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開身形,牛二和黑猿在山野間縱橫。
肆意的奔跑中,牛二的心也慢慢放開,彷彿回到當年十萬大山中,和黑猿做完壞事逃逸的感覺。任凜凜秋風掃過耳畔,拋開塵世、拋開江湖、拋開心月、拋開論道大會,就這麼,和黑猿一起,縱情狂奔。
黑猿也興奮無比,吼嘯連連。
自從跟出十萬大山,它每日最大的事情就是藏起來,如同做賊一般,躲躲閃閃。即或牛二和苗詩韻上路,它也不敢大搖大擺的跟在身邊。
而今天,和牛二一起飛奔,黑猿又找回當初的感覺,隆隆吼聲直衝雲霄。在他心裡,只要和牛二在一起,每日盡情飛奔,累了時打些野味兒吃頓燒烤就是最大的快樂!
來時由於一路步行,牛二足足用了十幾天。可如今和黑猿狂奔,速度就要快上百倍不止。一人一獸避開城鎮,在山野間奔行,第二日傍晚時分,恆嶽派所在的恆嶽山已經遙遙在望。
“小黑,打獵。”挑了一處溪水旁的林間空地,牛二停下來,朝着黑猿微微一笑道。
“吼……”幾日來,黑猿和牛二並行,但趕路倉促,一人一獸也只吃些乾糧。見牛二吩咐打獵,興奮地叫了一聲,轉身沒入山林間。
牛二搖了搖頭。在黑猿的世界裡,一切都那麼簡單。吃飽,睡好就是它的全部。
只片刻,黑猿就跑回來,手裡拖着一頭巨大的野豬和一隻馴鹿,一隻黃羊。腋下還夾着三隻野雞,兩隻肥胖的野兔。可謂戰績輝煌。
牛二也早架起或對,置辦好一切。見黑猿連扛帶拖打了這麼多野味兒回來,笑罵道:“撐死你個大肚皮。”
“吼……”黑猿眨了眨暗紅色眼眸,無辜的叫了一聲,將所有東西都拖到小溪旁。
牛二取出隨身小刀,麻利地開膛破腹,沖洗乾淨,架在火堆上烤起來。黑猿則老老實實呆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恨不得直接衝上去吃個精光。
牛二專心致志地翻動着慢慢變黃的野味兒,不時刷些自制調料,濃郁的肉香隨着秋風飄散開來。
“吼……”突然,黑猿站起身,朝着牛二背後低吼一聲,帶着濃濃的敵意。
“坐下,小黑,不得無禮。”牛二依舊翻動着手中的野味,“屠兄,既然來了,就嚐嚐我的手藝。”
“吼……”黑猿似乎十分不滿又多了一個和自己搶食的傢伙,但牛二的吩咐對它來說就是聖旨,不可違抗。低吼一聲訕訕坐下,緊緊盯着烤肉,眼中再也沒有其他。
林間,一襲黑衣的屠龍天緩緩走出,徑直坐到牛二身旁:“想不到你也來了。”
“像你說的,有些事我們必須要做。”牛二說着將一塊烤好的肉扔給黑猿,擡手拖出兩罈老酒,遞給屠龍天一罈。
“你變了。”和上次相比,屠龍天的修爲更加深厚,已經步入寂滅初期。身上,更多了一股凜冽的殺氣。
“你也一樣。”牛二微微一笑拍開泥封,仰頭喝了一口,又擡手抓過烤好的野兔撕下後腿大嚼起來。
“你這樣做,是在Lang費時間。”屠龍天和牛二之間的關係很微妙。
他們沒有過深的交往,直到這次也僅僅見過三次。但兩人之間似乎有種超乎尋常的默契,更如同多年老友一般。
“吼……”沒待牛二回答,旁邊的黑猿朝屠龍天怒吼一聲,帶着強烈的不滿。
“人活着,不能只爲自己。”牛二笑了笑,又抓過一塊烤好的肉扔給黑猿。隨手割下兩塊生肉串起架在火堆上。
“你不去論道大會麼?”屠龍天沒有回答,反問道。
“樹欲靜而風不止。”牛二感嘆一句。或許,這些從修習古武戰技開始就已經註定,只是自己沒有發覺。隨即眉毛一揚:“去,爲什麼不去,我早已與人約戰。”
“誰?”自從見到牛二,屠龍天就仔細打量,只是無論如何,他也無法看透牛二的修爲。而且,對於牛二的實力,他更早有領會。如今聽到他與人約戰,定然不是泛泛之輩,雙目精光湛湛道。
“是誰又何妨,今**我共飲一罈,預祝我們旗開得勝、馬到成功!”牛二豪氣縱橫,舉起酒罈示意,一仰頭汩汩飲下。
屠龍天嘴脣顫動,終於沒再問,也拍開泥封舉起酒罈一飲而盡。
“再來!”牛二一揮手,又拖出兩壇酒,擡手抓過一隻野兔扔給屠龍天,“嚐嚐。”
屠龍天不言不語,接過野兔撕下後腿大嚼起來。
秋天的野兔,正是肥美的時候,加上牛二的火候控制恰到好處,各種調料滋味兒入肉三分,只吃一口,肉香四溢。屠龍天眉頭一動:“好肉!”
“好肉還得好人吃。”牛二哈哈一笑舉起酒罈,“再來。”說着狂飲一口,撕下另一隻後腿大嚼起來。
“你有必勝的把握麼?”沉默半晌,屠龍天終於忍不住,擡頭問道。
牛二微微一笑,灑脫無比:“天道蒼茫,幽微難測。世人也是一樣,任誰也無法鑿鑿言之。盡人事聽天命,只此而已!”
“中土修真界,已經岌岌可危了。”屠龍天長嘆一聲,眉宇間多了一分憂愁。恨不能手掌戰刀,橫掃四方。
“車到山前必有路,如此瞻前顧後,不如大步向前。天無絕人之路,何必勞心費神?”
自從感悟天道,牛二對很多事,都有一個全新的理解。言語間更加開闊,縱橫捭闔。
“只是,若中土修真界一敗,不止修真一脈,生長在這片大地上的萬千生靈都一樣,逃不過這場噩夢。”屠龍天憂愁不減。
“只有承受苦難的民族,才能爆發更蓬勃的生機。千萬年佔據肥美的中土,已經讓這裡的人喪失祖先的血脈,沉浸在陰謀詭計的小道之中,或許,血淋淋的教訓會讓他們驚醒。”牛二話音低沉有力。
誠然,如他所言。中土修真界雖然佔據諸多洞天福地,但卻在千萬年的腐蝕中早已鬥志全無。若是一敗,或許會讓他們警醒。只是,代價是誰都不願承受的。
“好了,不說了,喝乾這壇酒,我們同上恆嶽山!”牛二大笑着舉起酒罈。
殘陽如血,壯美中帶着一絲末路的淒涼。
秋風如刀,清冷中含着點點生命的警醒。
牛二拋開酒罈長身而起,邁開大步直直走上恆嶽山。黑猿也吃飽喝足,吼叫一聲緊隨其後,接近三米的身形如鋼澆鐵鑄一般。
看着一人一獸的背影,屠龍天有些迷茫。他們,到底經歷了什麼,纔有如此大的變化!
“恆嶽重地,來人止步!”
夕陽下,一條石路蜿蜒盤旋,直通山頂。半山腰處,牛二和屠龍天並肩走着,前方傳來一個喝止聲,帶着絲絲傲氣。
“吼……”一聲巨吼,黑猿藏在石路旁密林內的身影突然射出,巨大的手掌鋪天蓋地,砸在那人頭頂。
甚至沒來得及哀號,紅的鮮血白的腦漿飛濺而出。黑猿巨大的力量貫穿那人的身體,將他砸成一灘肉泥。
噹噹噹……
悠揚的鐘聲突然響起,在夕陽下回蕩。石路上值守的其他弟子顯然發現這邊的情況,敲響警鐘,示警長鳴。
“擅闖恆嶽派,殺我同門,死!”前方,一個白衣男子立在石階上,大喝一聲手中長劍一擺直衝下來。
“死!”沒等牛二出手,屠龍天雙眸一寒射出去。
一抹暗紅色光芒劃破天際,濃濃的血腥味兒伴着盛開的寒梅彌散開來。方纔還威風凜凜大聲呼喝的男子頭顱高高飛起,睜大的雙眼帶着震驚和不甘,慢慢渙散。
“殺!”戰刀染血,屠龍天狂性大發,高喝一聲身形躍起直衝出去,沿着石路奔向恆嶽派大殿。
“我們走。”牛二也朝黑猿召喚一聲,縱身跟上。
“大膽狂徒,膽敢犯我恆嶽,殺我門人,報名受死!”恆嶽派主殿前廣場上,五個中年人並肩而立,下方,無數弟子嚴陣以待,看着三個不請自來的不速之客。當中一個男子揚聲道。
“元道、元月、怒炎劍展雲、封喉劍冷言、寒冰劍李月姑,若是元玉和隱龍劍葉凌風、彩雲劍趙嵐也在就齊了。”屠龍天一一掃過衆人,身上殺氣緩慢積累,漸漸濃郁。
“你究竟是什麼人?膽敢擅闖恆嶽派,今日不說個明白,就別想離開。”正中央,元道真人目露兇光,怒道。
屠龍天轉頭看了牛二一眼,見牛二微微點頭,揚聲道:“我叫屠龍天,他叫牛二,今日,是來討債的,你們都要死!”
話音落點,屠龍天驟然發難,戰刀匹練,帶着暗紅色光芒直劈元道真人和怒炎劍展雲。
“小黑,開工!”牛二說着單手一翻,原地不動一拳轟出。
“孽障,原來是你們,欺師滅祖之輩,今日我恆嶽派就替天行道,滅了你們兩個豎子狂徒,三位道友,還請你們爲我等做個見證。”元道真人面色一變,雙眸殺機更勝,說話間單手一引,一道光芒沖天而起,迎向屠龍天的戰刀。
身旁,展雲更早就把怒炎劍握在手中,見屠龍天猖狂無比,刀劈兩人,冷哼一聲縱身迎上去。
轟……
還沒待他們交手。身旁,巨響炸裂,封喉劍冷言悶哼一聲倒飛出去,胸膛,一個血洞前後透亮,鮮血汩汩流出,染紅身下大地。
“神……神技……”眼神渙散,瞳孔放大,冷言勉強說出兩個字,生機斷絕直挺挺摔倒在冰冷的地面。
身旁,剛要有所動作的寒冰劍李月姑和元月大師大驚失色。冷言的修爲她們都很清楚,縱然正面對上,勝負也是五五之數,沒人敢說必勝。而在牛二手下,卻一招都沒走過。
兩人心底升起一股寒氣,鬥志全無。對視一眼單手一指,召喚飛劍就要逃跑。
“吼……”
黑猿身形雖大,行動卻快捷無比。接近三米高的身體如炮彈般沖天而起,掄起精鋼澆鑄的雙臂直直轟出去。
砰……
大地似乎都微微顫抖一下,剛飛起的李月姑慘叫一聲從飛劍上墜落,頭顱重重砸在青石地面上,腦漿和鮮血混雜着飛濺而出,生機全無。
“想走?”牛二目光一寒,左臂揮舞直直搗出。前半截兒手臂如同被截斷般憑空消失。
同時元月真人面前,一個拳頭幾乎覆蓋整個天空,帶着無匹的威勢重重砸在她身體上。
砰……
血霧漫天,洋洋灑灑。一口彎曲斷裂的飛劍‘當’的一聲掉在地上,滾動兩圈兒靜止不動,再無聲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