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荒天碑!
四個大字如刀劈斧鑿,深深嵌入大石中。牛二隻看一眼,心神震盪不已。
恍惚中,他似乎看到一個白髮蒼蒼,彎腰駝背卻又孔武有力的老石匠伏身大石上,左手握着一個黝黑的石鑿,右手則掄起同樣漆黑如墨的石錘。清脆的金石交鳴聲彷彿穿越千古歲月,悠悠傳來。
老石匠就這樣,一刻千年。自從鑿下第一錘開始,就再也沒下過大石,悠悠歲月平淡無奇,老石匠每日重複着枯燥的工作,不知疲累,除了偶爾擡頭看看混沌的天空之外,再沒有歇息過。
牛二呆呆看着,如同欣賞一副絕世畫卷般,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爲什麼,只靜靜看着老石匠的一舉一動。每一次擡手,發力,揮臂……
也不知究竟看了多久,更不知道這是老石匠第幾次下錘。一直靜靜觀看的牛二突然有一種明悟,老石匠的每次發力、揮臂、鑿擊都包含着一絲說不出的玄奧。
那種玄奧牛二能感覺得到,卻無法描述。如同頓悟的境界一般,但卻比頓悟更加玄妙。
震驚中,牛二屏神靜氣,將全部心神都集中起來,雙眼一瞬不瞬地盯着老石匠,看着他的每一個動作。
老石匠一如既往,對牛二的窺視毫無反應,依然一錘一錘專注地鑿着。斑駁的白髮隨着他身體的伏動輕微擺動着,如深秋枯黃衰敗的野草,在瑟瑟北風中飄搖。
這次,牛二看的更加清晰。老石匠每一次揮動石錘前,半屈的身體都微微前傾。牛二甚至清晰地看到,一股力量從他腳下大石上升起,通過雙腳、小腿、腰腹、手臂一直傳入石錘中。再隨着石錘的鑿擊瞬間爆發,返還給大石。
老石匠整個人和大石之間,形成一種玄奧的循環,相互作用,相互補充,如此往復,生生不息。從始至終,老石匠都只在利用那一股力量,沒有絲毫Lang費。
牛二內心的震驚無以復加。老石匠究竟用怎樣的方法來控制那股能量?竟然做到沒有絲毫Lang費。而且轉圜間毫不滯澀,流暢圓潤。
當……當……當……
老石匠依舊半屈着,短促激盪的聲音迴盪在整個天空。每次間隔都驚人的相等,沒有絲毫偏差。甚至連餘音的迴盪也完全一致。
牛二越來越心驚。從始至終,除了擡頭望天,老石匠的姿勢從未變過,手臂劃過的軌跡、石錘落下的時間、石鑿刻痕的深淺……甚至連花白的長髮飛舞的方向、高度都完全一致。如同前世最精密的儀器,沒有分毫偏差。
猛然間,牛二意識到,這不是對那股力量的掌控,也不是熟能生巧的積累。而是對天道的感悟。對無數人夢想的天地**則的領悟。白髮老人用另一種方式完美的詮釋出來。
嘴角微微上翹,臉上勾起一抹笑意,牛二終於抓住茫茫天道。雙眼一瞬不瞬地盯着老人,感悟着老人的動作,感悟着天地至理,無上法則。
風雲變幻,時光悠悠。八天時間轉瞬而過。
“老前輩,他究竟什麼時候能醒過來啊。”苗詩韻看着牛二,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問這個問題了。
此刻的苗詩韻,相比之前有了不小的變化。白皙的皮膚透着淡淡的光澤,彷彿有一層晶瑩流動不息。烏溜溜的大眼睛更明亮靈動,光芒流轉。舉手投足間都帶着淡淡的玄奧,蘊含一絲天地至理。
“小丫頭,不要急,靜下心來好好修煉,如果能從他身上感悟一星半點兒,對你將來的修煉之路大有好處。”此刻老乞丐再沒半點兒嬉笑之色,盤坐在牛二身旁閉着眼睛道。
自從牛二感悟到天地**則,盤膝修煉後。老乞丐馬上意識到其中的好處,立刻和苗詩韻左右護住牛二,邊爲他護法邊用神識感受着他周身氣息的變化,感悟牛二散發出來的天地**則。
八天過去,老乞丐感受着從牛二身上散發的恢宏滄桑的氣息,竟然四次進入頓悟之中。
在普通修士看來,一生能有一次頓悟已是天大的機緣,而老乞丐八天四次頓悟,在修真界從未有過,聞所未聞,如果傳揚出去,必將轟動整個天蒼。
此刻的老乞丐,雖然衣着依舊邋遢,髒亂不堪,但整個人卻神采奕奕,如同蓮出淤泥,不染風塵。
“能得到什麼好處?我怎麼感覺不到?”苗詩韻撅着小嘴兒,無聊地揮動着手中一根野草道。
“嘿嘿,小丫頭,不要以爲老夫不知道,這八天來,你三次引動天地靈氣,進入頓悟境界,修爲也從寂滅初期一躍步入寂滅末期。只是,你內心不靜,無法集中全部精神,否則,就算破入大乘期也不在話下。”老乞丐說着深吸口氣,周身氣勢內斂。霎時間又變成那個普通邋遢的老頭兒。
“切,那是因爲本姑娘天資聰慧,心無雜念,纔在八天頓悟三次,若是我想,隨時都能再次頓悟,和他有什麼關係?”苗詩韻說着看了牛二一眼,底氣明顯不足。
“小丫頭,修煉一途,並不是說說就能做到的。莫要自大。古往今來,多少天資出衆的卓越之輩被困在寂滅期中,終生不能寸進。你年紀輕輕就有此機緣,自當抓緊。現在或許你還不信,但當有一天,你站到更高的位置時,就會發現距離那茫茫天道,自己還是那麼渺小。”老乞丐有感而發,眼神中帶着淡淡的滄桑。
“那有什麼?我們苗家個個人傑,只要踏上修煉一途,都能和爺爺一樣,最後堪破生死,飛昇仙界,到了那裡,還有誰敢小看我們?”苗詩韻傲氣重生,別有一番韻味兒。
“仙界?”老乞丐自嘲一笑,“你以爲仙界就是修煉的終點麼?”
“當然。”苗詩韻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那裡神光湛湛,霧彩氤氳,奇花異果,靈獸啼鳴,是人間聖地。”
“這些是誰告訴你的?”老乞丐饒有興趣地看着苗詩韻,臉上似笑非笑地道。
“大家都這麼說。”苗詩韻轉頭也看着老乞丐,不知道這個老流氓又會說什麼。
“神光湛湛,霧彩氤氳,奇花異果,靈獸啼鳴,哈哈哈……”老乞丐喃喃叨唸着,哈哈大笑。
“喂,你笑什麼?”苗詩韻烏溜溜的大眼睛裡帶着絲絲恚怒。
仙界,一直都是她的夢想。傳說那裡遍地氤氳,仙女們穿着潔白的衣裳腳踏神光,輕舞飛翔。她一直憧憬着,希望有一天能飛昇仙界,去尋一頭白色小鹿,和她一起看日出日落,仙界勝景。
良久,老乞丐才收住聲音,搖頭道:“想不到,世人眼中的仙界如此美麗。”
“你……來自上面?”自從第一次遇到,苗詩韻無論如何也掙脫不開老乞丐的手掌,她就隱隱懷疑。現在,又聽老乞丐如此說,心裡更加確定。
“上面,呵呵。”老乞丐苦澀一笑,“小姑娘,老夫勸你,如果有這個時間,不如好好修煉,至於好處,將來你自會知道。”
“可是……”
苗詩韻剛要反駁,身旁一直靜坐不動的牛二週身氣勢突然一變。方纔還洶涌澎湃的滾滾威壓驟然內斂,再無半點痕跡。宛如玉藏石中,靜靜蟄伏,等着石破天驚、破繭成蝶的那一天!
“太好了,你終於醒了。”見牛二睜開眼睛,苗詩韻興奮的叫了一聲,歡喜之情溢於言表。
牛二長身而起,朝苗詩韻點了點頭,回身轉向老乞丐,雙拳抱起微微一躬道:“多謝老前輩提點。”
此次進入那片奇異的世界,從老石匠的動作中找到天道的痕跡,牛二獲益匪淺,更加領悟到天道的玄奧。雖然只是冰山一角,對他以後的修煉道路卻也好處頗多。
“嘿嘿,小子免禮,提攜後輩,是老夫應該做的。”老乞丐嘿嘿一笑,滿不在乎的擺了擺手道。
“什麼提攜後輩,瞎貓碰到死耗子罷了,你自己不也頓悟四次?”苗詩韻撇了撇嘴道。
“小丫頭,你非要揭開老夫的老底兒麼?”老乞丐勃然大怒,“你不也頓悟的三次?這怎麼算?”
“我和牛二是朋友,以後自然會還他,你拿什麼還?”苗詩韻絲毫不爲所動,大眼睛裡閃爍着狡黠的光芒。
“這樣,老夫喝了小子兩壇酒,把你們從那三人手中帶出來,算兩清了,另外還要了小子兩張蔥花餅,頓悟了三次,這個拿去,兩清了。”來乞丐說着屈指一彈,一片晶瑩剔透的玉簡穩穩落入牛二手中。
“拿一塊兒小石頭酒想矇騙過去?”苗詩韻掃了一眼玉簡嘲諷道。
“小丫頭,別有眼不識金香玉,看過再說吧。”老乞丐微微一笑,對苗詩韻的嘲諷渾然不理,老神在在地道。
“如此,謝過前輩了。”牛二神識早掃過玉簡,面露驚喜,反手收起來朝老乞丐道。
“不謝不謝,小小玩意,老夫多的是。”老乞丐立刻神氣起來,隨意擺了擺手得意地道。
“老前輩,在下有一事不解,還請老前輩解惑。”牛二眼神制止想反駁的苗詩韻恭敬地道。
“哦?什麼事?”老乞丐收起嬉笑之色,擡眼看着牛二道。
“我想到知道,您爲什麼把我和詩韻帶出來。”
“唉……”老乞丐聽罷悠悠一探,目光盯着遠方,臉上沒有一絲表情,“也許這是天意,罷了,老夫還是說了吧。”
“神神秘秘的,有什麼見不得人的。”苗詩韻嘟囔道。
“苗家丫頭,若是你再多嘴,別怪老夫不客氣。”老乞丐掃了苗詩韻一眼,面色不善。
“你能……”苗詩韻剛要反駁,突然停住。烏溜溜的雙眼慢慢閉上,緩緩倒在草地上。
牛二的瞳孔猛然收縮,方纔的一幕如放電影般在他腦海重現。
苗詩韻剛說出兩個字,老乞丐單指一點,一道淡藍色的氣體直直射入她的身體。隨後,她就如同睡着了一般緩緩倒在地上。
老乞丐出手的速度實在太快了,毫無氣息波動,更沒有任何徵兆。單指一點,無聲無息。可見其對力道的控制和那份深不可測的修爲。
“有些事,她還是不要知道的好。”面色絲毫不變,老乞丐深吸了口氣,才轉向牛二,“我之所以把你帶出來,是因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