品的沙子和水泥,已經被堆放在了外面的空地上,兩臺加長掛車邊上沾滿了裝卸工,也開始風風火火的卸車,原材料備齊了以後,租賃來的混凝土攪拌車和一衆泥瓦匠也開始入場。
酒樓門前,朱順裝修隊的人員開始搭建腳手架和探視燈,折騰了幾天之後,酒樓的裝修事宜,終於有條不紊準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