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嗝。”
龍蟒異魂打了個嗝，似乎是表示自己吃飽了。
王機玄盤坐在航天母艦的艙室中，正落向一號太空堡壘，傅堅爲他在那安排了一間休息室，以及簡單的歡迎回歸儀式。
艾米娜就在他身側靜坐。
她一雙纖細長腿併攏斜放着，窄口的裙邊在微微閃爍光亮，深藍長髮此刻也氤氳着一點靈光。
太空中大戰後散落的靈氣團被她吸引，朝她這裡不斷匯聚。
牡丹此刻還在王機玄的第二戰傀處守候。
那個假的實驗室，後續都要維持下去，算是給王機玄的第二戰傀做個假身份。
——如果王機玄用迦裡喏的身份進入刃獸指揮網絡被發現，這個戰傀會被當成是‘被人類關起來研究的可憐小傢伙’。
王機玄的異魂已經琢磨出了變形之法，可以讓異魂也化作迦裡喏的形狀。
如此卻也不能保證萬無一失。
這些只是表象。
如果迦裡喏嗅到了他異魂的‘味道’，這個僞裝也會直接破滅。
王機玄想了想，等兩艘航天母艦離得稍近，將龍蟒異魂塞回了自己的戰傀，再次接入了……
嘿，只剩八個迦裡喏的指揮網絡。
這裡死氣沉沉的。
迦裡喏們自然也有情緒，現在它們的情緒就是灰暗、失意。
畢竟這次戰爭打輸了。
王機玄在裡面蹲了二十分鐘，沒捕捉到任何信息，於是他大膽嘗試、主動出擊。
【我們失敗了。】
他傳遞出了這樣的信息，這條信息重複了八次。
一石激起千層浪，不斷有情報開始出現。
王機玄見識到了……
刃獸們的嘴硬時刻、刃獸們的挽尊發言，還有，呃，刃獸們的不虧理論。
該拿到的情報搞到手，王機玄這邊剛要撤退，忽然有迦裡喏發來問詢。
【孩子，你還好嗎？】
這聲問詢同樣重複了八次。
王機玄：怎麼回事？貧道竟然會覺得這有點小溫暖。
【還好，被他們囚禁在實驗室中，無法確切感知外面的環境。】
【放心孩子，我們已經派遣出了安插在人類社會中的探子。接下來的這段時間，我們必須進入戰略防守期，我們會尋找你的蹤跡。】
【不用擔心孩子，你會好的。】
王道長輕輕挑眉。
那他就祝福八位……不要找到那艘航天母艦吧。
【我很虛弱，我先休息了。】
他留下這句，虛影漸漸從那個交流網絡消失。
道長這邊剛睜開眼，艾米娜就道：“剛纔他們那邊問，要不要安排一個迎接儀式？”
“不用吧，你需要嗎？”
“黑夜喜歡安靜。”
“那我們低調點休息下，黑夜小姐，”王機玄笑曰，“我們在這稍微休整，等我們吸納完太空中的靈氣就回地面。”
“好。”
艾米娜看向舷窗外那如百腿螃蟹的太空建築，略微歪了下頭。
人類的工業美學，再次震驚了這位年輕的靈脩者。
……
傅堅看了眼時間，摁下了面前的按鈕。
一個虛擬會議室的大門出現在他眼前。
傅堅坐立不動，大門自行向前，將傅堅框了過去，隨後會議場景就到了傅堅面前。
——一些虛擬會議室的過場動畫罷了。
等傅堅在主位坐定，主會議桌上的十三個座位已經坐了十二人，外圍環繞的那兩圈會議桌上，坐滿了來自各大戰區和三大太空堡壘的軍方高層。
亂世之中，政治成了軍事的點綴。
到了綜合戰區之上的層級，已經沒了執政官聯合委員會這種組織。
“老傅，還等誰？”
“黑色風暴。”
傅堅沉聲道了句。
整個會議室忽然開始一陣嗡鳴，一羣人頓時騷動。
雖然他們都圍觀了星際之門前的這一戰，看到了黑色風暴再次現身，且搏殺了那名投靠刃獸的投降派二號靈脩者。
但這四個字從傅堅嘴裡說出來，又似乎有了不同的含金量。
“他之前是詐死？”
“嗯，”傅堅含笑點頭，“此前他那次詐死，幫助我們解決了一大股刃獸的有生力量，這也是後續我們壓力驟減，最後能打贏當前這一戰的基礎。”
衆老人各自點頭。
一名老將軍感慨道：“之前我們的局勢就是一潭死水，只是沒想到，後面蹦出一個黑色風暴，直接攪了個天翻地覆。”
“沒錯，那六個靈脩者本來是那麼神秘，以高級文明來客自居，拯救世界成了他們對我們的施捨，還要我們不斷交出素材。”
“本來我們一直在頭疼貪得無厭的六老，沒想到，六老背後的靈脩者現在都下場了，還被斬殺了兩個。”
“不過，我們也不能過分依賴個人的力量。”
還是有老人表達了自身的警惕：
“文明的延續主體是集體的生存，是族羣的進步。
“黑色風暴做出的貢獻我們不能否認，要爲他立功績碑、寫入我們文明的歷史，但也不能太去依賴和壓榨人家。”
“好了。”
傅堅含笑道：
“他發來申請了，我同意他入內。
“大家就像往常那樣開會就好。”
話語剛落，主會議桌的末位上光亮閃爍，正品茶的王機玄出現在衆人面前。
道長放下茶杯，淡定地含笑致意。
不知道誰先鼓掌，一羣人同時開始鼓掌，這種通俗且簡單的儀式所營造的熱烈氛圍，倒是讓王機玄道心略微被觸動。
道長心底暗歎。
這就是天地橋之境，較爲容易產生心魔的階段，道心就是容易感慨啊、觸動啊之類的。
他道：“各位此次英勇作戰，對戰場起到了關鍵作用。”
一位老元帥笑道：“您別捧，主戰場全靠三號靈脩者變成的巨人扛着，我們只對抗了一頭支柱刃獸羣，叛變靈脩者也是您除掉的。”
“我實力還沒到能跟靈脩者正面爭鋒的地步。”
王機玄搖搖頭：
“只是提前算計了他們，還有五號靈脩者艾米娜的配合。
“這也是我今天參會的原因之一。
“根據我和艾米娜代表人類跟光明之翼剩下那兩位靈脩者的交涉，叛變靈脩者的核心迴路將會由我跟艾米娜進行支配。
“艾米娜又對我做出了讓步……這點後續我們還是要儘量補償艾米娜。
“現在就是，我要在地球人類中選一個靈脩者，繼承那個核心迴路。”
會議室安靜了三秒。
然後嗡的一聲就炸了。
一羣將軍元帥瞪着王機玄。
他們從沒想過，竟會有這樣美妙的開局。
這個黑色風暴能帶給他們的驚喜和助力，簡直就是無窮無盡！
就算是原本的悲觀滅世派，此刻看着這個不過二十多歲面容的‘年輕人’，也泛起了‘難道我們真能打贏’這樣的念頭。
王機玄淡定地喝了口茶。
這種反應，都在他此前預料範圍內。
只能說是基操勿六了
傅堅沉聲道：“關於這個人選……你想怎麼定？”
衆人各自安靜，側耳傾聽。
王機玄沉吟幾聲。
他在等。
等這些各自戰區和太空堡壘的負責人中，有沒有老人主動站出來，說要進行全人類的公平選舉這類的話。
這樣他就能簡簡單單的，不用考慮D5戰區之外的人選。
不過，王機玄還真沒想到，大家都很剋制，而且沒有任何人站出來，說這個東西屬於全人類之類的。
甚至還有個老元帥怕出現這樣的烏龍事件，忙出聲：
“大家不要瞎起鬨啊。
“這是我們科技樹之外的東西，也是黑色風暴玩命打回來的，黑色風暴能給地球人類已經算是我們的榮幸。
“他要給誰就給誰，我們啥也不該說。”
“不錯。”
不少老人紛紛開口：
“我覺得很不錯，有限制條件嗎？如果能給老傅的話，就給他搞一下，沒他撐着我們過去這些年早撐不住給靈脩者徹底跪下了。”
“不錯，儘量優先傅堅總司令吧。”
“如果傅堅總司令都改造不了，其他人恐怕也難承受。”
傅堅搖搖頭：“我只有靈魂和大腦是人類，應該無法共鳴。”
王機玄道：“這個確實會有影響，艾米娜說，就算是菱童恐怕也不能引起共鳴，必須是完整的人類才行。”
衆人各自點頭。
傅堅道：“這事你自己決定，我們不干擾……會議開始吧，我這邊有許多情報，要跟大家分享一下。”
接下來傅堅說的這些情報，大部分都是王機玄打探或者確認過的了。
第一，刃獸將進入半年左右的戰略防禦期，四支柱刃獸潛去了其他支柱刃獸沉睡之地。
第二，刃獸爲了防止沉睡的支柱刃獸被靈脩者和人類斬殺，在各大支柱刃獸附近已經佈置好了獻祭羣體，關鍵時刻可以犧牲地球上百分之八十的基礎刃獸，暫時喚醒十一支柱刃獸。
當然，刃獸並不會輕易這麼做，它們的兵力補充也需要時間，星域中同時還有數十個戰場。
它們現在的規劃，就是半年後開啓星際之門，對人類文明和靈脩者進行全面打擊。
第三，一號、二號靈脩者暫時不會敵對人類。
他們雖然需要更多素材，但現在的情況下，人類人口已經過少，各大軍區已經不會再用任何方式給靈能之都提供素材。
第四，靈能之都暗示，他們將會收割人類世界的外圍角落，即，各大拾荒者營地。
此外還有第五第六第七，都是一些人類內部資源損耗情況，以及此次太空一戰的收穫等等。
王機玄現在想要多少晶核，人類世界就會供給多少晶核；
其他藥草、奇珍異材也是任他取用。
他對其他事便不怎麼上心了。
傅堅道：“情報大概就這些今天我們要共同討論的主要是三件事。”
他話語一頓，神態略有些疲倦，沉聲說：
“靈能之都想要收割各處拾荒者營地，培養靈能大軍，他們給的消息是，會盡可能的控制死亡率，增加賜福比例。”
衆元帥抽菸的抽菸，沉默的沉默。
不少將軍則是主動發言。
“我認爲這有點反人類。”
“那是有點嗎？就是徹頭徹尾的反人類……但當前這種局勢下，拾荒者營地的非教育人口，很難轉化爲工業產值，他們是被堡壘拋棄、養不活的人羣，我們也沒辦法短時間內把他們轉化爲戰鬥力量。”
“根據我方統計，這是最少兩千多萬人啊，散佈在各個邊緣區域。”
“還有情報顯示，”這是D5綜合戰區的將領，“刃獸族羣中出現的大量僞靈奴，其素材的主要來源，就是我們一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拾荒者營地。”
“拾荒者營地……唉，四十個堡壘的人口，不能這麼輕易就放棄。”
“各位想過嗎？拾荒者營地賴以生存的資源獲取途徑是什麼？是百年前的人類城市廢墟。可現在，城市廢墟已經沒多少物資了，該老化的都老化了。”
“養活這些人口的，不還是各堡壘的資源嗎？”
“堡壘中都有下城，下城也需要口糧。”
“歸根結底還是，我們的資源只能養活五億人口，這些邊緣人口，我們既沒有辦法保護，也沒有辦法養活，不如……”
“爲什麼不讓他們去開墾呢？刃獸退了，留下了大量的土地。”
“他們傻嗎？會去刃獸的地盤開墾？別說他們了，我們現在都不敢去那邊營建新的堡壘。”
“瑪德，有時候開這種會就是一肚子氣。”
會議室再次陷入了沉悶的氣氛。
王機玄並沒有胡亂開口。
他沒啥好辦法。
理想狀況下，當然是收編各拾荒者營地，去刃獸退卻的區域營建四十個堡壘。
但一來，堡壘營建需要一定週期，大戰就在半年後；
二來拾荒者跟堡壘居民是完全不同的概念，他們轉化工業人口的路徑上存在諸多壁壘。
此間有着太多計較和無奈。
傅堅道：“第一個問題暫時擱置，大家好好想想，會議最後進行投票，有更好的方案隨時可以提出來。”
他坐直身體：“下面討論第二個問題……這半年內，我們要儘可能在低資源損耗的情況下，去嘗試斬殺支柱刃獸。這樣，我們才能在半年後的決戰中，多爭取一些勝算……”
王機玄聽的有些遊離了。
半年……其實是一百六十天，半年都是多說的。
下次，地球外太空會出現幾個蒼穹之眼？
如果一次性再來十二頭支柱刃獸，自己直接燃了殘魂，滅了它們，能不能嚇退刃獸？還是會引來更多支柱刃獸羣？
六百頭支柱刃獸……
嘖，還是要靠星球屏障，爭取更多時間。
那個遠古文明……
從裡面得了天大好處的艾米娜……
不斷對自己釋放善意的那個老殘靈……
以及，此刻又在跳動的靈覺。
那下面到底有什麼？爲什麼大道不斷示警？
王機玄心底不斷思量着。