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私人醫院跟老仇見了一面之後,又在附近的一家小餐廳裡打包了一些飯菜,隨後驅車返回了榕樹大道的黑網吧內。
等我回到二樓,路過蒼哥那個包廂門口的時候,把房門敞開了一條縫隙,發現蒼哥還在睡覺,於是就走回了自己的那個房間。
“哥,你去哪了,怎麼纔回來呢?”史一剛見我推開包廂的門,接過了我手裡的袋子:“你不是說一會就回來嗎,結果消失了差不多一個小時,我都快餓死了。”
“廢話,廚師炒菜難道不需要時間嗎。”我隨後把餐盒擺在了桌子上,點燃了一支菸:“蒼哥一直睡到現在啊?”
“嗯,也不知道他這兩天究竟幹什麼去了,剛纔我下樓買菸沒錢了,就想把他叫醒要點錢,結果他睡的像死豬一樣,怎麼叫都叫不醒,我就自己在他兜裡翻,沒想到把槍翻出來了。”史一剛停頓了一下:“蒼哥也真是瘋了,在現在這麼敏感的情況下還敢帶槍,萬一咱們被抓了,連解釋的機會都沒有。”
“蒼哥身上帶槍呢?”聽完史一剛的迴應,我陷入了思考,按理說以蒼哥的身份,身上帶把槍本是無可厚非的,可他在現在這個節骨眼上帶槍,就顯得有些奇怪了,因爲我們這些人在官方的身份都是乾淨的合法公民,大家都有正當職業,所以即便進了派出所什麼的,也都是沒問題的,而東哥和老舅他們現在都被補了,所以我們這些人也隨時可能被傳喚配合調查,隨後都有被帶走的危險,這也是爲什麼我在得知東哥被捕以後,把辦事處的刀槍全都掩埋處理的原因,而蒼哥這時候隨身帶着一把槍,無異於就是往自己身上埋了一顆雷,一旦被捕,可就解釋不清了。
“對啊,要不我怎麼說蒼哥奇怪呢,在這種高壓時刻下,身上竟然還敢帶槍,而且那把槍還開過火。”史一剛停頓了一下:“槍口泛着白呢。”
‘刷!’
聽完史一剛的迴應,我不自覺地握了一下手掌:“你能確定嗎?”
“能啊,這有什麼不能的。”史一剛也沒多想,毫不猶豫的點了一下頭:“你也知道,我從小就特別喜歡槍,沒事就愛鼓搗這些東西,所以蒼哥的槍動沒動過,我一眼就能看出來,我真就搞不明白蒼哥是怎麼想的,在這種時候揣把槍,這不作死呢麼。”
史一剛話音落,就打開餐盒,大大咧咧的開始吃飯,而我坐在一旁,再次陷入了沉思,史一剛說的槍口泛白,是仿製槍支和制式槍支相比之下,一個很明顯的區別,子彈出槍口的瞬間,火.藥氣體會在槍口與子彈間橫向膨脹,在一定條件下,槍管塗抹的槍油遇高溫,會燻黑槍口,而仿製的槍支和子彈,因爲都是地下作坊自行調配的,所以火.藥的純度不高,子彈擊發之後,火.藥燃燒不充分,留下的碳也會更多,所以這種劣質子彈打完以後,槍口不會被燻黑,反而會留下一些白色的積碳痕跡,也就史一剛說的‘泛白’,槍管作爲高強度的部件,能受高壓,內側有膛線,爲槍支所有的部件中造價最高的零件,而****幾乎都是做過防腐蝕處理的黑色槍管,但劣質槍支則全都是不鏽鋼的無縫鋼管,所以泛白的痕跡看起來會更明顯,這些積碳也是導致仿製槍支不穩定的一個很大因素,所以這種仿製手槍,每次打完都必須擦槍,否則就會影響下次使用的精準性,眼中一些可能還會炸膛,而史一剛說蒼哥的槍口泛白,明顯就是這把槍在近期使用過,而且尚且沒有來得及清理。
我坐在網吧的包廂裡,結合老**史一剛的話思考了一下,眉頭越皺越深,三天前,在東哥他們被帶走調查的那一晚,蒼哥離奇失蹤,此後便一直處於失聯的狀態,如果按照老仇的說法,今天凌晨,有三名槍手一起出現在萬紅仰居住的別墅,而且打死了萬紅仰的替身,並且與萬紅仰的人發生了駁火,在這之後,蒼哥忽然就出現在了我們身邊,而且身上帶着的槍,還有過開火的痕跡。
不僅如此,老仇還對我說,在萬紅仰遇襲過程中,萬紅仰身中一槍,同時他的人也擊中了對面的槍手,趕到別墅的三名槍手,其中一名槍手腿部中彈,還有一個人也意外受了傷,而蒼哥之前回來的時候,雙腿明顯是沒有問題的,可是衛生間那個帶血的紗布,又恰恰說明蒼哥身上是受了傷的。
這一刻我的心情很複雜,因爲蒼哥歸來和負傷的事,都與萬紅仰那邊出事的時間和情況基本吻合,雖然蒼哥說他這兩天離開,是出去辦了私事,但是這種事情,真的會這麼巧合嗎?
其實在這一刻,我想要驗證蒼哥是不是偷襲萬紅仰的槍手,做法很簡單,我只需要拿着蒼哥那塊帶血的紗布交給老仇,讓他對比一下現場的血跡,這件事很容易的就能對比出來,可我猶豫再三,卻始終沒辦法做出這個決定,因爲我一旦把東西交給了老仇,那麼接下來該怎麼辦呢?如果去偷襲萬紅仰的槍手不是蒼哥,一切都好,如果那個人真的是蒼哥,我該怎麼辦?任由老仇動手對付蒼哥?
我思考再三,最終還是否決了這個念頭,因爲老仇雖然一再對我強調,說那些對付萬紅仰的槍手,是爲了把盛東公司逼上絕路,雖然蒼哥這幾天消失的事情滿是疑點,可就算他真的是傷害萬紅仰的那個人,這些事情也全部都是盛東公司的內部事務,而老仇作爲萬紅仰的人,我是絕對不會從內部把盛東公司撕開一道口子,然後將老仇他們這人引進來的。
心中堅定了這個想法之後,我也從裝餐盒的袋子裡拿出了一盒米飯開始吃東西,但食物到了嘴裡,卻如同嚼蠟一般,根本嘗不出任何味道,這一刻,我思考沒有爲我得知的一切感到欣喜,反而無比擔心,因爲駱洪蒼這個人,差不多能夠算得上是我步入社會以來,見到的第一個大哥級別的人物了,從我當年去石臺村因爲村長競選的事情蹲拘留開始,我就認識蒼哥了,後來我們雖然分別同屬兩個不同的震驚,但是我們當初第一次跟房鬼子發生大規模衝突的時候,蒼哥就放過我一馬,如果不是他當初的一念之差,根本不會有今天的我,而且自從蒼哥迴歸盛東公司之後,不管什麼事情,也都一直對我照顧有加,尤其是當初我跟白頭翁遭遇的幾次事,如果不是蒼哥不遺餘力的幫我,我似乎根本沒辦法躲開那麼多災難,所以在我心中,是無論如何都不想跟蒼哥站在對立面上的,但蒼哥如果真的就是那個刺殺萬紅仰的槍手,我又該何去何從呢?
懷着這種無比糾結的心情,我在網吧迷迷瞪瞪的坐了一天,直到下午的時候,蒼哥才醒了過來,我這邊正在看電影的時候,包廂的門被‘嘩啦’一聲拉開,隨後蒼哥往裡面擠了一下,坐在了我身邊:“有啥吃的嗎,餓死我了。”
我搖了搖頭:“沒有,我和小剛都吃完飯了,看你睡得挺香,就沒叫你,這個網吧裡有泡麪,你讓網管給你送上來吧。”
“哎呀,這不是有飯嗎,我還吃泡麪幹啥。”蒼哥看見我桌子上的半盒米飯,順手端了起來。
“這個是我吃剩的。”我攔了一下。
“沒事,我還能嫌棄你呀。”蒼哥推開我的胳膊,沒當回事的笑了笑,隨後把那個被史一剛按了一個菸頭的菜盒也拿了過來,用筷子撥開沾着菸灰的那幾塊菜,開始狼吞虎嚥。
看見蒼哥大口吃飯的樣子,我猶豫了一下,看着他的側臉:“蒼哥,東哥他們被抓的那一晚,你不是也在酒店嗎,爲什麼你沒事?”
“呵呵,這事說起來纔有意思呢。”蒼哥低頭吃着飯,嘴裡含糊不清的解釋道:“那天晚上我吃飯吃到一半,感覺肚子有些不舒服,就去廁所拉了一泡屎,結果等我再出來的時候,大廳裡一個人都沒有了,對了,我當時去廁所的時候,還跟小剛見面了呢。”
“那你這兩天消失不見,又去哪了?”我繼續問了一句:“公司都已經忙成這樣了,你爲什麼消失了好幾天?”
“啊,那個啥,我外地有個朋友,最近以爲一些債務糾紛,被當地的一些混子給盯上了,我過去幫他處理了一下這件事,這不是辦完就回來了嗎。”蒼哥說話間,半盒米飯已經進了肚子:“當時我以爲楚東他們遇見的是小事,所以也沒太上心。”
聽見蒼哥的這個漏洞百出,明顯就是敷衍的回答,我想了一下,沒再繼續多問,而是話鋒一轉,嗅了嗅蒼哥身上:“哎呦,你這身上什麼味啊,怎麼餿了吧唧的呢?”
“哥們,我昨天晚上洗澡了,這是你身上的味吧。”蒼哥無語的斜了我一眼:“你們倆在網吧蹲了幾天了,心裡沒點B數啊?”
“是我身上的味嗎?”我掀開衣領聞了聞,隨後尷尬一笑:“好幾天沒洗澡,確實有味道了,蒼哥,要不然小剛咱們仨去洗個澡唄。”
蒼哥想了想,笑着搖頭:“算了吧,洗浴那種地方人多眼雜的,咱們幾個現在不適合露面。”
“沒事,我知道網吧後面這個院子裡,有一個門臉特別小的洗浴,平時也沒什麼客人去,咱們仨到裡面開個單間,衝一衝。”我繼續開口道。
“滾犢子吧,我一個老爺們,跟你們倆洗雞毛單間啊,我肯定不去,願意去你們倆去吧。”蒼哥果斷拒絕了一句。
“哎呀,就洗個澡,有什麼好磨嘰的呢,走了。”話音落,我拽着蒼哥的袖子就要出門。
“小飛,我真不去了。”蒼哥被我抓住胳膊之後,猶豫了一下,對我笑了笑:“我身上有傷,不能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