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牟言的苦沒人能懂。
接手牟氏，爲了不讓人在背後議論，他每天都神經緊繃，腦子沒有一刻清閒的時候，他知道只要稍有懈怠，就很有可能被對手反撲，壓力之大可想而知。
大概也因爲他對那段婚姻的失望，他把全部精力都在事業上，至於那些年他身邊的女人，那都是沒有心的接觸，或許說只是一種需要的滿足罷了。
那些年，只有那麼一點兒焦若琳的影子，或者是鼻子，或是嘴巴，或是眼睛，或者哪怕只是一點點神韻的女人，他就會追過來，放在身邊，可最終，他還是很失落，那些花瓶似的女人，永遠得不到他的心，焦若琳已經成了他心裡的永恆，即使過去不那麼完美，這些年他心裡不斷的強化她的好，也讓焦若琳變成了一個十全十美的女人，深藏在他內心深處。
而在見到季潔的時候，她們實在太像了，像得令他自己都驚訝，儘管她們在氣質上有些不同，但眉眼間的那抹神韻無法掩飾，或許別人看不出來，但他一眼就看得真真切切，他對焦若琳太瞭解了。十二年他幾乎就是活在對她的回憶中，爲了不忘記她和她的那些感覺，他每天都要在大腦中回憶，所以，他一眼就看出她們的相似。
他再一次犯老錯誤，再一次想去複製一個愛人，但這次與以往不同，季潔和焦若琳的特殊關係堅定了他的決心，只不過，那時候，他沒有想到季潔會這樣吸引自己。他沒有像對以前那些女人那樣對她，本就是想談一份認真的感情，就算初衷並不單純，現在的結果就是他想要的。
“潔兒，過去，你是不是以爲我麻木不仁，冷血得沒有人性？”牟言開口。
季潔眨了眨眼睛，“想聽真話？”
“看來我已經知道答案了。”牟言自嘲地笑了笑。
“是的。”季潔直言不諱。
車裡突然靜了下來，靜得只能聽到彼此的呼吸。
須臾，季潔打破了沉默，“是你讓我實話實說的。”聲音略帶着委屈。
牟言輕輕嘆了口氣，“對不起，都是我不好。”
季潔從他的側臉看到一絲無奈和落莫，驀然間就心疼了，“那你以後對我好一點，我就原諒你。”俏皮地開起玩笑，想化解剛纔的嚴肅氣氛。
果然，逗笑了牟言，他又瞥了一眼後視鏡，季潔正瞪着那雙機靈的大眼睛看着他，“我會的，我要讓你成爲這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兩個人的視線在那面小小的後視鏡中交錯，彼此會心一笑，“潔兒，將來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要相信我，好嗎？”
季潔有些奇怪，他何出此言，可牟言就像個迷似地讓他琢磨不透，“言，有什麼事情能說出來讓我和你一起分擔麼？就像以前我幫你報道牟氏的那些內幕新聞一樣，那時候我像一個知情者，覺得自己好重要。”這時，季潔好懷念那段時間，牟言和她共享着一個秘密的感覺，她看似輕鬆地把這些話說出來，事實上卻是在指責牟言有事相瞞。
牟言怎麼會聽不懂她的意思，牽脣一笑。
他不知如何回答她，因爲很多秘密從他愛上她的那一刻開始，就打算瞞她一輩子，無論曾經那些企圖和陰謀有多麼卑劣，至少他現在是真心真意的愛她，他想給焦若琳的一切，未能如願，就給她的妹妹吧。
一想到焦若琳，牟言不禁心疼，他這輩子欠她的太多了。
那年，他們還年輕，焦若琳對他講起自己的身世，那雙悲傷的眼睛尤在眼前，相比之下，季潔比她的姐姐幸福百倍，或者說她奪走了屬於焦若琳的幸福，這一刻，牟言的心情突然變得煩亂不堪，好像思維也跟着有些混亂了。
把季潔送到花園別墅後，他在車裡重重地喘了幾口氣，回頭看一眼躺在後車座上仍然睡得香甜的兒子，重新啓動車子回牟公館去了。
第二天牟氏的重要會議上，狄雲凡不請自到。
所有人看着狄雲凡不置可否，有人暗罵狄雲凡真夠厚臉皮，牟言都回來重掌大局了，他還來做什麼？現在他手裡的牟氏的股票也所剩無幾，他有什麼資格出現在這裡？有幾個高層管理人員不禁向狄雲凡走去，大有要轟走他的意思，卻被牟言制止了。
牟言想看看狄雲凡又有什麼戲碼錶演，他想他不會白白來這裡。
衆目睽睽之下，狄雲凡若無其事的攤開雙手，“我是來開會的。”
“你已經沒有資格參與牟氏的高層決策會議了。”牟氏的執行副總裁牟遠說道。強硬的態度得到牟言一個讚賞的眼神，這纔是他牟家的人，他心裡暗贊。
“是麼？”狄雲凡笑着從他的位置上站了起來，“牟言，你可要牢牢地坐好這把椅子，因爲很可能，你的一個不小心就會失去它，就像你曾經失去心愛的女人那樣。”
牟言心裡一沉，狄雲凡明顯話裡有話，不過，他仍然保持着微笑，那雙酒窩淺淺地凹了進去，“哦？那我就在這個位置上等你。”表面上看起來，絲毫沒有受狄雲凡的影響。
可心底，他的心已經揪成一團，他要對焦若琳做什麼？這隻笑面虎無情無義，用正常的思維是無法判斷他這個失常的小人什麼樣的心理狀態，不過，隱隱的他能感覺到什麼，那個感覺他不想承認。
狄雲凡走到牟言身邊，微微俯身，在他耳邊笑着輕聲說：“你選女人的眼光真不錯，我也很喜歡。”
狄雲凡就是這樣一再的刺激牟言，他要牟言失衡，這樣他才能失去理智，牟言的理智是他最大的優勢。這是他近二十年與牟言切磋的經驗。
牟言一動不動，只是臉上的笑容已經收走，狄雲凡反而笑得狂放，那笑聲讓溫和的牟遠都攢緊了拳頭。
“好吧，你們慢慢開會，替我好好經營牟氏。”狄去凡站直了身體，一隻手拍拍牟言椅子的靠背，狂妄地令人厭惡，會議室裡已經有好多人緊握着拳頭，目光落向牟言，好像只要他牟言一聲令下，那些拳頭就會飛過去。
牟言驀然笑了，在坐的人個個繃着臉，僵硬地看着狄雲凡的表演，牟言笑聲越來越大。雖然兩個人都假情假意，各笑各的，但牟言由衷佩服狄雲凡的自信。
沒和狄雲夢離婚之前，牟言是要稱呼狄雲凡爲大哥的。
如今，早已物是人非，想當年牟馨結婚的時候，他們還是一片謙和。時間真的可以改變一切。
……
“你怎麼了？
焦若琳等兒子睡了，來到楊明面前。
楊明正坐在書桌的電腦前，開着電腦，可那個WORD文檔上一個字都沒有，她不知道他這樣坐了多久了。
下班回到家裡，焦若琳就察覺出楊明哪裡不對勁兒，這時再看他怔怔地坐着若有所思，更堅定了自己的想法，便走過去問楊明。
楊明恍然回神，“沒事，沒事。”憨然笑道，可楊明是個老實人，從不會說謊，那副不自然的神情很容易被焦若琳看透。
“你現在的樣子對我說沒事，我會信麼？”焦若琳直直地看着丈夫。
“琳琳，有一件事要和你說。”
楊明猶豫再三，終於開口，他心裡從不想不信任自己的妻子。焦若琳沒有像很多女人那樣愛打扮，言談舉止更是適當得體，可焦若琳實在太美了，她身上閃爍着的光芒，無論怎麼都掩飾不掉。有些事，他知道躲是躲不過的，看着這樣美貌的妻子，他偶爾真的會沒有安全感。
楊明坐在椅子上，目光正好看着焦若琳尖而小巧的下巴，書桌對面的窗外吹進秋夜微涼的風，微弱的燈光下，她那張如月般皎潔的面孔美的不可思議，不知她的腦海裡流動着怎麼樣的思緒，眼底盈盈閃閃，彷彿隨時都能溢出水來，這讓明很容易看醉。
“你好美。”楊明情不自禁的說着。
結婚五年了，她沒有變成別人口的中黃臉婆，那張臉和五年前一樣絲毫沒有變化，美得令他窒息。
他還記得在一次教育局的交流會上，看到焦若琳的第一眼就被吸引了。那天，許多人圍繞在她身邊，他也想湊過去，又覺得自己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所以遠遠地凝注着她。她大方得體地應對許許多多殷勤的男人，沒有一點輕浮，這讓他更加欣賞了。
楊明只是沒有想到，吃飯的時候會挨着焦若琳，那頓飯吃了什麼，有沒有吃飽，一點記憶都沒有，他只記得自己格外緊張，只想給她留下美好的印象。
晚飯後，他小心翼翼地和焦若琳互留電話號碼，儘管，他沒抱太多希望，他想這樣總會有機會吧，更讓他沒想到的是那之後的一天，他終於忍受不住相思之苦，拔通了焦若琳的電話，大膽的約會焦若琳。
他清當時楚地記得他緊張地幾乎不敢呼吸，聆聽着電話另一端細微的聲音。焦若琳略作遲疑後，說的那兩個字他這輩子都不會忘。
“好啊。”
他想焦若琳不會知道，那一刻，他有淚崩的感覺。
之後，他像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那樣，和最美最優秀的女人約會，戀愛，結婚。很多楊明的朋友都說他，好人好報，纔會娶了這麼漂亮又賢淑的妻子。他也一直這樣認爲的，他珍惜珍視着這份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