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岢嚥了一口口水,以緩解心中驚駭的程度,他暗聲自言:倘若真如他所說,他可以感知自己內心所想,那麼,他何以會問我們爲什麼要來婆娑聖地,可見,他的感知能力也不是萬能的,換句話說,一定有辦法可以破解他的法術。然而自己的確是爲蘭草而來,所以也沒必要跟他繞彎子了――
宇岢吁了一口氣,才道:“實不相瞞,我們來此的目的是爲了尋找傳說中的蘭草,密林邊緣被毒氣變成雕像的人和那個姑娘都是我的朋友。”
宇岢的話讓男孩兒露出莫名其妙的神色,他皺着眉,單手拖着下巴,眼睛直直地盯着一個方向,若有所思地自言着:“朋友?什麼是朋友?”
男孩兒的聲音雖然很低,但機敏過人的宇岢已然洞悉了他的思慮。
宇岢瞭然於心地點了點頭,心中暗想:他對“朋友”完全沒有概念,可以說,他根本不知道什麼是朋友。
難道他也沒有家人嗎?如果他有,他不可能感覺不到親情?倘若他沒有,就難怪他體會不到這種感覺了。
進一步地說,沒有親情又何談對人生的熱情,沒有了對人生的熱情,自然也不會有友情,如此一來,就只剩下了殘酷無情,由此而言,他也是一個“可憐”的孩子!那麼,他到底是誰?從何而來呢?
宇岢想到這,衝着那男孩兒又道:“一個沒有朋友的人,在這個世界上是很孤獨的。‘朋友’就像你在困惑時的明燈,不會讓你迷失方向。當你歡樂時,朋友可以與你分享,當你危難時,朋友會毫不猶豫向你伸出援手,朋友會掃除你的寂寞與孤獨,也會讓你變得堅強而有擔當。只要你想,朋友就可以無處不在!”
男孩兒聽了宇岢的話,臉上現出一種莫名的惆悵,他明亮有神的眸子裡本來綻着異樣的光彩,現在,他的眼神卻變得忙亂起來,彷彿像是在無數岔路上迷失了方向,不知所措地在尋找着屬於自己的那條路……
良久之後,男孩兒的眼睛裡突然燃起一團烈火,他怒瞪着宇岢,手一揮,憤然道:“哼!休想用這些鬼魅之言迷惑我,你還沒有回答我,爲什麼你和那個女的不怕林中的羅蘭瘴氣?”
宇岢低嘆了一聲,他本以爲這個孩子可以從他的話裡悟出一些寶貴的東西,怎料他心靈灰暗,一道邪惡之牆將他的心牢牢地隔在陰暗的一面,以至於讓他的心靈徹底迷失。
或者,他本就是一個徹徹底底的惡魔,一個完全沒有心靈的人?宇岢雖然沒有答案,但是他更願意接受前者……
宇岢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已經變了顏色的藍玉風衣,心中暗想:倘若我跟他說是……
宇岢心中說到一半,陡然止住,其實他想在心裡說――如果告訴他是藍玉風衣保護了自己,定然會被他搶走,這可是能保護自己的最後屏障了……
所以,宇岢猶豫了一下才道:“什麼是羅蘭瘴氣?我不明白,至於那位姑娘爲何不怕,我就不得而知了,也許…你說的那個瘴氣不是對每個人都有作用吧!”
宇岢嘴上雖然這麼說,其實心裡也是費解之至,南宮秋水爲什麼不怕林中的毒氣?到底是什麼保護了她?難道她的體內本就存在着抗體?
ωωω ¤т tκa n ¤℃O
宇岢正這樣想着,男孩兒的話音再次傳來:“既然你要裝瘋賣傻,我也只好辣手無情了――”
宇岢心中明瞭,這個男孩心狠手辣,他能說得出,就必然做得到。儘管自己現在是虎落平陽,也不能坐以待斃,就算是緩兵之計,也有可能力挽狂瀾――
想到這,宇岢疾聲喊道:“等一下,你不是說,好久沒有人陪你玩了嗎?既然如此,我來陪你玩――”
男孩兒的感知能力早已洞察了宇岢的心機,他的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大聲道:“好,既然你想“玩”,我迷途男孩兒就跟你玩個痛快……”
迷途男孩兒這樣說着,向後空翻一躍,跳出石坑,又道:“現在,咱們就做一個刺激的遊戲――”
男孩兒話音未落,單手一甩,掌心中射出一根細長的藤條,藤條無限延伸,轉瞬間纏繞在明智的雕像上,他用力一拉,雕像瞬間被甩進密林的更深出,轉眼間便消失無蹤了。
這一切快如一閃,令宇岢目瞪口呆,迷途男孩兒陰笑道:“這個遊戲的名字就叫‘找朋友’,如果你能在規定的時間內找到他,那個女的就能活,倘若找不到……”
原來他叫迷途男孩!宇岢悶哼了一聲,道:“我現在這個樣子,如何陪你玩?”
迷途男孩將撥浪鼓隨手一搖,鼓聲震響,縛在宇岢身上的藤蔓瞬間消失,宇岢這才緩過勁來,他深吸了一口氣,慢慢地站了起來,心中駭然嘆道:他雖然只是個孩子,卻有如此詭異的戰魂靈力!倘若沒有藍玉風衣護體,我恐怕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迷途男孩冷漠地道:“別怪我沒有提醒你,倘若你做不到,那位姑娘的下場就會和我身旁的這棵樹一樣――”
迷途男孩說着,將手中的撥浪鼓朝身旁的大樹輕輕一甩,撥浪鼓一端的繩球靈光一閃,極速彈了出去,如電光一般將那棵大樹瞬間擊成了紫色粉塵。
面對眼前這個根本不像“男孩兒”的男孩兒,宇岢已經失去了所有的好奇,取而代之的是極度的憤怒,看着消失的大樹,無異於目睹一個被施了魔咒的生靈慘遭殺害,宇岢痛心疾首,怒聲吼道:“你簡直就是個惡魔!一個沒有心肝,毫無人情味的魔鬼!我原以爲你只是一個可愛的孩子,不忍傷害於你,現在看來,留着你只會殘害更多生靈……”
迷途男孩兒冷笑道:“死到臨頭,居然還大言不慚。遊戲已經開始了,如果你再在這裡廢話連篇,就一點機會也沒有了,你只有一柱香的時間。”
宇岢順着迷途男孩兒所指的地方望去,石臺之上插着一根不足一尺的粗香,香頭已經點燃。他驚歎了一聲,立時嚮明智被拋出去的方向奔去。
迷途男孩兒看着宇岢狂奔的背影,詭異地笑道:“你根本不可能找到,因爲…這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等到宇岢的身影消失在迷途男孩兒的視線裡,男孩兒眉頭微微一皺,深邃的眼眸中靈光一閃,他自言道:“朋友?我怎麼可能沒有朋友?這些被我變成大樹的人難道不是我的朋友?你這個傻瓜,難道你看不出來我有這麼多的朋友嗎?哈…哈…”
迷途男孩兒的笑聲由自負轉爲自哀,情緒失落下來,因爲他所謂的這些朋友已然被他變成了不會說話,不會動,更不會再陪他玩的大樹了。每一棵大樹表現給他的只有無動於衷,儘管由他控制,任他宰割,但是卻做不到像宇岢說的那樣……
想到這,迷途男孩兒極不甘心,他開始煩躁起來,怒聲喊到:“爲什麼?爲什麼我沒有朋友?爲什麼?”
他的喊聲在密林裡迴盪了好一陣子,卻沒有得到任何迴應……
……
這個時候,宇岢已經走入了一片迷陣中,紫色的霧氣朦朧了他的視線,在這不辨方向的密林中,要找一個被變爲雕像的人可謂是大海撈針!
然而,只要一絲希望,宇岢也不會放棄。此刻,他只能憑着直覺繼續向前走,但不知道自己選擇的方向對不對。
撥開灌木,跨過草叢,穿梭在紫色迷霧中,隨着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宇岢心中萬分焦急,突然,一條藤蔓蜿蜒驅動,纏住了他的腳踝。
宇岢用力一登,掙脫開來,隨即翻身一躍,衝向前方,怎料數條枯枝迎面而來,枯枝敗葉靈光一閃,陡然幻化成尖銳的魔爪,宇岢見勢不妙,立時橫身飛轉,跳到一旁的樹幹上,讓他意料不到的是,這棵樹幹居然是迷途男孩兒設下的陷阱――
就在宇岢踏足樹幹之際,一道紫色漩渦陡然將他吸了進去,隨着宇岢一聲驚叫,千鈞一髮之際,一條枯樹枝橫空出現,箭一般地伸了過來,宇岢反應機敏,立時將其抓住,枯樹枝靈光一閃,便將宇岢從漩渦中拉了出來。
宇岢握着樹枝空翻一躍,跳到了一棵枯樹跟前,吐了一口氣,就在他驚魂未定之際,自他身後突然傳來一個乾澀無比的聲音,那聲音道:“剛纔…太危險了!”
宇岢聞聲望去,詫異之至,一棵枯樹根正在慢慢地化爲人形,等到完全變化之後,一個身着土色布衣,瘦骨嶙峋的耄耋老人站在了他的面前。
老人拄着一根藤盤枯木的柺杖,佝僂着身子,氣短色衰地看着宇岢,聲音微顫地道:“年輕人,倘若你掉入那紫色漩渦中,縱然你有無上的戰魂靈力,也不可能再活着出來了――”
宇岢詫異之至,倒吸了一口涼氣,莫名問道:“那漩渦是?”
老人長嘆了一聲,道:“我們都稱之爲‘迷途深淵’,據說那是可以讓心靈迷失的另一個世界,是一個有去無回的地方。”
宇岢心中驚駭:世上竟有如此詭異的地方!
他看着眼前的老者,再次問道:“您是……什麼人?”
老者吁了一口氣,道:“在下是婆娑聖地的一棵古樹靈根,這裡的人都稱呼我樹靈。”
宇岢點了點頭,拱手抱拳道:“剛纔倘若不是您出手相救,後果恐怕就不堪設想了……”
老者擺了擺手,道:“說到出手相救,其實我也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啊,你也不必感激,因爲我也並非無的放矢――”
宇岢莫名:“此話怎講?”
老者側過身去,神情中帶着憂鬱,低嘆了一聲,道:“自從有一天,一個小男孩兒來到了這裡,這裡就變成了靈之煉獄,他逼迫這裡的所有生靈跟他玩,一旦他覺得不好玩了,他就伸出屠殺的魔爪,等到他對殺人感到麻木了,便又想出許多別出心裁的方式,總之,他就是無所不用其極地折磨別人,這是他的樂趣。我之所以是現在這個樣子,正是拜他所賜,倘若沒有渾厚的靈力抵抗,恐怕我也早在這羅蘭瘴氣中灰飛煙滅了,但是我的子子孫孫大部分都已慘死在他的手裡,婆娑聖地也被他變成了毒霧迷林。”
宇岢駭然,繼續問道:“那個迷途男孩兒到底是什麼人?他爲什麼要這麼做?”
樹靈長嘆了一聲,才道:“沒有人知道他從哪裡,他的身世就像一個謎。”
樹靈說着,手指靈光一閃,將纏在宇岢腳踝的藤蔓退了下來,又道:“年輕人,你是我見過的,唯一能活着在這林間隨意穿梭的人,可見你一定有過人之處,所以我想請求你救救我們,救救婆娑聖地,因爲這裡已經被他變得面目全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