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的衆人聽見我和服務生的對話之後,手裡的動作也都停了下來,田瘋子看了一眼服務生,又看了看我:“韓飛,你倆認識啊?”
“瘋子哥,他是我的發小,我們倆從小一起長大的!”我對田瘋子點了下頭,隨後又看着高佔軍:“高哥,實在是對不起,你別生氣……”
“呵呵,既然都認識,那就算了吧!”海剛大哥看着我們亂糟糟的一羣人,開口說了一句。
“你他媽下次注意點!”高佔軍見海剛大哥都開口了,也不再計較,出門去衛生間了,我也跟在後面,拉着強子一起出了門。
“飛哥,我真沒想到,能在這見到你!”強子看見我以後,發自內心的哈哈大笑,伸手就給了我一個擁抱。
“是啊,我也沒想到,咱們倆,能有七八年不見面了吧!”我拍了拍強子的肩膀:“個子長高了,也壯了!”
“嘿嘿!”強子摸了摸頭,挺憨的笑了。
強子大名叫索強,比我小一歲,是我從小到大的玩伴,幾乎從我記事起,就認識他了,我爺爺當年打完抗美援朝戰爭之後,從部隊轉業,被分到了外地的一家金礦做礦長,但是在朝鮮戎馬多年的爺爺,十分想念家鄉,於是就選擇了回安壤本地的一家陶瓷廠工作,做了一名普通工人,當時強子的爺爺也在陶瓷廠工作,我們都住在一個家屬院裡面,一直到了我十一歲左右,那時候經歷了下崗大潮纔沒幾年,受到下崗大潮的影響,陶瓷廠的效益越來越差,沒幾年就倒閉了,我也跟着家人一起搬到了市區裡面,小的時候,奶奶還總會帶着我回家屬院去串門,後來隨着家屬院裡面的人家逐漸搬走,我和強子也就慢慢的失去了聯繫,幾年沒見,強子沒怎麼變,依舊濃眉大眼的,但是身材卻壯碩了不少。
“你怎麼跑到這當服務生來了,每天上下班的,回家多遠啊?”我好奇的問了一句,因爲陶瓷廠家屬院,離市區還是有一定距離的。
“飛哥,我們家也搬到市區來了,已經好多年了,期間我也找了你幾次,但是咱們小時候那些玩伴們,都沒有你的聯繫方式!”
“是啊,自從搬走以後,咱們那些人就都散了,當時沒有電話,也沒有QQ號什麼的,大家互相之間想聯繫,的確挺難的!”
強子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房間裡的那些人:“飛哥,你現在忙什麼呢?”
我笑了笑:“我啊,我沒什麼事,就在家呆着呢!”
強子聽完我的回答,也沒相信,反而神神秘秘的笑了:“飛哥,你是不是混社會呢?”
“我沒有!”我搖頭否認了一下,因爲強子我們倆是從小的玩伴,我們之間的友情很純潔,所以我也不想讓他知道,我到底都在幹些什麼,雖然我混的不如意,但是也不想讓強子覺得我不是個好人。
“你別瞞我了!你房間裡面坐着的那個人我認識,他叫王海剛對吧?”強子瞄了一眼海剛大哥,繼續對我道:“他總來我們這裡吃飯,他是個認識張帆、張康他們的大混子,我聽說他最早就是跟張康混的……飛哥,你現在混的真好,都能跟王海剛坐在一起吃飯了!”
“呵呵,就是個巧合而已!”我也沒辦法解釋,所以就敷衍了一句。
強子聽完我的話,眼神放光的看着我:“飛哥,要不然,明天我也跟你混去吧!”
我被強子一句話就給逗笑了:“跟我混?我連飯都吃不飽呢,你跟我混什麼啊?”
“飛哥,你就帶我混吧!今天上午我已經遞交了辭職報告了,反正明天我也就失業了,在家呆着也沒事做,你就帶我長長見識唄,從魏濤打咱們的那次開始,我從小就想混社會,真的!”強子的樣子十分認真,讓我感覺有點挺不適應的,他說的魏濤,是陶瓷廠家屬院的一個地賴子,比我們大五六歲,小時候總欺負我們這些比他小的孩子,有一次魏濤看上了強子的一個自行車,找強子‘借’的時候,強子沒給,魏濤就把強子的胳膊打骨裂了,後來我拎着家裡的菜刀去找魏濤玩命,最後只給他手上劃了一個小口子,然後捱了一頓暴揍。
我聽見強子辭職了,眉頭一皺:“你在這乾的好好的,爲什麼辭職啊?”
“我剛搬來市裡沒幾年,也沒交到什麼朋友,在這裡上班的其餘服務生,依仗着自己有幾個混混朋友,每天都欺負我,什麼髒活累活都讓我做,而且服務生這個活,我也的確是幹夠了,飛哥,你就帶我玩玩唄!”
“……”我聽完強子的話,猶豫了起來,如果是換在原來,我肯定是不會答應帶強子混社會的,因爲自從我步入了社會以後,才發現混社會跟我想象中的樣子一點都不樣,混子的世界裡,不是我想象中的義薄雲天,這一年裡讓我感觸最深的,恰恰是我想逃避的爾虞我詐和勾心鬥角,我也逐漸明白了,想做一個出人頭地的混子,太難了,但是經過上午我和老七的矛盾以後,磊磊的態度也挺讓我挺寒心的,此刻的我,身邊真的很需要一個強子這樣值得信賴的人。
“飛哥?!”強子見我半天不回話,再次詢問了一句。
“呵呵,行吧,我回去問問田瘋子,如果他同意的話,你就過來吧!”
“真的!謝謝飛哥!”強子見我答應了,喜出望外的看着我。
我們說話的時候,一個領班模樣的人走過來,掃了強子一眼:“索強!牡丹廳上菜了!”
“來了!”強子對領班點點頭,隨後給我留了個電話號碼:“飛哥,那我先去忙了,你那邊有了消息,一定通知我昂!”
“妥了!”我伸手拍了一下強子的肩膀,轉身回了包房。
……
午飯吃過之後,我們一夥人又回到了平房,整個下午都顯得無所事事的,我跟老七已經撕破了臉,跟其他人也沒什麼交流,他們在一個房間裡面打撲克,冷欣也回店裡面去幫忙了,我就一個人在另一個房間裡面,自己坐着發呆。
到了晚上的時候,田瘋子出去見朋友了,就留下了十多塊錢,讓小崽兒買了點飯,每人一個饅頭,一袋榨菜,外加一碗自來水,就這麼惡劣的飯菜,大家都吃的津津有味的,冷欣跟我說過,他們這夥人,平時幾乎賺不到什麼錢,所以最難解決的,就是吃飯的問題。
“三哥,這B玩應,也填不飽肚子啊!”老七吃完了一個饅頭以後,病怏怏的靠在了牀頭上。
“那咋整啊,老大就留了那麼幾塊錢,買別的也買不到啊!”老三吃下了最後一口饅頭,明顯的也沒吃飽。
“飯吃不飽也就算了,煙也沒有了……”鴨子老四在地上翻找了一圈,想撿個能抽的菸頭,但是一個也沒找到。
“小崽子,你去整幾包煙去!”磊磊對小崽兒用了個眼神,隨後從身上掏了一塊錢出來,老三在兜裡翻了一下,也掏出了一個五毛錢的硬幣,看見他們的動作,我愣了一下,我挺難理解的,一塊五毛錢,怎麼能變幾包煙出來。
“行,誰跟我去啊?”小崽兒拿起了一塊五毛錢,掃了一眼衆人。
“老七和韓飛去吧!”磊磊看了我和老七一眼,可能也是想讓我們倆緩和一下關係。
“行!走吧!”老七點頭答應,我也疑惑的跟着站了起來。
出門以後,小崽兒我們三個人,直接向着遠處的一個超市走了過去。
“小崽兒,一塊五毛錢怎麼買菸啊,買散的?”我好奇的問了一句。
小崽兒神秘的一笑:“這個你就別管了,一會到了那以後,你和七哥去買雪糕,多挑一會!”
兩分鐘後。
我們推開了超市的門,邁步走了進去,超市的老闆是個老太太,看見我們進門,她笑了一下:“買東西啊?”
“嗯!買幾塊雪糕!”小崽子把手裡的一塊五毛錢往櫃檯上一放,老七跟着就向冰櫃走了過去,我愣了一下,也跟了過去,這個冰櫃距離櫃檯大約五六米的距離,中間的一個貨架子,剛好隔開了吧檯的視線。
走過去以後,老七打開冰櫃翻了一會,隨後扭頭道:“大姨,中街老冰棍賣沒了?”
“不能呀,上午剛來的貨!”老太太想了想,回了一句。
“那我怎麼找不到呢?”
“你等等,我給你找!”老太太說完以後,就向我們這邊走了過來,隨後看了一眼冰櫃,笑了:“你們挑的這邊,都是一塊錢的雪糕,五毛的在這邊!”老太太說完,就把另一邊的冰櫃門打開,拿了三塊雪糕出來。
“行,謝謝啊大姨!”老七接過雪糕笑了一下,隨後我們緩步就離開了超市。
出門以後,老七看了小崽兒一眼:“咋樣啊?”
“呵呵!”小崽兒笑了一下,拍了拍鼓鼓的衣服口袋,我隱約看見了,裡面裝着三四包煙。
看見兩個人的動作之後,我恍然大悟,原來老七之所以讓老太太幫我們找雪糕,就是爲了給小崽兒騰出時間,在櫃檯偷煙,想到這,我的冷汗一下就流出來了,我這個人雖然膽子不大,但是逼急眼了,肯定也能幹出點有魄力的事來,但我唯一做不來的,就是偷東西。
我從小就沒偷過東西,而且只要有了偷東西的念頭,身上就不斷地流汗,甚至還有點腿軟,說實話,我心裡對偷東西這件事,還是十分牴觸的,對於小崽兒的行爲,我本來想開口說點什麼,但是想到自己現在尷尬的處境,也就暗自的忍下了,但是心裡確實特別不舒服。
回到住所之後,小崽兒把四包煙打開,大家每個人分了十多支,分完煙以後,大家四散開來,都互相找地方藏煙去了,看見這一幕,我又是眉頭一皺。
天黑了以後,小崽兒去網吧找他的朋友了,其餘人在打了幾圈撲克以後,老三把手裡的牌隨意的一扔:“老四、老六、老七,你們餓不餓?”
“操!能不餓麼,一下午就吃了個饅頭……”老七撅着嘴,有點煩躁。
“走,我帶你們找你們嫂子去,讓她給咱們整點吃的!”老三口中的這個嫂子,是他女朋友,我見過一次,長的挺胖的,是在城東那邊一個KTV坐檯的。
“哎呀,三哥萬歲!”老四開心的一笑,隨後坐起來就開始穿鞋。
收拾好了以後,老三連叫都沒叫我,就帶着磊磊他們離開了,偌大的院子裡面,只能下了我一個人。
兀自沉默半晌之後,我嘆了口氣,撥通了強子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