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東礦區尾礦庫工地,臨時辦公室內。
我聽見東哥主動提起萬紅仰,微微有些意外:“我還以爲這件事,你準備一直瞞着我。”
“是想一直瞞着的,但這不是瞞不住了嗎。”東哥吐了口氣,靠在了沙發上:“我沒想到萬紅仰會做出這種事情來,這次你們涉險,我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我都已經回來了,還說這麼多幹嘛。”聽見東哥語氣中深藏的一絲愧疚,我莞爾一笑,沒有接茬。
“不想知道點什麼嗎?”東哥看見我的表情,繼續喝着水:“如此灑脫而不刨根問底,可不像是你的性格。”
“該知道的,我都已經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你也不會告訴我。”我對東哥笑了笑:“我瞭解你,就像你瞭解我一樣。”
“我不告訴你,是爲了你好。”
“是啊,不管這話是真是假,但的確是個合適的理由。”我低頭鼓搗着茶具:“你什麼都不說,我什麼都不懂,畢竟傻子才活的最快樂,對吧。”
“剛剛你說什麼都不問,我以爲你真的是看開了,整了半天,你這心裡還是有氣啊。”東哥聽完我的話,起身拿起辦公桌上的煙盒,抽出兩支菸遞給了我一支:“雖然你剛纔說的一番話,有賭氣的成分,但是道理還真沒錯,因爲傻子真的活得很快樂,畢竟在所有人都混混沌沌的時候,那個清醒過來的人看清了局勢,卻發現自己什麼都改變不了,然後一個人承受着痛苦的繼續在忍耐之下活着,纔是最可悲的。”
“什麼都改變不了?”我微微皺眉,轉頭看向了東哥:“包括你這個盛東公司唯一清醒的人嗎?”
東哥聽完我的話,思考了一下:“我只是希望等你們醒過來的時候,看見的世界不是我看見的這樣。”
“東哥,我加入公司的年頭也不短了,這麼多年來,很多難關咱們都一起度過來了,這次爲什麼不行呢。”
東哥聽完我的話,咧嘴笑了笑:“這次咱們不是也在一起度過嗎。”
我認真的看着東哥:“是嗎?”
東哥看見我的表情,也跟着笑了笑:“不是嗎?”
“或許吧。”看見東哥毫無波動的眼神,我也知道自己問不出什麼來了:“我只是覺得,你隱瞞我們的事情越來越多了。”
‘嘩啦啦!’
東哥聽完我的話,笑着端起茶壺,幫我倒着茶水:“你知道嗎,有的時候想太多,不是好事,因爲一個不信任的開始,往往就會引發更多的誤會,你覺得我有事瞞着你,但實際上,我並非瞞了你們多少事情,只是……”
我見東哥停頓,側臉看向了他:“只是什麼?”
“沒什麼。”東哥繼續喝着水:“只是有些事情,確實不能告訴你們,而有些事情沒法說,因爲很多我能忍受的東西,你們無法忍受。”
聽完東哥的回答,我有些鬱悶:“說來說去,我們還是什麼都不能知道。”
東哥莞爾一笑:“雖然說紙包不住火,但我還真的希望,有些事情你們永遠都不要知道。”
“那咱們還是說說我能知道的吧。”幾句話的試探下來,我似乎已經感覺到了東哥的底線:“萬紅仰是公司的股東之一吧。”
“沒錯。”東哥聽完我的話,微微點頭:“你能坐在這裡,應該就已經知道了,盛東礦區雖然是以盛東公司的名義開起來的,但實際上它並不是盛東公司的私產。”
“礦區除了萬紅仰,還有其他股東嗎?”聽完東哥的話,我繼續追問了一句。
“你想在我這裡聽到的答案,是有還是沒有呢?”東哥反問一句,把話題推了回來。
“你還是在瞞我。”聽見東哥的回答,我按滅了手中的菸頭:“這個問題也值得我們避諱嗎?”
“這個問題牽涉到我的私事,雖然不值得避諱,但我不想提。”東哥笑了笑:“不管怎麼說,你都是我弟弟,所以你要做的,只是對我負責,而且你知道我不會害你,這就夠了,不是嗎?”
“其實我今天過來,並非是想挖出什麼真相,我只是想替你分擔一些,我不想讓你一個人扛着所有問題。”我很坦誠的回答了一句。
“你知道嗎,我之所以什麼都不告訴你,就是因爲你是那個願意跟我一起把事情扛下來的人,所以我更得保護你,因爲這個世道,像你這樣的傻小子不多了。”東哥伸手在我頭上呼啦了一把:“放心吧,如果有一天,我真扛不住了,我會告訴你的。”
我半信半疑的看着東哥:“真的?”
東哥笑着點了下頭:“真的。”
‘嘩啦!’
東哥話音剛落,一陣風吹過,將東哥之前整理好的文件吹散,一下子飛了滿屋,其中一張剛好吹到了茶盤上,看見即將沾水的紙張,我手疾眼快,一把抓住了那張紙,無意間瞥見了上面的內容之後,在東哥眼前晃了一下:“東哥,這什麼意思?”
“操,這點子真他媽背。”東哥看見我手裡攥着的那張紙,無奈一笑:“怎麼偏偏就把這張紙飛到了你面前呢。”
“東哥,你究竟要幹什麼!”我看了一眼上面的紙張,是一份抵押協議,上面的放款人是盛東公司,而欠款人赫然是曾經金皇后夜總會的老闆毛躍進,而且抵押物就是金皇后夜總會的房產,當初毛躍進用炸.彈炸死自己的那個夜晚,我剛好在場,所以還撿到了毛躍進的一隻手,而這張紙最下面的毛躍進簽名那裡,還按着一個鮮紅的手指印,而且這份合同簽署的日期,也是在兩年之前,也就是房鬼子和毛躍進都如日中天的時候,當時毛躍進正在跟房鬼子捆綁在一起,正是兩個人的蜜月期,所以他絕對不可能跟東哥產生合作,那麼這份協議的來歷,也就不言而喻了。
東哥聽見我的問題,隨意揮了下手:“這份東西,我沒想瞞着你,因爲原本也該是交給你的,既然遇見了,你就拿走吧。”
“東哥,現在盛東礦區已經立起來了,你這時候爲什麼還要僞造一份這個虛假的合同呢?”聽說東哥要把這份協議交給我,我開口追問了一句。
“自從毛躍進死後,金皇后的房產就被封存了,直到現在都沒有解凍,我接到消息,那處房產快要被當做涉案資產拍賣了,這份東西,或許咱們還能用得上。”
“可是金皇后的房產,不是已經被張康盯上了嗎,你這麼做,豈不是準備跟首席爲敵嗎?”東哥一句話出口,我愈發看不懂他的意圖:“當初康哥想要在礦區入股,你已經因爲這件事情跟他撕破臉了,如果再去爭奪金皇后這處房產的話,咱們雙方可就真的站在對立面上了。”
“你想多了,這份協議,只是一個保障而已,我並沒有準備跟康哥在金皇后的事情上一較長短,總之這份合同你收好,或許關鍵時刻會用得上。”
聽完東哥的話,我思考了一下,隨後擡頭看着他:“東哥,你是不是查到了什麼?”
東哥笑了笑:“比如呢?”
“比如車良恭身後,有康哥的影子,對嗎?”我向東哥這麼問,並非是不無道理的,因爲如今的安壤市,自從房鬼子倒了以後,盛東公司異軍突起,已經奠定了堅實的基礎,並且也是攀升最快的一個團伙,但張康仍舊是老牌混子的領軍者,其社會地位仍舊是無法撼動的,按照常理來說,東哥當初就是張康的門徒,此刻他已經快要觸頂了,按理說應該跟康哥關係密切纔對,即使兩個人沒有合作,也不應該把關係鬧得這麼僵化,何況金皇后的那處房產,一直被康哥認爲是志在必得的囊中之物,如果東哥把手伸進去的話,那麼雙方的關係可就徹底發生變化了,我思來想去,東哥和康哥的徹底交惡,無非就是在當初康哥準備入股礦區的事情上發生的爭執,而且自那以後,東哥始終都沒有表態,也沒有反擊,此刻的盛東公司,已經發展壯大,完全沒必要再去拿下金皇后的房產,更沒必要冒着得罪康哥的風險去這麼做,但東哥還是做了,那麼東哥忽然做出了這樣一份手續,肯定是爲了噁心張康,縱觀盛東公司最近所經歷的一系列事情,如果東哥準備對康哥進行反擊,那麼我能想到,並且對上號的身份,就只有車良恭身後那個人了。
“這件事,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解釋,因爲車良恭背後那個人的身份,直到現在,我也還沒徹底弄清楚,不過我確實懷疑康哥會跟這件事情有關,所以這東西不是一把利劍,而是一份籌碼。”東哥停頓了一下:“總之你不用妄自猜測了,聽我的,把這份協議收起來,早晚會用到的。”
“東哥,其實你當初拒絕康哥入股,不是你的本意吧。”聽完東哥的回答,我沒在多問,把那份協議摺疊之後,裝在了錢包裡面:“你當初拒絕康哥,是不是因爲公司裡面的其他股東里面,有反對的聲音?”
東哥聽完我的話,倒是比較有興趣的笑了笑:“你爲什麼覺得,這不是我的本意呢?”
“因爲張康是你大哥,如果你把他拽進來,你們倆即使在潛移默化之下,也會形成同一股力量,而且康哥在本地的勢力根深蒂固,不是那麼輕易就可以被人擺佈的,所以別人纔會反對他加入,是嗎?”
“行了,別胡亂猜測了,這裡面有很多事,你看不懂。”東哥打斷了我的話:“記住我剛纔說的話,等我認爲時機成熟的時候,會讓你清醒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